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爱的迷途

　　第六章烟火里的承诺

　　1999年春节来得早，腊月二十五的清晨，向阳巷的青砖地裹着层薄雪，踩上去“咯吱咯吱”响，寒气顺着鞋缝往里钻。林大海和苏丽容都没回家——林大海春节期间加班能拿三倍工资，想多攒点钱；苏丽容刚在服装店转正，店长拉着她的手挽留，说除夕前店里忙，让她多盯几天，还允诺过年送个大红包。

　　除夕前一天傍晚，林大海扛着半袋雪白的面粉，手里拎着块油花渗出来的五花肉，额角沁着细汗，嘴角却扬得老高：“丽容，咱明天包饺子吃！看看我的手艺，包出来的饺子个个能立住，煮到浮起来都不会破皮！”

　　苏丽容正趴在八仙桌上写春联，红纸被她压得平平整整，握着毛笔的手腕轻轻转动，墨汁的清香混着煤炉的热气飘在屋里，字迹娟秀利落，写的是“和顺一门添百福，平安二字值千金”。见他进门，她忙放下毛笔迎上去，接过五花肉就娇嗔：“傻样，买这么多面粉干啥？就咱俩人，吃到元宵节都够了！”嘴上说着，手却没停，扯下棉布巾踮脚给林大海擦汗，指尖碰到他冻红的耳朵，轻轻捏了捏：“怎么不戴围巾？耳朵冻得像熟樱桃，不疼吗？”

　　“围巾落在车间了，没事，我皮糙肉厚抗冻。”林大海攥住她的手往棉袄里揣，贴在怀里暖着，又献宝似的补充：“对了，巷口碰到王阿姨，她说要送咱两串红灯笼，挂门口添喜庆，保证来年日子红红火火。”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王桂花洪亮的嗓门：“丽容！大海！”

　　苏丽容赶紧应着开门：“在呢阿姨，快进来暖和暖和！”

　　王桂花一手端着青花盘，一手提着两串红灯笼，进门就把香气带了进来——盘子里刚炸的肉丸子金黄油亮，热气裹着肉香直钻鼻子：“刚起锅的，给你们尝尝鲜。你们小年轻哪会做这个？多炸了些，也算给你们年夜饭添个硬菜。”

　　“谢谢阿姨，您也太贴心了！”苏丽容接过盘子，拉着王桂花坐下，又从煤炉上拎下搪瓷缸倒温水：“您坐会儿，我刚煮了红薯，甜得流油，您尝尝。”

　　王桂花把灯笼交给林大海，盯着桌上的春联夸：“丽容这字写得真俊，比巷口摆摊的老先生还秀气！”
　　。
　　苏丽容耳尖发红，挠头笑：“阿姨您过奖了。”

　　“我没跟你开玩笑，”王桂花笑眯眯地说，“前几天我跟你们店长拉家常，我说丽容搭配衣服好有眼光，她可说了，店里好多回头客都是冲你来的。”说着拍了拍身上的棉袄：“你看看我这件棉袄，怎么样？”

　　丽容端详了一会儿，点点头：“好看！穿衣服得合身还得配肤色，您这件枣红色棉袄，衬得脸都亮堂了，比同龄人年轻好几岁呢。”

　　林大海在旁帮腔，眼里满是骄傲：“现在她店里的老顾客都指定找她！之前帮一位阿姨挑了件驼色大衣，回去街坊邻居都问在哪儿买的。”

　　王桂花连连点头，对苏丽容说：“大海可是个好小伙，上次我家水管裂了，水漫得满地都是，是他主动帮我修的，又快又好。他这手艺，以后肯定有大出息！”听了这话，苏丽容莞尔一笑，嘴角上扬，梨涡乍现。

　　林大海挠挠后脑勺：“谢王阿姨夸奖，街坊邻居，帮帮忙是应该的。”

　　王桂花坐了一会儿就走了，临走叮嘱：“除夕晚上不用开火，就来我家吃！我儿子女儿都回来了，再多两个人更热闹！”

　　苏丽容送她到巷口，回来见林大海对着案板上的面粉发呆，忍不住笑：“发什么呆？不是说要露一手包饺子的功夫给我看看吗？”

　　“我在想，”林大海抬头看她，眼睛亮得像星星，“咱明年要是有个自己的小家就好了——不用太大，能放下一张床、一张饭桌就行，再给你整个小厨房，让你安安稳稳炖汤、炒菜，不用再挤公共厨房。”

　　苏丽容心里一暖，从背后抱住他的腰，脸颊贴在他结实的后背：“会的，肯定会的。就算没有大房子，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就觉得踏实。”

　　除夕夜，外面鞭炮声此起彼伏，巷口小卖部老板吆喝着“10块钱一串的红双喜，响得很”，绚烂的烟花把夜空染得五颜六色。出租屋里，煤炉里的蜂窝煤燃得通红，水壶“咕嘟咕嘟”冒热气，蒸汽模糊了窗玻璃，上面贴着苏丽容剪的“福”字。林大海和苏丽容围在案板前包饺子，他包的饺子个个立挺，褶子整整齐齐像小元宝；苏丽容偷偷在两个饺子里包了硬币，还往林大海那边挪了挪饺子盘，小声说：“谁吃到，发大财！”

　　趁着煮饺子的间隙，林大海从棉袄口袋里摸出个红硬纸壳绒盒，上面印着烫金花纹，打开是一对银戒指，款式简单却闪着温润的光泽。他手有点抖，声音里带着怕被拒绝的紧张：“丽容，我没多少钱，买不起钻戒，这对银戒指是我攒了两个月的加班费买的。我知道现在没本事让你过上好日子，但我会努力工作，以后一定让你住上带阳台的房子，顿顿吃得上肉。我想跟你结婚，一辈子跟你在一起，你愿意嫁给我吗？”

　　苏丽容看着他真诚的眼神，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用力点头：“我愿意！林大海，我不要大富大贵，只要能跟你在一起！”

　　林大海把戒指戴在她手上，大小刚好，指尖蹭到她的指腹，软乎乎的。他紧紧抱住她，窗外鞭炮声齐鸣，橘红色的光透过小窗户照进来，映得他俩的笑容格外明亮。

　　婚礼很简单，定在正月十六，在巷口小饭馆订了个包间，客人不多，大多是大海的同事、王桂花阿姨、林大海的发小阿强，还有苏丽容的同事刘倩。没有婚纱礼服，苏丽容穿着林大海买的粉色外套，衬得皮肤雪白，眉清眼亮；林大海穿着苏丽容用第一个月工资买的蓝衬衫，熨得平平整整，领口的红领带是苏丽容系的，端端正正，看上去潇洒又端庄。

　　吃饭时，刘倩拉着苏丽容的手，满脸羡慕：“丽容姐，你可真有眼光！大海哥人太好了！上次我妈突发胃痛，我在店里走不开，亏得大海哥把我妈送到医院，还垫付了医药费，我想还给他，他说‘丽容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别客气’。”

　　林大海赶紧摆手：“你当时忙得脚不沾地，我刚好休假，只不过是举手之劳。”

　　阿强拍着桌子自豪地说：“你们不知道，以前在老家，大海可是出了名的热心肠！李大爷家的牛丢了，他帮着找了整整一夜，天快亮才在山坳里找着，回来鞋都磨破了，脚底板全是水泡。”

　　苏丽容听着，心里充满了骄傲，悄悄在桌子底下握了握林大海的手。林大海回握她，眼神温柔地看着他的新娘，心里甜得像沾了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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