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刁难
祁醉月神色冷然,她虽未正式与柳凤解除婚约,但长庆伯府当日那么闹了一场,如今柳凤为何还有脸面出现在她眼前?
“柳凤,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祁醉月的眉眼其实生的并不柔和,眉头压下来倒有几分迫人的气势:“当日是你言明你我二人再无瓜葛,如今你这般又算什么?”
“算什么?你是我未婚妻!”柳凤上前一步,昳丽的凤眼中蕴含着怒火与嫌恶,“无论如何,如今婚约未解,你这又算什么?你是想让全京城的人都笑话我吗?连未来妻君的心都拴不住?”
“笑话?那你在外诋毁我,毁谤我安阳侯府,你就从未想到他人也会笑话我?”祁醉月气得颤抖着攥紧了拳头,“你当日那般辱我,又凭什么指望我给你脸面?”
“当日你难道就没有错处吗?”柳凤柳眉倒竖,他年长祁醉月几岁,身量比她高出一头,他上前死死攥住祁醉月的手腕,嗓音低沉:“那日你二话不说就砸了玉佩,你把我当成什么了?祁璞,我往日倒没看出你是个如此负心薄情之人!”
负心?薄情?
难道她那日要哄着捧着柳凤,才算不薄情吗?
“那你又要我如何?!”
“你低个头又能如何?祁璞,真不怨我以往骂你蠢,”柳凤的眼神轻蔑,他冷哼一声,神情倨傲,“你家都那般了,除了我谁还愿意同你成亲?我不嫁入你家,你就不能嫁给我吗?”
这话说的实在理直气壮,在一旁默默观战的三人都显露出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虞子殷嫌弃抽出折扇打开掩住口鼻,杨骄与王巍则面面相觑,都相继学着虞子殷掩鼻
“学长,还有扇子么?”
杨骄戳戳虞子殷的肩,低声询问道,只见他笑眯眯的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
“有也不给你,嘿。”
“切——”
杨骄撇撇嘴,拉着王巍继续嫌弃起柳凤来
柳凤一介白身,长庆伯府的世子是他的长姐,他一没本事二不能承爵,本来就应当如同大部分男子一样嫁人,现如今安阳侯府有难,他竟想白剽一门招赘媳的好婚事?
祁醉月听得近乎想笑,若是长庆伯府一早明说这般想法,也算好聚好散,如今趁火打劫又算什么?她欲挣开柳凤的桎梏,却发现根本挣不开,她一咬牙,于是猛地抬脚踹上了柳凤的小腿骨!
鹿皮小靴的底子做的硬,昳丽少男哀嚎一声,立马松手蹲下捂住伤口,柳凤恶狠狠地瞪向祁醉月,疼出的晶亮泪水盈于睫羽,虽表情狰狞,但配上他那身锦衣华服,却莫名显出一副楚楚可怜的神韵来
“你干什么?!祁璞你疯了?你找死是不是?!”柳凤在疼痛缓解后又站起,只不过却不敢再靠近祁醉月,他目眦欲裂
他向来看不上祁醉月这个草包,并不甘心嫁她,如今安阳侯府不过空中楼阁,而他家得到了皇帝亲妹成王的青睐,他即使想要娶祁醉月,又能怎样?
趁火打劫?那叫机敏!那些老古板懂个屁!
祁醉月站在原地粗喘两声,她方才猛然一踹倒差点扭了腰胯,此时正偷偷扶着后腰,站在原地冷冷盯着柳凤
“柳凤,我不论你如何想这门婚事,都与我无关,你千不该万不该,就是在我父兄灵堂外辱我安阳侯府!”祁醉月几乎要咬碎后槽牙,平日一向温顺的小姑娘如今如同炸毛的猛禽,“滚!再也不要让我看到你!”
“你……?”柳凤似乎被面前人突然的爆发吓到了,他蹙眉捏紧了手中的荷包,眼神陌生的看向面前怒极的祁醉月,明明她向来只会好脾气的应和,柳凤完全没想过这个性子绵软的未婚妻居然也有如此气性
……但那又如何?
思及此,柳凤扬眉,冷嗤了一声,他又恢复了从前那副傲慢又目中无人的模样,语调轻慢又带着一丝报复的快意:
“祁璞啊祁璞,要不我说你死脑筋?与其记恨我,倒不如想想,为何我父亲那日如此做派?你父兄又为何战死?”
