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酒叙此生

　　进入十二月的尾声，整个城市仿佛按下了加速键。温妤的新作《毛茸茸的小日子》也进入了最关键的收尾阶段。这些日子她几乎天天泡在出版社，与编辑团队进行繁复的三审三校，常常忙到深夜才回家。

　　沈叙白几次发来邀约，她都只能匆匆回一句“在忙”，连解释的时间都没有。

　　这天终于完成最终校对，将稿件正式移交设计部门排版。温妤和编辑相视一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疲惫。两人一拍即合，决定去美容院好好放松。

　　做完一套舒缓的肩颈护理，温妤感觉连日来的疲惫都被温柔地抚平。她正和编辑说笑着走向门口，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小妤？”

　　回头一看，沈妈正站在不远处，脸上带着惊喜的笑容。

　　“真的是你呀！”沈妈热络地上前握住她的手，“我刚才还在想是不是看错了。你也常来这家店？”

　　“偶尔来放松一下。”温妤微笑着回答。

　　沈妈妈看了眼她身边的编辑，体贴地压低声音：“和朋友一起来的呀？真是，都怪叙白最近太忙了。他们律所年底在赶一个跨国并购案，对方要求在元旦前完成交割，他这周已经飞了两次香港开会。前天天刚回来，昨天又在仲裁庭从早上九点待到晚上七点……”

　　沈妈妈握住温妤的手，无奈地笑了笑：“这孩子，明明自己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还总惦记着要约你。等他忙完这阵，我一定让他好好陪你。”

　　温妤这才意识到，原来他这个月如此忙碌。想到他还一次次挤出时间约她，而自己不仅因为工作推拒，更因为心里的犹豫而刻意回避他，不禁涌起一阵愧疚。

　　“你们年轻人去玩吧，不打扰你们了。”沈妈妈依依不舍地松开手，“过几天爷爷寿宴，一定要来哦。”

　　温妤点了点头：“嗯，阿姨再见。”

　　走出美容院，编辑立刻挽住她的手臂，促狭地问：“刚才那是上次那位帅哥的妈妈？”

　　见温妤点头，编辑笑着推了推她：“你现在总算有空了，还不快去约人家？”

　　“我……”温妤一时语塞。

　　“好啦，我先走了。”编辑了然一笑，挥手道别，“好好把握机会。”

　　独自站在街角，温妤望着街灯下熙攘的人流，有些迷茫。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温妤站在博呈律师事务所楼下，手里拎着的保温袋还透着虾饺皇和艇仔粥的热气。想到沈妈妈那番话，她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牵着，最终还是来了。

　　与前次不同，今晚的律所灯火通明。开放式办公区里坐满了加班的身影，键盘声、打印机声、低声讨论声交织成一片。她小心地穿过忙碌的工位，走到沈叙白的办公室外。

　　透过半开的百叶窗，她看见他正站在白板前，和几位年轻律师分析案件。他脱了西装外套，白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金丝眼镜后的目光专注锐利。

　　温妤站在门外，想等他们结束再进去。

　　不一会儿她听到沈叙白在里面说：“按照刚才说的几个点，十五分钟后改一版新的给我。”

　　所有的律师依次退出办公室。站在门口的温妤就显得有些尴尬。

　　“温小姐，来找沈律吗？”

　　温妤抬头看去，是上次接待她的前台，点了点头。

　　前台看到温妤手上拎着餐食，微笑道：“你快进去吧，说不定能给大家多争取十分钟的改稿时间。”

　　“啊？”温妤有些莫名。

　　前台知道，温妤上次来的那一次，是她在这里这么多年见到沈律心情最好的一次，草草催促散会就来见温小姐了，甚至还破天荒的早退。前台推温妤到门口，替她敲了门，然后飞快的离开。

　　"进。"沈叙白在办公桌前头也不抬地应道。

　　当他抬眼看见站在门边的温妤时，声音戛然而止。眼中的锐利瞬间柔和下来。

　　"你怎么来了？"他放下笔，起身快步走来，声音里带着惊喜。

　　"听说有人忙得忘了吃饭，"她举起保温袋，"正好在附近，就顺路带了点吃的。"

　　他接过袋子时，指尖轻轻擦过她的手背。这一次温妤没有躲开。沈叙白引着温妤在沙发区坐下，打开食盒的瞬间，食物的香气立刻飘散开来。

　　就在这时，合伙人郭律探头进来："叙白，并购案那边......"

　　"等我十分钟。"沈叙白语气果断，"吃个饭。"

　　郭律看见温妤，了然地笑了："行，女朋友来了就是不一样哈，你慢吃，我不急。"

　　温妤微微一怔，却也没有开口解释。

　　合伙人离开，沈叙白注视着温妤，声音轻柔：“他刚才那样说，你别介意，我解释过，但......”

