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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糊的界限
自从沈钧出现,我和江朔之间的联系越来越少,电话是不接的,信息回复是延迟的,我总有种感觉,江朔似乎在慢慢的从我的世界退出,我想要去抓住,却又无从下手。
沈钧的出现,像一缕温和的风,吹向我那片因承载了太多他人重量而有些疲惫的心湖。
私房菜馆环境清幽,谈话像林间的溪水,没有礁石,没有暗涌。沈钧是个很好的交谈者,懂得倾听,分享的见闻也恰到好处,不会过分探问我的领域,又能展现出他自身扎实而温和的世界。
他说公益是“更扎实的连接”,这句话落在我心里,带着一种沉甸甸的踏实感。
最近,我太需要这种“扎实”了,需要一些不附带剧烈情绪消耗的、简单清晰的人际往来。
所以当他提议去看那个小型艺术展时,我虽然理智上警报微鸣,脚步却诚实地跟上了。
那是一个关于城市记忆的影像展,黑白光影交织。在一段收录老城区混杂声音的短片前,我戴上了耳机。模糊的市井喧哗里,突然渗入几声走调的、喑哑的钢琴音——
心口毫无防备地被戳了一下。
江朔嘶哑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那台缺了好几个音的钢琴……他能弹出像月光一样的东西。”
就在这时,手机在掌心震动,把我从那片虚幻的“月光”里猛地拽回。
屏幕亮起,是江朔的来电。我看了一眼沈钧,他微笑着点头,我急忙走到一边接起电话:
“喂,江教授...”
江朔听到林念安如此疏离的称呼,心中顿了一下,随即开口,“明天上午十点,研究所A307,神经联觉数据回溯分析会,需要你来一趟。”
指尖微微一顿——“需要你来一趟”,不是询问,不是商量,是直接的通知,带着他特有的、不容置疑的确定性。
他总是这样,在某些时刻,以一种近乎本能的方式划定范围,将他人纳入他的行动轨道,而他本人似乎浑然不觉,或者,并不觉得这需要征询。
心底那缕因晚餐和艺术展而生出的、稀薄的轻松感,像被针尖刺破的气泡,“啪”地一声,消散在画廊安静的空气里,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细微的、连自己都试图忽略的恼意,还有更深处的疲惫。他又一次,如此理所当然。
“我...”我迟疑了一下。
“怎么?不方便?”江朔语气平淡。
我回头看了看背对着我看展的沈钧,叹了口气,“没有,明天我会准时到,还需要准备什么吗?”
“不用,人到就行。”
我迅速挂断电话,没有任何结束语。他完全没考虑过,我是否已有安排,这种口吻,是否会让人不适。
他总是这样。脆弱时毫无防备,如同赤子;而一旦重新披上那身专业与理性的铠甲,就恢复了那种近乎专断的疏离。两种极端在他身上切换,而我,似乎总被期待能无缝衔接地应对。
“工作上有急事?”沈钧的声音在身旁响起,温和,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距离,没有探究的意味。
我按熄屏幕,转头对他笑了笑,笑容大概有些勉强:“嗯,一个合作项目的事。”
我没有提江朔的名字,那个名字此刻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我刚刚试图轻盈起来的心绪上。
看展的兴致已经淡了。沈钧体贴地没有多问,我们很快结束了参观。他送我回咨询中心楼下,道别时依旧风度翩翩,说明天会把社区项目的初步方案发给我。我道谢,目送他的车驶离。
夜晚的风带着凉意。我站在楼下,没有立刻进去。
脑海里交替浮现出两幅画面:一幅是沈钧在画廊灯光下温和倾听的侧脸,稳定、清晰;另一幅,则是江朔在檀香山酒吧里,被酒精和痛苦浸透的、空洞的眼神,以及刚才那通冰冷生硬的电话。
我揉了揉眉心,感到一种分裂般的困惑。作为心理医生,我理解江朔行为背后的防御机制和创伤反应,甚至对他有职业性的怜悯与责任感。
但抛开这层身份,作为一个普通女人,我发现自己对他的“通知”感到不悦,对那种时而脆弱到极致、时而强势到漠然的摇摆感到无力,同时也无法否认,当他卸下所有铠甲、露出最柔软内核时,那种被全然信任和依赖的感觉,曾在我心里激起过远超职业范畴的涟漪。
这种复杂,让我心烦意乱。
第二天上午,我提前了一点到达研究所。A307会议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出声音。我走近,正要敲门,江朔的声音清晰地透了出来。
不是电话里那种简短的冷淡,而是另一种——属于江教授的、在专业领域里绝对权威的、带着冰冷金属质感的声音。