是了。
那日,就是柳凤告诉她,阿爹和大哥哥的死,不简单。
“……为什么?”祁醉月语调干巴巴的,没有一丝起伏,她知道柳凤绝无可能坦明真相,但她问的,也不是柳凤
成王?不可能,成王虽然是皇帝亲妹,但毕竟年少,与安阳侯府,甚至邹家都毫无交集,她的手伸不了那么长,更无可能干涉边关军务
皇上?更无可能,若皇帝想动手,连她怕也早就人头落地了
“想知道?看到这个荷包了吗?”柳凤得意极了,他摇了摇手中的荷包,随手丢给了祁醉月,祁醉月一言不发,身形未动,荷包便掉在了砖石上,里头破碎的玉佩滚落一地,正是祁醉月当日摔碎的玉佩
柳凤心中快意极了,他平日最恨的便是从前的安阳伯府高高在上的模样,如今即便抬爵,他们家中最疼宠的幺子祁醉月还不是随意被自己折辱?
“如何?后悔当日打我了吗?你想知道,那我就偏不说,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今日本想给你个机会,谁知你却如此凶悍。”柳凤冷笑一声,抬脚碾上了那只荷包,祁醉月认出那是自己从前赠予他的!
“祁醉月,既然你不知悔改,我也就不奉陪了,告辞。”柳凤勾起唇角,一脚踢开荷包,虚情假意地一拱手,便毫不留恋转身离去
“你没事吧?”观战的三人看着呆若木鸡的祁醉月,杨骄一眼看出祁醉月的腰胯僵硬,上前想搀扶,却被虞子殷淡淡瞥了一眼,她瞪了回去,虞子殷飞速收回视线,在祁醉月看过来之前假装无事看天
祁醉月被杨骄搀扶着,踉跄着站稳了身形,她勉强对着几人笑了笑,随后语气鉴定的说:“我……需要回一趟家,莫矜,可否帮我向博士告个假?”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只是你怎么去?学宫里倒是能借到马,只是有些距离,你一个人怎能让人放心?”杨骄颔首,她有些担心祁醉月的安全,毕竟学宫地处京郊,万一路上碰上个心怀不轨之人,那便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而黄级班的学生午后还有课程,杨骄没法陪她一同前往
“不打紧,我陪颂温去便是了。”闲闲站在一旁的虞子殷眼神微亮,举起手温声提议,“我正好回城一趟,正好同去。”
杨骄与王巍双双对视一眼,虽并不放心,却也只能如此了
“实在对不住,让你们看到了这些……”祁醉月苦笑着开口。
杨骄与王巍皆是一愣。
“我们什么都未曾看见。”
去马舍的路上,祁醉月一言不发的垂首走着,虞子殷默默跟在她身后,是难得的安静
“你查到我的家世了吧?颂温。”
是虞子殷先打破的宁静,祁醉月惊诧转头,身后人唇角含着温润笑意,与以往的轻佻模样完全不同,是难得的稳重
“子殷兄……”祁醉月顿时有些手足无措,此时被拆穿使她心中涌起一丝羞愧与难堪
“无妨,我并非是责备的意思,只是向你请罪,上回未告知,实在是我之疏忽。”虞子殷郑重的揖了一礼,上前一步站在了祁醉月面前,微微垂头,目光极其认真的望向面前人的水润的眼眸,声音低沉而悦耳:“能原谅我吗?”
祁醉月猛地转过头,不可置信的感受到发烫的耳根,上回那暖融融的香再次盈了满怀,令她头脑好似也被暖呼呼的化成一探粘腻的糖
“不敢当……”祁醉月有些慌乱,她抬手将鬓发别到耳后,此时二人走在幽静竹林中,正午的日光透过茂密苍翠的竹叶,不容拒绝地拨开遮天盖日的叶,从无数小缝中钻入金灿灿的光,又柔柔地洒在青石板上,七彩的光晕开,照得二人有些头晕眼花,一丝热意漫上脸颊,祁醉月品着越来越快的心跳声,闭了闭眼,继续向前走着
马舍中马匹众多,为着赶时间,二人都随意选了合眼缘的马,祁醉月翻身上马,心中还惦记着柳凤说的那些事,扭头却见虞子殷对她眨眨眼:
“颂温若是想不通,不若想想古语——‘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呢?成王尊贵,但毕竟年岁与你我相仿纳。”
轰。
祁醉月的脑子顿时如同雷劈般空白一瞬
靖王。
祁醉月脑中骤然出现的,是这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号
是皇帝的、也是成王的姨母,先帝的亲妹妹,当今最权势滔天的权臣,靖王!如今京中谁人不知成王背后的靠山是她?若此时与成王有关,靖王就绝对脱不了干系!