　　“没事，反正现在爸妈，爷爷奶奶，不都这么认为吗。”温妤没敢看他，低头绞着手指。

　　沈叙白心中一紧，难以置信的问道：“所以，你同意了？”

　　温妤点了头。

　　沈叙白眼中立刻漾开真切的笑意，连日的疲惫仿佛一扫而空。他收紧手指，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欣喜："我很高兴。不过......"他顿了顿，语气带着歉意，"接下来这段时间我可能会很忙，可能没太多时间陪你。"

　　"没关系。你忙你的，记得按时吃饭就好。"

　　他深深望着她，眼中满是温柔："好，都听你的。"

　　他刚要动筷，手机又响了。他歉意地对温妤笑笑，接起电话："周总，条款我们已经复核过了......"

　　温妤安静地坐在对面，看着他疲惫的捏了捏眉心，忽然有些心疼。

　　他挂了电话后，她把筷子递给他。

　　沈叙白笑了笑接过筷子，夹了一个虾饺往嘴里送。

　　"最近每天都这么忙吗？"她轻声问。

　　"律所年底都是这样。"他抬头看她，眼神温和，“忙完这一阵就好了。”

　　这时，办公室的门又被敲响。"沈律，客户那边来邮件了，很急。"

　　他无奈地看了眼温妤，她却笑了："快去忙吧。"

　　他起身，在离开前回头道："等我一下，很快。待会我送你回家。"

　　窗外，城市的夜景璀璨如星河，而律所里，刚刚确立关系的两个人，一个重新投入工作，一个安静等待，在这个冬夜里，各自心里都藏着一份刚刚萌芽的暖意。

　　沈叙白再回来已经过去半小时了。

　　他推开办公室的门，温妤还是坐在沙发上等她，沈叙白忽然心头一软：“抱歉，久等了。”

　　“没关系。”

　　“走吧，我送你回家。”沈叙白拿起椅背上的外套。

　　温妤看着他办公桌上厚厚的文件和亮着屏幕的电脑：“你等会还要回来加班吗？”

　　“嗯，有些材料得今天看完。”沈叙白坦然承认。

　　“那你别送我了，我自己打车回家就好了，不然你还得来回开。”

　　沈叙白却自然的拉起她的手：“怎么能第一天当人男朋友，就把送女朋友的事交给别人呢？没事，现在不堵车来回一趟也很快，我也正好透透气。”

　　他都这样说了，温妤也没再坚持。

　　两人牵手走过办公区，郭律正在那，问了声：“哟，咱们加班狂今天要下班了？”

　　沈叙白坦然回应：“送女朋友回家，很快就回来。”

　　郭律师摆摆手，眼里闪着促狭的光：“我在这儿盯着呢，你不回来也没事。”

　　“得了吧，”沈叙白轻笑摇头，眼底却带着了然的笑意，“上次你也是这么信誓旦旦，结果第二天早上，我推门就看见你在我会客沙发上睡得正熟。”

　　“那次纯属意外！”郭律师连忙摆手，脸上却不见半分愧色，反而朝温妤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温小姐，你可得替我说句话。”

　　温妤低头浅笑。

　　沈叙白不再与他争辩，只是温文地朝同事颔首示意，随后自然地护着温妤往电梯间走去。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低声道：“别理他，我们走吧。”

　　电梯门缓缓合上的瞬间，还能听见郭律师带着笑意的叮嘱：“路上小心啊！”

　　电梯平稳抵达地下车库，"叮"的一声轻响后，门缓缓打开。

　　他的车就停在电梯口不远处，他快走两步为她拉开车门，手掌绅士地护在车门顶上。待她坐稳，他才绕到驾驶座。

　　车子无声地滑出地库，窗外的城市夜景如流动的星河。车载音响里流淌着慵懒的爵士钢琴，与仪表盘幽蓝的灯光交织出朦胧的氛围。

　　红灯亮起，车辆缓缓停驻。他转过头，目光在明明灭灭的霓虹光影中显得格外深邃："今天让你等了这么久，实在抱歉。"

　　"别这么说。"温妤轻轻摇头，"看你工作这么忙，我倒觉得自己来得不是时候。"

　　"怎么会。"他的声音温柔而坚定，"你能来，是我今天最开心的事。"

　　车子停在她家楼下时，月色正明。他坚持送她到单元门口，夜风拂过香樟树梢，沙沙作响。

　　"就送到这里吧。"她在台阶上转身，与他面对面。

　　他颔首，脚步却未移动。清冷的月光为他镀上一层银边，让他平日严谨的轮廓柔和了许多。

　　"快进去，别着凉。"他轻声叮嘱，眼里藏着不舍。

　　玻璃门缓缓合上，在最后一道缝隙里，她看见他依然伫立在原地，目光始终追随着她的身影。

　　回到家，豆包欢快地扑过来。她走到窗边，发现他的车还静静停在原处。手机屏幕适时亮起：

　　「等你灯亮。」

　　她按下开关，温暖的灯光流泻而出，回复道：「路上小心。」

　　楼下的车灯闪烁了两下作为回应，终于缓缓驶离，汇入远方的车流。

　　这个夜晚，因为一份不动声色的守护，连凛冽的冬风都变得缱绻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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