“……相关性不等于因果性,这个基本逻辑还需要我重复?数据建模前,干扰因子排查干净了吗?重做。下周一,我要看到能说服我的东西,否则这个方向暂停。”
语调平稳,甚至没有提高音量,但每个字都像手术刀精准落下,切断所有含糊和侥幸。
接着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在试图解释什么,带着紧张的颤音,但很快被江朔更简洁、更具有穿透力的几个问题打断,对方的声音弱了下去。
我站在门外,手停在半空。一瞬间,昨晚那丝细微的恼意又冒了出来,还混杂了一点别的什么。这就是他沉浸其中的世界,一个由绝对理性和严苛标准统治的王国。
在这里,他掌控一切,不容置疑。而昨晚的那通电话,或许就是这种掌控感无意识的延伸,对他认为属于他项目范畴内的人和事,进行理所当然的安排。
我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进。”他的声音传来,褪去了刚才的锋利,恢复成一种平淡。
推门进去,会议室里除了江朔,还有两个年轻的研究员。其中一个正在笔记本上飞速记录,另一个,就是刚才说话的那位,面色还有些发白,看到我进来,像是松了口气,找到了一个短暂的中场休息。
江朔坐在长桌主位,面前摊着笔记本电脑和一些打印出来的图表。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在我脸上停留了也许不到半秒,点了下头:“坐。”随即又转向那两个研究员,“刚才说的,先去修改。”
他的态度非常自然,仿佛昨晚那条近乎命令的通话和此刻专业会议上的主导,都是再正常不过的流程。两个研究员逃离似的离开,带上了门。
会议室里只剩下我们两人。他操作电脑,调出一些数据和图表投影在屏幕上,开始简述神经联觉项目中需要我协助回溯的部分,同时还对苏珊的一些行为观察记录与后期生理数据之间的关联性进行了探讨。他的讲述条理清晰,逻辑严密,完全沉浸在工作状态中。
我听着,偶尔提问或补充细节。但我的注意力,却无法完全集中在那些数据和图表上。我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他身上。
他穿着熨帖的白色研究服,里面是浅灰色衬衫,袖口随意挽起一小截,露出线条清晰的手腕。操作电脑的手指修长有力,点击鼠标和敲击键盘的动作干脆利落。
他的侧脸在屏幕光线的映照下,轮廓格外分明,下颌线绷紧,鼻梁挺直,专注时微微抿着的嘴唇透出一种近乎于禁欲的严肃感。
这和他枕在我腿上颤抖的样子,判若两人。
可我知道,那脆弱的一面并非幻觉。它就藏在这副冷静专业的外壳之下,在某条看不见的裂缝深处,暗潮汹涌。
而此刻他展现出的这种绝对主导和理性掌控,或许正是为了抵御那暗潮的反扑,也是为了……保护那曾暴露过的脆弱?
这个念头让我心头微微一颤。
“这里,”他忽然用激光笔圈出屏幕上的一处曲线转折,转头看向我,目光锐利,“根据埃文斯当时的现场记录,这个时间点,苏珊的情绪波动峰值与你观察到的‘音乐节奏强迫性跟随’行为加剧完全吻合。我需要你更详细地回忆当时她的肢体语言细节,尤其是眼神接触的变化。”
他的目光直视着我,带着工作要求特有的专注和压力,不容闪避。那不是沈钧那种温和的、鼓励分享的眼神,而是带着审视和探究,仿佛要将我记忆里的每一个细节都挖掘出来,不容半点模糊。
我定了定神,强迫自己抛开杂念,进入专业状态,开始仔细回忆和描述。他听得很认真,不时打断,提出更精确的问题,引导我的回忆朝着他分析需要的方向深入。
这个过程,让我再次清晰地感受到他思维的力量和那种对局面不容置疑的控制。
他并不粗暴,甚至可以说是高效而专业的,但这种高效和专业本身,就构成了一种强大的气场,让人不由自主地跟随他的节奏,服从他的逻辑框架。
“关注点……”他缓缓开口,声音低了些,“我会整理一份要点发你。另外...”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一丝不容商榷的意味,“这个分析涉及一些未公开的原始记录,所有相关讨论和资料,仅限于你我之间,不要通过外部通讯软件传输。如果需要交换文件,用研究所内网加密通道,或者,”他目光锁住我,“当面交接。”
这话与其说是提醒,不如说是命令。他划下了一条清晰而坚固的界限,将我和他,与外界隔开,以一种保护项目机密的名义。但我隐隐觉得,那不只是为了数据安全。
“知道。”我整理着自己的笔记,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声音尽量平和,“不过…江教授,以后如果有类似需要我配合的会议,或许可以提前一点通知,又或者,至少用个‘请’字?”