她为什么那要那样做?真的……是她吗?
“多谢子殷兄!”祁醉月来不及多谢,她此时只想回家与家人商讨此事,但紧绷的脸上总算露出些许温软的神情,她冲虞子殷一颔首,便一夹马腹,马匹如同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
“诶?等等我啊……”虞子殷正乐呵呵的欣赏着那小姑娘绷了一天的脸上好不容易因自己而出现的柔和,下一秒人却跑没影了
祁醉月在策马许久后,终于风尘仆仆的在安阳侯府门前停下,虞子殷早在入城后便不见了踪影,心急如焚的祁醉月也顾不上旁人,她顶着门房诧异的眼神,大步走进家门,往正厅狂奔而去,她必须早早告诉母亲与三哥哥这回事!
靖王是什么人?天潢贵胄,与先帝一同策马平天下的姐妹,贵不可言。若真是靖王做的,那必定是牵扯了大事——连靖王都需要设计对付的大事,那绝不是她一人可担当的
“……别让月儿知晓。”
狂奔的步伐骤然停在了正厅外,祁醉月的听力不错,极其敏锐的捕捉到了自己的名讳,与……
什么事不能让她知晓?
祁醉月僵在了门外,手脚不知怎的完全不听从她,只能木木的站着,听着屋内的话语一句一句钻入她的耳膜
“……她还太小,不行……”
“月儿能做什么?她还是个孩子!”
“……太危险了!……母亲!”
”……入宫……”
“少放屁!你再给我说一句试试……”
“……你再如此,就给我滚去祠堂!”
窸窸窣窣的说话声砸的祁醉月浑身发麻,难道母亲与三哥哥早就知道了什么?那为什么要一直瞒着,不告诉她?
“月儿!”
一声惊呼拉回来祁醉月的思绪,她抬眼看向面前端着茶盅的沈茂青,再也抑制不住,热泪滚落,茶盅落在地上碎了一地,碎瓷迸裂之声引起了堂内人的注意
“月儿!你怎么回来了……?怎么哭了!”
“哇——”祁醉月踉跄两步,一下扑到了沈茂青的怀中,哭的肝肠寸断,她拼了命的收集信息回来告诉家人,却发现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还被当做无用的稚童
如何不伤心。
“月儿!怎么了?这是怎么了?”祁恒君风风火火的跑出来,却看到妹妹扑在妻子怀里大哭,又看向一旁同样震惊的母亲,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这孩子怎么逃学!
祁恒君意识到自己与母亲的对话或许被听到了,也记得鼻子冒汗,只能放软了声音问道:“这是怎么了?月儿,告诉哥哥,谁惹你不快了!”
“……呜,是柳凤,柳凤说……”
“什么?那狗东西又欺负你?我去找他!”变调的怒吼从祁恒君喉中迸发,他气的青筋暴起,那混蛋给了安阳侯府好大的羞辱,如今还敢继续骚扰月儿?
“呜……呃,不,不是……”祁醉月终于平静下来,她打着嗝,抹着眼泪,抽抽搭搭的问出:
“……娘,三哥哥,嫂子……”
“阿爹和大哥哥的事,是不是和宗室有关?”
“你怎么知道的?是不是柳凤那小子说的?”邹夫人语气严肃,脸色确实一下子变得煞白,“月儿,你不曾对旁人说起吧?你
“……不曾。”祁醉月被邹夫人难看的脸色吓得一下子止住了哭嗝,只是偷偷用袖子继续把眼泪在脸上涂抹均匀
“……这事不是你该知道的,月儿。”祁恒君的脸色同样也变得铁青,“你还小。”
“我不是小孩子了,我能为家里分忧,我已经知道了,母亲,三哥哥,到底是不是靖……”祁醉月离开了沈茂青的怀抱,担忧又认真的看向二人,却被一声暴喝的止住了话头
“住口!”邹夫人上前一步,神色万分焦急,“月儿!懂事些!”
祁醉月一愣,她吓得心底发虚,一句话都说不出,但依旧直直望向邹夫人,二人僵持了半晌,祁醉月小心翼翼的问道:
“母亲……进宫,是为了和姐姐商量此事吗?”
“……是。”
“带我去吧。”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