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孽

　　人出生时体内只有心肝脾肺肾等器官，新生的人对世界的感知只来源于本能，饿了哭，痛了叫。
　　随着器官逐渐长成，人会滋生出灵魂，牙牙学语的婴孩不再只靠本能生存他们开始变得独特，开始认识这个世界。
　　灵气会滋养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人，但未生出虚体的人无法将灵气长久的留在体内，灵气会像溪流般流过人的脏器，洗刷掉一些“病”，故即便是无法修行的人，也喜欢居住在灵气充沛的地方。
　　而流淌过恶意的灵气会滋生出浊气和魔气。
　　虚体相当于人的第二个灵魂，它能帮助修士炼化世间的气，强大的修士甚至能通过虚体将浊气和魔气炼化为灵气。
　　但同时，虚体也十分脆弱，虚体受的创伤将会百倍千倍的体现在□□上，所以几乎没有人会让自己的虚体脱离肉身存在。
　　但眼前这位，不仅大咧咧将虚体展示出来，甚至有两个，准确来说，是两半。
　　翊本以为自己算是头一份，如今见到弦长月震惊不已：“你也同我一般虚体受损了吗？如此，又为何能修炼，，，，，不过你还是快将虚体收回去吧，这般外露应当是很危险的，，，，”
　　“收回？收到哪去？”
　　“收回？收到哪去？”两个弦长月一左一右笑眯眯地将手搭在翊乱哄哄的头上。
　　翊理所当然道：“□□内？不然还能收到哪去？”
　　弦长月突然爆笑，笑得几乎直不起腰，几乎将翊的脑袋当成扶手。
　　翊本就疲惫不已，哪里受的住这样的力气，踉跄一下，不爽地将两只手甩掉，往后退几步，“你在逗弄我？”
　　“我的肉，筋，骨埋在泥里几百年了，在这里的，只有我的虚体和我的脊骨。”
　　“我的肉，筋，骨埋在泥里几百年了，在这里的，只有我的虚体和我的脊骨。”弦长月也随着翊后退几步，再次将手搭在她的头上。
　　“你死了？你是鬼修？”尸体都埋了，在翊眼里，弦长月俨然变成一个死人。
　　“哈哈哈哈哈，你好可爱，死去的生灵过了中阴，便会化作世间一气，轮回转世，鬼修这种东西只存在于话本里呀~”弦长月又笑起来。
　　还没来得及继续问，二人的对话便被跪在地上的蛇女打断。
　　她好像终于从疼痛中回过神来，张着没有舌头的嘴，朝那僧人消散的地方爬去，她口中依旧冒出唱词，却不再动听，断断续续被眼泪和哽咽打断，她无法理解自己的泪水，每次被打断，都重头唱起。
　　翊看着她爬动，想起腿骨被捏住的疼痛，又退后几步。
　　“悟心和她曾是朋友。”弦长月悠悠开口“你知道她是怎么变成孽的吗？”
　　翊：“我怎么可能会知道？”
　　“想知道吗？”
　　“不是很想。”翊对她们之间的故事没太多好奇，只想赶快下山去看珍珠她们的情况。
　　“我是说——你想知道虚体受损怎么修炼吗？”弦长月伸了个懒腰“她们的事我可以顺带告诉你~”
　　若是可以修炼，她能做更多的事情，或许就能和芽他们并肩作战，或许能多有用一些。于是她认真地看着弦长月：“想。”
　　“你跟我走，我便告诉你。”弦长月道。
　　“我要和芽他们在一起，我不能和你走。”翊毫不犹豫道。
　　“那我和你走~”弦长月也不恼自己被拒绝，将翊囫囵抱起来“走吧，去找你的小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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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城门口，众多医修在为伤者治疗，紫苑听闻出事匆匆返回。
　　珍珠沉默地蹲在昏迷的迎春边上，三月靠着城墙，几乎变成人彘，手脚各被削去一只，医修正尝试为她接回去。
　　哭喊声依旧未停，人们在城内寻找着走散的亲人，运气好的能找到些残肢断臂，运气差些的，连一捧灰都找不到，整个云城散发着浓重的血气。
　　这场劫难不止遭殃了一座城。
　　巨蛇族公主安祈在镇邪司正式成立后，便带着许多族人潜入人间，悄悄培养投放以浊气等各种脏污之物炼制的药人，本想以此为助力，保住妖主之位，继续为所欲为，对抗镇邪司。
　　未曾想到真正的妖族之主——栖凰族竟提前出了梧洲，助力镇邪司及各大门派围剿巨蛇族。
　　这些药人本无法被动用，谁知他们留了一手，安祈自爆，她竟不要命地以自己的身躯为容器，储存着浊气，浊气四散，催动了那些药人。
　　紫苑此次出去，本是为了追查一曾在云城作恶的虎妖，阴差阳错间，此次外出，竟逃过一劫。
　　她亲自为死去的家人们收了尸，自责得几乎要晕厥过去，她再一次没有保护好他们，再一次失去了他们。
　　“你们，同我去青云宗吧，入了宗门，以后我再也不会，，，不会护不住你们了。”紫苑拿出一枚精美的玉佩对幸存的几人道：“我路上有奇遇，我有机会带你们去更安全的地方了。”