他正准备起身的动作顿住了,抬眼看向我,似乎想从我脸上确认什么,“今天就这样。”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形在会议室里投下压迫感的影子,“我下午还有个会。” 这是结束语,也是逐客令。
我拿起包,走到门口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他已经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对着电脑屏幕,侧脸线条紧绷,重新进入那个只有数据和逻辑的世界,仿佛刚才那短暂的情绪流露和略显强硬的“划界”从未发生。
关上门,隔绝了他的身影。走廊里空调充足,我却觉得有些闷。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会议室里那种冰冷的、被他绝对掌控的气氛。
沈钧带来的那种温和平稳的感觉,被这场会议和江朔不容置疑的存在感冲击得有些遥远。
这个人,他可以在专业领域挥斥方遒,可以在崩溃边缘抓住唯一的浮木,却似乎不懂得如何用更圆润的方式,处理日常中简单的人际往来。
他的世界,非黑即白,非工作即崩溃,中间那大片属于普通人情世故的灰色地带,对他而言,或许是一片陌生的、难以导航的荒原。
而我,不知不觉,已经踏入了这片荒原。
电梯下行,失重感传来。我按了按太阳穴。此刻,我需要一点新鲜的空气,一点与江朔无关的、简单明快的东西。比如……沈钧发来的那个社区活动中心的实地考察邀请。
江朔看着门在林念安身后轻轻合拢,将她的身影和最后那一眼复杂的回望隔绝在外。
A307会议室里骤然陷入一片过于安静的冷清,只剩下中央空调低沉的嗡鸣,以及空气里残留的、一丝极淡的她常用的那种舒缓系香氛气息——像是雪松混着一点柑橘,清冽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暖意。
江朔依旧坐在主位上,维持着方才的姿势,背脊挺直,指尖停留在合拢的笔记本边缘。
屏幕上枯燥的数据图表映在他眼底,却未能形成任何有效的解读。他的全部感官,似乎还滞留在门关上前的最后一秒,停留在她转身时衣角划过的弧度,和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被他强硬态度刺到般的微光。
一股细微的、陌生的烦躁感油然而生。明明是他叫林念安来的,会议也按计划高效地结束了。
可为什么,当她真的站起身,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时,他心头掠过的那一丝感觉……近乎懊恼?
他想让林念安留下,不是以心理医生或项目合作的身份,就只是……留下来。
就像在檀香山那个崩溃的夜晚之后,林念安沉默地坐在他身边,不需要言语,只是存在本身,就仿佛能对抗一部分那片吞噬他的虚无。
江朔猛地向后靠进椅背,闭上眼睛。这不像他,他一向擅长控制,控制变量,控制情绪,控制一切偏离轨道的可能。可现在,有什么东西正在失控,而源头,清晰地指向林念安。
接下来的几天,这种失控感并未减轻,反而在繁忙工作的间隙,悄然滋长。
一次深夜,他结束实验,独自走在空旷的研究所走廊。白炽灯将影子拉得很长。毫无预兆地,檀香山那场晚宴的记忆碎片涌了上来——摇曳的烛光,喧闹的人声,她穿着那条流苏晚礼服,与他在舞池共舞,那时林念安看向自己的眼神清亮专注。
当埃文斯那个过分热情又喜欢浪漫的法国佬端着酒杯凑过来,意图明显地向她邀舞时,自己甚至没来得及思考,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侧身,微微挡在她前面,用最简洁冷淡的言辞回绝了埃文斯。
当时,他给自己的理由是“避免不必要的打扰”和“维持专业场合的严肃”。可现在回想,那分明是一种近乎本能的、连自己都未曾细辨的……占有欲。
他不喜欢别人那样看林念安,不喜欢有人试图侵入他们之间,那层旁人难以理解、却真实存在的微妙空间。
刺耳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回忆。屏幕上跳动着“埃文斯”的名字。江朔皱了皱眉,盯着那名字看了两秒,才划开接听。
“江!嘿,我亲爱的朋友,希望没打扰你伟大的研究!”埃文斯爽朗的声音带着夸张的语调从听筒传来,隔着大洋彼岸都能想象到他咧嘴笑的样子。
“我刚结束一个冗长的会议,想到夏威夷的美好时光,就忍不住给你打个电话。怎么样,回去一切还顺利吗?那位迷人的林医生呢?她还好吗?”
