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金枝

　　杨湫回到定陵侯府的时候，杨婳的贴身丫鬟正在二门外等着她，
　　“三小姐，您可是回来了。”珊瑚走上前，脸上带着几分焦急：“我们小姐正在等您呢，说是有大事找您。”
　　“大姐可有说是什么事情？”见珊瑚如此焦急杨湫心里不由得重视起来：“大哥呢？二姐呢？”
　　“世子今日在御前当值，二小姐头前去司天监，说是有急事。”珊瑚走在杨湫右侧，和海棠一左一右，将杨湫夹在中间：“侯爷又不管这些家务事，我们小姐正等您回来好商量呢。”
　　杨湫闻言点点头，不禁加快了脚步，往绣荷斋走去。
　　绣荷斋中，杨婳正在院中踱步，见到杨湫回来，连忙一把拉住她：“湫儿，你可是回来了。”
　　“怎么了，大姐，出了什么事？”杨湫见她如此着急，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可是父亲他？”
　　“不不不，此事和父亲无关。”杨婳拉着她进了自己的屋子，屏退了伺候的丫鬟：“今儿个侯府名下产业的掌柜的们来送春季的账本，我才和姨娘看了谢，就觉得不大对劲。”
　　杨婳说到这里，愁容满面：“姨娘怕出事，方才跟着去铺子里了，我刚看完，便急忙想找你们几个商量，谁知大哥和二妹都不在，问了才知道，今儿个他俩都不回来。”
　　“大姐别担心，我来帮你。”杨湫安慰道。
　　杨婳握紧妹妹的手：“你知道的，父亲的俸禄都用在他平日的应酬人情上，府里的开支一向是靠着名下的铺面和农庄的收成。”
　　杨湫点了点头，轻轻拍了拍杨婳的手：“是，大姐，你和夏姨娘看出是哪里的问题了？”
　　“你跟我来。”杨婳将杨湫拉到八仙桌前，指着账目上一处用朱笔圈出来的数目：“你且看，这是今年采买年货时，拨出去的一笔银子。”
　　她紧接着翻过一页，又指着一处对杨湫道：“采买一共用出去这么些，按理来说还有结余几百两。”
　　杨湫紧盯着被杨婳圈出来的地方：“这一笔结余不见了？”
　　“是，虽然这一笔不要紧，但是积少成多，竟然有数万两不翼而飞。”杨婳姣好的面庞发白，十分惊诧：“三妹，这不是小数目啊。”
　　杨湫皱起眉，匆匆翻了几本，见大多数结余不翼而飞，心里顿时一沉。
　　“三妹，这些东西，更是你母亲的嫁妆，将来要留给你们陪嫁的。”杨婳深吸一口气：“此事非同小可，我也不敢告诉父亲。”
　　“大姐此话何意？”杨湫放下账本，心头一滞：“为何不告诉父亲？”
　　杨婳示意她噤声，自己同样压低了声音：“这些奴才都是父亲的心腹，我怕打草惊蛇。”
　　“他们连父亲都敢哄骗，更何况我们几个？”
　　“大姐说得是。”杨湫叹了口气，再次抬眼看向杨婳：“姐姐需要我做什么？”
　　“等姨娘查完账回来，我们再商量之后的事情。”杨婳的眉眼间满是忧愁：“我心里总有些不安稳。”
　　“不妨事的，我跟大姐一起处理这件事。”杨湫紧紧握住杨婳的手。
　　杨婳对她微微一笑，随即点了点头，忽然又问起：“你早上出门做什么去了？”
　　“哦，那日康王殿下替我解围，我总要道谢的。”
　　杨婳闻言，了然地点点头：“理应如此。”随后她又忍不住微蹙眉头：“湫儿，我知道你与康王殿下是表兄妹，可到底他是天家人，我们只是臣子。”
　　“齐王和康王，都少沾惹为妙呐。”
　　“我记得了，大姐。”杨湫垂下头，抿了抿唇：“天家富贵，哪里是我们能够高攀的。”
　　“大姐倒不这么想，只是觉得宫墙深深，担忧你日后处境。”杨婳叹了口气：“我知道，二妹一直有心思撮合你和康王殿下。”
　　杨婳踌躇了一会，才小声道：“我知道鸢儿胸中丘壑，不肯居于人下，和娘娘亲上加亲，她一定乐见其成。”
　　“大姐放心，二姐的意思我明白，况且如果能够搭上康王殿下，对我自己来讲，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么。”杨湫笑了笑：“父亲存心拿我们当往上爬的梯子，与其被他安排，不如早做打算。”
　　杨婳仍是忧心忡忡：“这样可以吗，不会被人诟病你吧？”
　　见杨湫摇头，杨婳才放下心来，说起了另一件事：“你外祖家的沈表姐过几日回京，已经派人送了请帖，请我们去丞相府小聚。”
　　“沈表姐要回京了？”杨湫十分惊喜，接过杨婳递来的请帖，快速地阅读了一遍：“她请我们姐妹几个去赏花呢！”
