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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灯暖星沉与边境急情
千草药阁的清晨总是被氤氲的雾气与浓郁的草药香气唤醒,细小的尘埃在从窗格透入的光柱中翩然起舞。
叶知临闲适地倚靠在光洁的白玉药柜旁,目光温柔地追随着白阮阮的身影。见她踮起脚尖,努力伸手指向顶层那个盛放菖蒲籽的陶罐,他唇角微不可察地扬起,手臂轻易越过她的头顶,稳稳取下罐子。动作间,他收拢在身后的银白羽翼最柔软的尖端,不经意地拂过她如月华流泻的银发发梢,那微痒的触感让她头顶那双莹白的兔耳敏感地、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阮阮。”他将沉甸甸的陶罐递过去,低沉的声音里带着平日少有的温存,束在脑后的深褐色长发随着他俯身的动作,有几缕滑落,扫过她因努力而微微泛红的手腕肌肤。
这个独一无二、褪去所有身份隔阂的称呼,让正准备研磨药材的白阮阮指尖微微一滞,手中的玉质药杵在玉臼中无意识地划了半个圈,带起细微而涟漪般的摩擦声。她垂下眼帘,视线扫过还带着他掌心温度的陶罐,落在他不久前郑重赠予她的、由他初生最柔软绒羽编织而成的护符上,那抹纯净的银白被她贴身佩戴着,此刻在晨曦的映照下,边缘仿佛镶嵌了一圈朦胧的虹彩,恰似他此刻凝望她时,那双深邃翠绿眼瞳中流转的、足以溺毙人的璀璨星辉。
"知临..."她轻声回应,声音低得几乎如同耳语,却清晰地回荡在两人之间静谧的空气里。
"木族青帝林渊的百草园正值花期,"他状似随意地提起,指尖轻抚过案上新晒的草药,"我要去巡视驻守林渊的鹰卫,你可要同行?"
白阮阮赤瞳一亮,却又犹豫:"会不会耽误正事?"
"巡视本就是日常职责。"他语气平稳,目光掠过她泛着药香的指尖,"况且,你对灵植的了解,或许能帮驻军辨识些有用的药材。"
当云舟穿过倒悬的森林,白阮阮趴在舷窗边,看那些巨大的根系向上延伸,汲取着云海与星辰的光辉。叶知临站在她身侧,不动声色地调整羽翼角度,为她挡开凛冽的高空气流。
木族长老在生命古树下相迎。巡查途中,当几个头顶嫩芽的木族幼童好奇地凑近时,叶知临俯身将最小的那个托上肩头,深褐发丝垂落,与孩童翠绿的藤编小辫交叠在一起。白阮阮看着他收敛凌厉气息的侧脸,心头某处悄然温软。
“这里的灵植比典籍记载的还要丰富。”她蹲在一株荧光蕈前,仰头对叶知临说,“你看它的菌褶,像不像星河?”
他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俯身,羽翼自然地为她挡住穿林而过的冷风。“确实。不过...”他轻轻托起她的手腕,“这株月影菇更特别。”
就在这时,她发间的素玉簪突然滑落。银白残影掠过,他已接住玉簪,展开的羽翼却不慎扫过旁边的笑靥花。
“阿嚏——”漫天荧粉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脚下不稳向后跌去。
他立即伸手将人揽住,羽翼合拢成私密的空间。“可有伤到?”声音比平时柔和许多。
白阮阮轻轻摇头,耳尖泛红。伸手想拂去他肩甲上的花粉,却不料那些花粉在她指尖流转出细碎光晕。
“它们喜欢你。”叶知临低声道。
巡视结束辞别时,整片林渊忽然陷入奇异的寂静。他们途经的岩壁浮现古老纹路,石灵昆冈缓缓苏醒。
“草木的哀鸣越来越清晰了...”石灵的声音如同山岩摩擦,“月华的孩子...你身上流淌的力量,或许能抚平这些伤痕。”
返程的云舟上,白阮阮望着渐远的林渊出神。
“还在想石灵的话?”叶知临将温热的茶盏递到她手中。
“他说大地灵脉正在消逝...”她捧着茶盏,赤瞳中带着忧虑,“还有月华的力量...”
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几分,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他轻轻将她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在她微蹙的眉间停留时,却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那双翠绿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暗影,仿佛透过她看见了某个遥远的、令人心悸的画面。
"别想太多。"为她整理发丝的手缓缓下移,最终克制地落在她肩头,像是要确认她的真实存在。
白阮阮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的波动,抬眼望进他眼底:"你怎么了?"