一连串的问题,带着埃文斯特有的、毫无边界感的热情。江朔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城市稀疏的车流和闪烁的霓虹灯,语气平淡无波:“不清楚。项目结束后,联系不多。”
“哇哦,”埃文斯在电话那头夸张地感叹了一声,“江,你这可不够绅士。”他开了个玩笑,声音带着促狭,“这么不关心,不怕那位迷人的林医生被别人拐跑吗?你要知道,林医生这样的东方美人可是很受欢迎的。”
“拐跑”这个词,像一根细针,轻轻扎了江朔一下。他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语气却依旧冷淡:“你打电话来,就是为了说这些无聊的推测?”
“好吧好吧,不开玩笑。”埃文斯似乎收敛了一点,但语气依旧轻松,“说正事,你……”
埃文斯后面的话,江朔没有听清。
他的目光凝固在楼下街角的对面。研究所对面那条街,转角处新开了一家主打创意菜的餐厅,灯光温暖明亮。此刻,两个熟悉的身影正并肩从人行道走来,停在餐厅门口。
是林念安。
她身边是一个穿着浅色休闲西装的男人,身姿挺拔,气质温和。男人侧着头,正对她说着什么,脸上带着清晰的笑意。接着林念安也笑了起来,那笑容轻松明朗,是江朔近来极少在她脸上看到的、毫无负担的那种笑。
男人还十分自然地,抬手虚扶了一下她的后背,一个礼貌又略显亲密的引导姿势,两人并肩走进了餐厅的玻璃门,消失在江朔的视线里。
江朔看着那扇已经看不见人影的玻璃门,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埃文斯聒噪的声音,眼前刺眼的画面,还有心底那股翻涌的、陌生的酸涩感交织在一起,冲垮了他引以为傲的冷静自持。
电话里,埃文斯还在说着什么关于学术会议的事情。
那男人是谁?他就是基金会的那个沈钧?他们看起来……很熟悉。那种融洽的氛围,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能感受到。
“江?江?你还在听吗?”埃文斯的声音提高了一些。
江朔猛地回过神,声音干涩,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埃文斯。”
“嗯?怎么了?”
江朔的目光死死锁着对面餐厅的那扇玻璃门,仿佛能穿透它,看到里面相对而坐的两人。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问出了一个连自己都感到惊愕的问题:“如果……如果你想带一个人离开一家餐厅,而那个人正在和别人共进晚餐,该怎么做?”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足足过了三四秒,才传来埃文斯难以置信的、陡然拔高的声音:“What?! 江,你说什么?带谁离开餐厅?等等……该不会是……”
埃文斯的声音里充满了震惊,随即转变成了极大的兴趣和某种唯恐天下不乱的兴奋,“上帝,江朔,你居然会问这种问题!对方是林医生?你现在看到她和别人吃饭?Oh my god!”
江朔没有回答,默认了。他的沉默对于埃文斯来说就是最好的答案。
“哈哈!这太有意思了!”埃文斯在电话那头几乎要笑出声,但很快努力克制住,语气变得跃跃欲试。
“听着,我的朋友,这很简单!但你需要一点……策略和魄力。直接冲进去拽人是最糟糕的选择,除非你想彻底搞砸。让我想想……首先,你得有个无可辩驳的理由,最好是紧急的、与她专业相关、只有你能提供的理由……”
埃文斯开始滔滔不绝地出主意,江朔听着,目光未曾从餐厅门口移开。理性在尖叫,告诉他这很可笑,很不体面,毫无必要,甚至可能让林念安反感,他没有任何资格和立场去做这样的事。
但另一种更原始、更汹涌的情绪,却压倒了理性。那是不甘心,是强烈的占有欲被触碰后的应激反应,是目睹属于自己的宁静月光,即将照向他人庭院时,本能伸出的、想要将其拉回的手。
他无法想象他们在里面谈笑风生,分享着与他无关的轻松话题,而那个叫沈钧的男人,用他那种平稳扎实的方式,一点点靠近她,或许……试图取代那个曾经在黑暗中给过他依赖和信任的位置。
埃文斯还在兴奋地建议:“或者,你可以更直接一点……”
还没等埃文斯说完,江朔直接挂掉电话。
他站在落地窗前,高大的身影在渐浓的暮色中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像。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找到了林念安的号码。
他的指尖微微颤抖,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被陌生情绪激发的、强烈的冲动与挣扎。
此刻他那原始而汹涌的情绪,彻底压倒了理性:他不允许有人觊觎她,绝对不允许……
突然、江朔的眼神骤然沉静下来,那里面翻涌的醋意和焦躁,被一种更深的、近乎冷酷的决断所取代。
他转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毫不犹豫地推门而出,他没有选择埃文斯的任何一个方案。
他有自己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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