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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什么
人毕竟是人,哪怕樊段可再怎么试图客观地看待自己和林克楠这段过往,她始终还是有着怨怼和不忿。
李薇从樊段可那里大概了解了一下发生了什么,感同身受地有种总算出了口恶气般的痛快。当初樊段可在分手后的痛苦持续了多久,她是一直看在眼里的。虽然忍不住吐槽“智者不入爱河”,但对樊段可的心疼也是实打实的。激动的李薇甚至自告奋勇地要陪樊段可去初中同学聚会。
完全忘记了还有初中同学聚会这一茬的樊段可:“……但是你和他们都不认识,会不会有点尴尬?”
摩拳擦掌的李薇:“我男朋友和你们一个初中的!和你们班上那些男生都可熟了!不尴尬!我一定要给你找回场子!”
樊段可不想打断李薇的热情,笑了笑,没有再找别的借口。
李薇倒也不是自顾自的上头。她当然知道,比起自己陪樊段可去同学聚会,让樊段可直接翘了同学聚会显然是更好的处理手段。但是,尽管樊段可说自己已经完全不在意和林克楠的过去了,李薇却不这么觉得。分手这一年多也并不是多长的时间跨度,和二人相识的年数一比更是可以忽略不计。樊段可在这一年接触过的几个人更是明显没有走进她的心里过。说樊段可已经放下林克楠了,李薇是不信的。像之前那样不再来往,愈合心伤的速度也不会有所增加,还不如换一招快刀斩乱麻试试。结果好的话,樊段可彻底放下。结果差的话,也不会比刚分手时的樊段可状态更差了。
好在樊段可的周末并没有什么活动,临时说要去同学聚会也不需要重新安排什么。窝在家里看了几集剧后便拖无可拖地去接上李薇,前往了同学聚会的酒店。
樊段可和李薇也确实难得见面,一上车就兴奋地聊了起来。虽然两个人在同一个城市工作,但是公司和住所都不同区,两个普通打工人也没什么精力和时间常常聚会,网上聊天和视频电话再多总还是差点味道的。
到了酒店门口,李薇男友在门口等她们两个人,打了招呼后便带她们进去了。
林克楠定的酒店很高级,李薇低声和樊段可吐槽:“做网红这么赚钱吗?我看她迟早因为偷税漏税被抓起来。”
樊段可被逗笑 ,小声回答:“行,我明天就去税务局举报她。”
背后说人坏话的报应很快,林克楠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似乎很熟的样子和李薇的男朋友以及李薇打招呼,李薇男朋友一脸惶恐又受宠若惊地应着,惹得李薇悄悄翻了个白眼。
林克楠和李薇男朋友打完招呼,转头看向樊段可,笑容阳光,毫无芥蒂般地开口:“可可,你也来啦?”
樊段可对着她礼貌地温柔一笑,算是回答。
李薇挽上樊段可的手,把她从林克楠身边拉远,故意用比较大的声音说道:“哎,可可,上次追你的那个女生怎么样了?就是咖啡店那个?”
说追可能有点夸张了,就是搭讪要了个微信,不过樊段可知道李薇这么说的意图,顺着她的话聊了下去。
林克楠倒也不尴尬,非常自然地跟在二人背后进了包厢。
他们初中同学里在这个城市的并不多,加上过来蹭饭的李薇和她男朋友,以及几个隔壁市的同学,也不过六七个人,彼此也都不太熟,都是抱着“网红请客不来白不来”的心思过来的,开始的气氛有些尴尬。不过林克楠一会儿就把几个人都聊得放开了。她脾气傲是一回事,真要想聊,靠着从小在家培养出的见风使舵,以及这几年工作培养出的油嘴滑舌,热络气氛这种小事并不在话下。连刚开始没有什么好脸色的李薇都没有这么刺了。
樊段可没有多大意外,她对林克楠是个怎么样的人非常了解。她可以轻易让所有人喜欢自己,只不过在很多情况下不屑花费心力罢了。
樊段可静静坐在那里看大家聊天,有人问才微笑着答两句,就像任意一个普通社交场合一样。
场子热起来以后就有人开始劝酒,劝到樊段可时她笑着摆摆手:“开车来的。”
劝酒的男人喝了不少,再加上刚刚故意和林克楠说荤段子时被怼了回去,有点不爽。他转头去和在场其她几个女生假装开玩笑般说:“我觉得你们女生不太够意思啊!我不信你们女生自己的聚会平时也这么玩啊!”