　　过段时间，本该是宗门大选，因这次劫难，暂时取消。
　　但紫苑在半路救了青云宗大师兄，他得知紫苑是野路子自己修炼，认为她是天才，给了她一枚玉佩，请她入青云宗为徒，所以她依旧可以入大宗。
　　珍珠沉默了一会，拒绝了：“我，我想带迎春去玉门，那里有许多厉害的医修，或许能让她醒过来。”
　　三月满脸泪痕，艰涩开口：“阿朵亚一直说等她升职后，一定向李畅大人推选我，让我继承她的职位，她，给了我她从家乡带来的传承蛊虫，如今，如今她死了，我要送她回家，之后我会留在镇邪司。”
　　“那我先陪珍珠去玉门求诊，等她们安顿好，我来镇邪司和你一起，，，，，”紫苑抹了把脸，将未夺眶而出的眼泪抹去。
　　“够了！”三月突然大哭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你总要为我们停下来！从奶奶去世开始，你做的足够多了！被大户人家看上你不走，差点为救我们死了你也不走，如今可以入大宗门你还不走！明明你早就可以有更好的生活了！你已经为我们停留足够多了！”
　　“我，，，，对不起，，我想，我想保护好你们。”紫苑愣愣地站着，下意识看向没出声的珍珠。
　　珍珠站起来，轻轻拉起紫苑的手，像儿时一样贴在自己的脸上：“阿姐，你走吧，我们长大了，可以自己保护自己了，别错过这次机会，等事了，我们还会相见的。”
　　紫苑张口，却发不出声音，嗓子干哑，嗫嚅了半天：“起码现在，让我再照顾你们一些时日吧。”
　　几人都沉默下来，只三月还在喉间冒出些哽咽，紫苑蹲下给她抹了抹眼泪，走到旁边帮忙熬药。
　　“他们的尸体，我会带去仔细安葬，我会常去扫墓，你们不必担心，我这些年攒了不少钱，你们都要出远门，都拿着，路上莫要委屈自己，遇到危险便传信给我，用我之前给你们的血鸽，它总会找到我的，不论我在哪里，我也总会找到你们的。”紫苑将药仔细喂入三月口中，低声交代着。
　　翊来到时，便听到几人要分道扬镳的消息，没说什么。
　　三年前，她想要看看自己从未见过的风景，于是便下山了。
　　她本是飘荡的蒲公英，意外在云城扎根，如今，将蒲公英栽在云城的人要走向属于自己的前路，她自然不会试图阻止。
　　心中虽有些难过，却早就知道他们总有一天会分开，竟无比平静。
　　弦长月见状，问：“那我们呢？我们去哪儿？”
　　“我要帮紫苑安葬小六他们，等他们都要走了，我就和芽找一座山住下，芽喜欢绿叶露珠多的地方。”她忽略掉弦长月说的“我们”，走到紫苑旁边站着。
　　“我也喜欢山上。”弦长月接话，说完，她也走上前帮忙。
　　过了几天，珍珠拿着紫苑给的钱财和包裹，抱着昏迷的迎春，跟着前来帮忙的玉门弟子，踏上了求医之路。
　　又过了一个月，三月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她带着阿朵亚的骨灰前往她的家乡——那个传说中排外严重的隐翅城。
　　紫苑也踏上了去青云宗的路，她问翊要不要跟着她，翊拒绝了，她不想入宗门，那对她来说有点太不自由。
　　翊带着芽回了一趟雨山，一人一草在熟悉的山洞里住了几天，准备换个山住。
　　弦长月就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时不时搞点动静影响一下他们。
　　翊：“你不是说如果我和你走，你就告诉我怎么修炼吗？”
　　在被断断续续跟踪一段时间后，翊开始找弦长月搭话：“你是大宗门里的吗？和你走要入宗门吗？”
　　弦长月翘着二郎腿烤鱼，嘴里叼了根狗尾巴草，好不快活地哼着歌道：“我？我只有一座好玩的山，一个话不多的徒弟，你跟我走，我顶多带你去熟悉一下我的山，把你介绍给我那成天不着家的徒弟，然后你就能学到我的独门秘笈，并和我的徒弟一样不着家啦~”
　　“听起来很划算？但你为什么要帮我，我好像也没有什么值得你图谋的。”翊毫不客气地把她烤的鱼拿走吃掉一半，又把剩下一半给了芽。
　　被抢了鱼，弦长月也不生气，她本就没有肉身，尝不到味道，吃不吃都一样。
　　弦长月：“嗯，，，，我呢，就喜欢捡一些奇怪的东西回去，我活的太久了，需要弄点有趣的东西解解闷~”
　　芽在一旁思索，那些正派子弟都喊她前辈，应该不是什么坏人，她又能帮助翊修炼，住的地方还是山，既对翊有好处，又符合自己的喜好，想着，它眼睛亮起来，用根须扯着翊的袖子晃来晃去：“我想去！”
　　听到芽想去，翊不再犹豫，立刻同弦长月道：“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弦长月终于得逞，头左右晃动起来，头上的铃铛伴着风声叮铃铃响起来，“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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