　　“是呀，绮儿与玥儿也有段日子没去见谢大小姐了。”杨婳含着笑：“正好带她们两个去散散心，昨天可把她们吓坏了。”
　　“昨天父亲那一番话可是石破天惊振聋发聩，只怕太乐坊的乐师们听了，也要感慨一句，世上再无此音。”杨湫想起昨日，不禁冷笑起来。
　　杨婳叹了口气：“我们这种人家，联姻都是家常便饭，本来也早就做好准备了。”
　　“五妹才多少岁，齐王比她大了一轮都不止。”杨湫同样感慨：“虽说纳妾娶了比自己小多少岁的女孩都是常理，但我们又不是那些男人，凭什么要委屈自己讨他们高兴？”
　　“话虽如此，你不要这样堂而皇之地说出来啊，三妹。”杨婳哭笑不得，连忙用手捂住了杨湫的嘴：“要让人听见，父亲又要大发雷霆。”
　　杨湫闭了嘴，面上犹然不服，杨婳无奈地笑了笑，倒了杯热茶给她：“好啦，别生气了。来尝尝今年的新茶。”
　　杨湫接过茶杯饮了一口，只觉得唇齿留香，余韵悠长，情不自禁问道：“这是五妹亲自泡的？”
　　“你倒是厉害，这都能尝出来。”杨婳挑眉，看着杨湫得意的模样，忍不住问道：“你怎么辨别的，教教大姐。”
　　杨湫轻轻‘哼’一声：“这可是妹妹的绝活，教会了大姐，大姐拿什么和我换？”
　　“哎呀。”杨婳故作苦恼，托着腮看向杨湫：“三妹想要什么？”
　　“要大姐给我做上次那个炙猪肉，”杨湫拉住杨婳的胳膊，向她撒娇：“大姐，好不好呀。”
　　杨婳伸出手，轻轻在她脸颊上戳了一下：“知道啦，给你多放胡椒，多放茱萸。这下能告诉我了吗？”
　　杨湫心满意足，一口应了下来：“五妹泡茶喜欢偷偷加两块冰糖进去，这茶细品有一丝甜味，一定是出自五妹之手。”
　　“怪不得，我就说怎么五妹泡的茶，总要比我自己泡的甘醇。”杨婳忍俊不禁：“唉，每次你二姐都和我抱怨，怎么就没有那股回甘的韵味来。”
　　“说来也奇怪，什么茶经了二姐的手，都是一股清苦气息。”杨湫放下茶杯，抬眼看向杨婳：“上回去碧云轩找二姐，那口茶苦得我记忆犹新。”
　　“二妹的茶的确苦得人眼泪都下来了，不像我，茶味淡得像白水一样。”杨婳说着，又为杨湫和自己添了一杯茶：“我给你添上。”
　　杨湫依言将茶杯放在桌上，听见大姐的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二姐自己也知道，所以她自己从来不喝自个儿泡的茶。”
　　都是专门留着招待她们的。
　　“这个鸢儿也真是，回来我要跟她好好说道说道。”杨婳哭笑不得，对杨鸢这种恶作剧也是无计可施。
　　日头渐渐偏西，杨婳早就吩咐了小厨房准备食材，此刻几名丫鬟正在绣荷斋内支起炭炉生火，预备着过一阵烤肉。
　　杨婳脱了外层的大衫，用襻膊束起袖子，将腌渍好的猪肉一片片摆在炭炉上炙烤，油脂滴落在炭火间哔啵作响，香味已经蔓延开来。
　　杨湫深吸一口气，由衷感慨道：“大姐的厨艺越来越精进了。”
　　杨婳笑着瞪了她一眼，将一片刷了满满胡椒和茱萸的炙猪肉喂到杨湫嘴边：“你可太会恭维我了。”
　　“哪里哪里。”杨湫将炙猪肉咽下才讲话：“大姐花容月貌，精通诗词歌赋，擅长管家理事，还会亲自下厨。”
　　她掰着指头，笑吟吟地看着杨婳：“又不是谁家都有这么好，这么厉害的大姐。”
　　“油嘴滑舌的。”杨婳又给杨湫夹了一筷子，杨湫笑得更是开怀。
　　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隐约夹杂着几分少女的调笑，绣荷斋的院门被推开，杨绮和杨玥的身影近在咫尺。
　　“大姐！我就知道你做好吃的啦！”杨玥兴冲冲的跑过来，双鬟上系着的绢花欢快地跳动了几下：“我跟四姐在芷兰居就闻到了！”
　　杨绮同样一脸渴望，双眼亮晶晶地盯着炭炉。
　　“正好你们两个来了，今晚可有口福了。”杨湫笑道，杨玥跑到杨婳身边，紧盯着炭炉上的炙猪肉，眼见着一片好了，立刻缠着杨婳塞进自己嘴里。
　　“好烫，好好吃。”杨玥用手呼呼扇风，一边的杨绮倒了杯茶递给她，杨玥接过，猛灌了一口才道：“谢谢四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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