叶知临微微摇头,将目光投向云海尽头:"没什么。"羽翼不自觉地向前收拢,将她更密实地护在自己的影子里,"只是......无论未来会发生什么,记住,我都会在你身边。"
这句承诺比往常都要沉重,像是在说服她,又像是在告诫自己。
回到云巅主域后,叶知临几乎将所有的闲暇都留给了千草药阁。他会在她研读医书时安静陪伴,会在深夜为她添一件外衣,会在晨光中看着她整理药草的身影出神。
这般缱绻温存的时光,如同溪水般静静流淌了半月有余,却终究被一份来自望北川的加急军报悍然打断。
擎云殿内,气氛凝重得如同结冰。叶知临展开那卷还沾着北境冰碴、带着隐隐血腥气的狼皮战报,只扫了一眼,整个大殿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战报上以特殊的狼血符文赫然写着,狼族少主厉战,竟不惜焚尽狼族世代传承的祖脉,以这种自毁根基、近乎疯狂的代价,强行突破了武极境的壁垒。
站在他身侧的玄岢,瞬间攥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眼中满是震惊与怒火。然而叶知临却面色沉静,只是将那染血的战报轻轻却坚定地按在沙盘的边缘,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三日后,朔风王座。我去。"
待诸位将领与长老带着沉重的面色鱼贯退出,空旷的大殿内只剩下师徒二人。
他转向始终端坐于主位、沉默不语的叶擎,修长的指尖精准地点在沙盘上,鹰族领地西北边缘那片被特意标注出来的、水草丰茂的广袤草场——风语草原。
“师父,此战若胜,弟子想向您求一个恩典。”
| ——鹰族废墟——
| 那本皮质封面的日记,是在鹰族祭坛的断壁残垣中寻到的。灯火下,白阮阮与叶知临一同翻阅着生母海箐留下的泣血文字。
| “……我的孩子身负白隼异血,本是全族的希望……可他的翅膀……为何会枯萎?故乡的生机,又为何在几年内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抽干……”
| 纸页上,母亲的笔迹从最初的希冀,变为痛苦与不解,最终定格在无尽的愧疚与一个残酷的决定:“……食物不够了……族长下令……我只能将你放在冰原上……我的孩子……”
| 叶知临的指节捏得发白,那些冰冷的文字,揭示了他被遗弃的真相——并非因为单纯的残疾,而是源于一场让整个族群陷入绝境的、仿佛“神罚”的掠夺。故乡的生机被瞬间抽走,残废的雏鹰,成了必须被舍弃的代价。
| 一只微凉的手轻轻覆上他颤抖的手背。他抬眸,撞进白阮阮盈满水光的赤瞳里。
| “叶将军,”她的声音很轻,坚定地落在他心上,“你还有叶统领……和我们。”
|
叶擎深灰色的羽翼在灯下微动,目光扫过那片名为风语草原的地域。那里水草丰美,却因毗邻界隙荒原而始终未被完全开发利用。
“狼族世代困守葬骨荒原,终究是祸患的根源。”叶知临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意,“堵不如疏。”
老族长凝视着弟子良久。这个请求背后意味着要与整个高层周旋,要承担引狼入室的风险,更要打破两族延续万年的仇恨。
他终于将玄铁兵符掷入弟子怀中:
“活着回来。带着你的答案。”
返回千草药阁时,夜已深沉,月轮西斜,清冷的光辉洒满庭院。叶知临在月洞门外停下脚步,望着窗纸上映出的、那个正专注于捣药的熟悉剪影,心头被军报激起的凛冽杀意与沉重责任,奇异地被一股暖流缓缓抚平。
他悄无声息地走近,忽然从身后伸出双臂,将她整个纤细的身躯紧紧拥入怀中,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揉入自己的骨血。
他将脸深深埋在她温热的颈窝,近乎贪婪地深嗅着她身上独有的、混合了草药清苦与安魂香宁神气息的味道,随即,带着一种不同往日的、近乎绝望的焦灼,低头吻住了她微启的唇。这个吻不似平日的温柔缱绻,更像是进行在对某种即将逝去的温暖的挽留,如同濒死之人不顾一切地攫取最后一线生机。
他离去第三日,云瑾儿火红的狐尾扫过药圃。小公主趴在窗棂上晃着双脚:"现在连凤族使者都知道,叶少主为你重修了七遍千草药阁的防风结界。"正在晾晒灵芝的云珠抿唇轻笑,廊下擦拭剑鞘的叶青岚颔首:"兄长连批阅军报都要摆在药圃石桌上。"
白阮阮耳尖微红,却被云瑾儿捉住手腕:"我们且试试他!"狐族少女指尖凝出传讯符光,眼中闪着狡黠的光,"就用两族交好、缔结盟约的名义,说我灵狐族有意求娶鹰族首席医师——反正我爹早想与鹰族加强联系,这由头现成的!"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升起狼烟。叶青岚按剑望向北境:"厉战竟已能催动葬骨荒原的煞气?"
此刻的朔风王座尚在千里之外,暴风雪中隐约传来狼族祭祀的骨笛声。叶知临抚过腰间安魂香囊,银白羽翼在月光下泛起泠泠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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