还没有等在场大多数人明白过来这话在阴阳怪气什么,林克楠已经笑着回嘴了:“怎么?你觉得我们女生一起玩就都酒驾回去啊?”
有些反应过来的人开始笑着圆场,可喝醉的男人似乎觉得林克楠这个回嘴是在顺着他说,突然兴高采烈起来,露出了酒桌上常有的“你不喝就是不懂事了啊”的笑容,把酒杯递给了林克楠:“那这样子我也不难为她们了,招娣代喝三杯这事我就不计较了哈!”
林克楠笑着接过酒杯,直接倒在了他的头上。
全场呆在原地,连被泼酒的当事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给你脸还不要脸了?自己爱喝就找个角落喝死过去,胃癌肝癌死了都没有人搭理你,非要劝酒是什么毛病?在这和我耍什么威风装什么老板?今天大家是来聚会的,爱聚聚不爱聚你就滚!以为谁会惯着你呢?”
林克楠刚刚一直是善于社交的成熟都市女性模样,导致所有人都忘了她以前是什么样子,这几句不客气的话让大家终于记起了初中的林克楠——因为拿板凳抡了调戏她的社会青年进了派出所,被全校通报批评。她站在升旗台上,一边用没有感情的声音念着检讨书,一边瞪着下面每个爱招惹她的男生,眼神写满不屑和挑衅。
醉酒男人恼羞成怒,站起来就一副要打人的架势,林克楠也站了起来,穿着平底鞋还比他高一个头,什么话都没有说就已经震慑住了他。男人转头看向一个当年关系较好的朋友,朋友立刻冲上来装作拦男人:“好了好了,刘哥醉了,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被朋友拦住的男人气焰又旺了起来,就像被主人抱着的泰迪一样嚣张,仗着自己喝醉了,满嘴难听脏话骂着:“也不知道被几个老板……”
这时,一直守在门口等待吩咐的服务员进门了,脸上笑容得体,后面跟着两个肌肉壮男保安:“林小姐,这边是有什么矛盾吗?”
林克楠坐回位子上,对服务员比了个手势。服务员立刻非常有礼貌地请醉酒男人出去。
醉酒男人看见保安进来就哑声了,只瞪了林克楠一眼便跟着保安走了,边走边骂些难听的话,还硬是把刚刚出来拦他的人也一起拉走了。
被拉走的男人一脸懵:我只是出来充个好人,不想走啊!
整个包厢都异常安静,还是目瞪口呆的李薇先开口的:“你不怕他报复你吗?”
林克楠笑了:“怎么报复?之前十几年都没有交集,现在工作也不在一个市,昨天还装熟让我帮他推销他厂里的产品,现在趁醉装横,明天酒醒以后保准还要还要和我道歉呢,毕竟牛已经和领导吹出去了。”
话是这个理,但所有人都习惯了见面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虽然那个男的刚刚一直缠着在场的女人劝酒,说话也莫名其妙的,弄得所有女的都暗自翻白眼,但他毕竟也没做什么越线的事情,这种不大不小的讨厌,进入社会好几年的大家也都早就习以为常,忍忍就过去了,就像吞苍蝇一样。至于得罪他其实对自己以后的人生并没有什么影响,早就习惯被擦边骚扰的人并不会想到这点。
林克楠刚才那一出像是爽文情节,李薇被帅到了:果然还是有钱才有底气啊。然后李薇又想起自己的立场应该是樊段可这边的,立刻开始找角度讨厌林克楠:所以这种性格强势的人不适合和可可在一起啊!可可这种软包子还不给她欺负死!不对,已经被欺负死过了!
刚刚那一场实在尴尬,开始没多久的聚会处于一种怎么都继续不下去的状态。本以为就要这样早早散场了,可林克楠太会交际,三两下就又把场子搞热了,明明彼此都早就不太熟了,现在却是各个都热络得不行。第一次和其他人见面的李薇甚至还加了两个女生的微信,约着周末有空一起去爬山。
“爬山不错啊,”林克楠突然插进话题,“可可一起去吗?”
存在感极低、正在走神玩手机的樊段可突然被点名,愣了一下,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老母鸡护崽般跳出来抢答得李薇连忙说:“可可不爱爬山!她怕累!”
樊段可被李薇过于激动的反应逗笑,低头偷偷牵起嘴角,然后又抬头正色附和:“是的,我懒。”回答这话时恰好与林克楠对视上了,和樊段可中间隔了个位子的林克楠刚好能看见樊段可刚刚的偷笑,林克楠眼神里是无尽的温柔。
林克楠真的很好看,即使樊段可现在讨厌她到想在她脸上画几个乌龟,也不得不承认她真的好看。她今天穿得很干练,头发也只扎了个简单的马尾,举手投足之间依旧是勾人至极。被这样的人温柔地看着,总会生出一些不该有的错觉来。而这错觉,让原本似乎放下了的樊段可又瞬间陷入低落之中。
很多事情是不能反复告诉自己忘掉了就忘掉的,深爱的时候有多爱,感情淡去的时候就有多痛。有时候,樊段可甚至更希望林克楠当初真的出轨了,这样起码她可以有理由真的恨她,真的一刀两断。在看着林克楠每天逃避和她的交流时,在杏杏因为流浪时的隐疾发作而重病,林克楠却因为躲她连带着不关心杏杏时,樊段可看着明明坐在那里却似乎很远的林克楠,很想过去摇醒她,很想问问“你知道我付出了多少才和你在一起吗?你觉得对我来说这一切很容易是吗?你知道多少次我想放弃但咬牙继续下去吗?你觉得我为你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是吗?”但是樊段可也只是坐在原地,一句话都没有说。
若是到了要挟恩图报的地步,倒也不如直接分开算了。樊段可对林克楠好只是因为她喜欢林克楠,林克楠这样……大概,大概是因为不够喜欢自己吧?
樊段可不知道,不知道最让人受折磨。
因此,樊段可对于林克楠现在的示好也并不信任。哪有这样的人,好的时候愿意把天上的星星摘给你,坏起来却看都不看你一眼,转头想起你曾经在她的人生中让她感觉不错,便又腆着脸回来找你。她对樊段可是什么感情?像小孩必须抱着自己喜欢的毯子才能睡觉一样的惯性占有吗?
李薇在一旁和自己的两个新朋友聊得很开心,甚至离开了自己的座位,而林克楠察觉到了樊段可突然的情绪低落,往旁边移了一个位子,坐到了樊段可边上,刚想问话,樊段可却站起来往包厢外走。
李薇余光瞥到了这边的互动,有些紧张,问:“可可,怎么了?”
樊段可对她一笑:“只是去厕所。”
林克楠在座位上待了一会儿,才在大多数人没注意的情况下也离开了。她问门口的服务员樊段可去了哪里,发现樊段可真的只是去了厕所,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林克楠本想偷偷看一眼樊段可,没想到她就靠在洗手台上,和自己对上了视线。
林克楠顿了脚步,见樊段可没有移开和自己对视的视线,还是上前了。
“我好讨厌你。”樊段可说,“你知道吗?我现在还会偶尔做噩梦,梦见你坐在沙发上,假装我不存在;坐在餐桌前,避免和我对视;躺在床上,背对着我。我就在想,是我做错了什么吗?一定是我做错了什么吧?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吗?我做错了什么?”
“可可……”林克楠的声音很轻,“是我的错……我也不知道我当初怎么能那个样子……我不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
樊段可沉默了会儿,只摇了摇头。
林克楠害怕这样的樊段可,冲上前抱住了她:“是我自己钻进了自己的牛角尖,我怎么可能以为自己离开你还能生活?可可,我好想你。”
樊段可没有反抗,甚至把下巴搭在了林克楠的肩上,语气却是异常地平静,仿佛没有任何情绪:“可是你离开我确实活下去了,好好地活了一年多。我也好好活着。没有人离开谁就会死,不要这么说,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
林克楠抱住樊段可的手收紧了,眼睛湿润:“我好想你,我好想你……”
“凭什么你想我了就能这样自顾自地出现在我面前?就能希望我给你你想要的回应?我之前每天都在想你,每天都在期盼你的回应,你那时候在哪里?你现在能给我什么?钱?我自己赚的钱养活自己绰绰有余,我要这么多钱干嘛?你长得好看?你知道我没有这么在乎别人的外貌。你能给我什么,林克楠?让我再次陷入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不被渴望的痛苦中吗?除了这个你还能给我什么?”
林克楠还是紧紧抱着樊段可,身体都没有摇晃一下,仿佛完全没有听到这番话。她紧闭着眼睛,沉默了好久,用平淡的陈述语气说道:“是我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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