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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息凝气
夜深,宫殿空旷寂静。谢珩和小皇帝的床榻隔着垂落的珠帘和宽远的距离。
透进缝隙的月色凉薄如水。
谢珩平躺在美人榻上盖着薄被,双手放在被子上面闭眸假寐。
耳边一直传来床榻上窸窸窣窣的声音。像小兽一样躁动地翻来覆去,无法安静。
谢珩就算没有睁开眼睛,也能想象到小皇帝此刻大约趴在床上,把脸埋进枕头里的样子。
今夜聊了一半,萧璟欲言又止时他强行打断。估计小孩此刻精神亢奋,因此睡不着。而且,空荡的宫殿突然多了一个“心头大患”,谢珩无声地苦笑了一下。
翻来覆去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陛下,睡不着吗?”谢珩被吵得睡不着,揉了揉额角。
“谢珩,你呼吸声太大吵到朕了。”萧璟的声音从枕头上传来,闷闷地。
谢珩一时语塞竟不知道说什么,呼吸声太大吵到他了?
好生胡搅蛮缠......
虽是这般想着,谢珩心中却不觉得生气。很符合小皇帝年龄的一句话罢了……有些少年气。
见谢珩好久不回话,萧璟爬起身隔着珠帘远远看向谢珩的方向:“谢珩,为何不同朕说话?”
“臣在屏息凝气。”谢珩轻叹了口气,无奈回答。
宫殿里先是安静了一瞬,小皇帝又重新躺了回去,传来了低低的笑声。那笑压在被子里,带着闷闷地愉悦感,听不真切,却能想象少年那双眸子弯起来的样子。
“那谢爱卿就好好屏息凝气。”
谢珩不禁失笑,连“是”都懒得再说。宫殿又变得寂静了起来。
许久,谢珩听见小皇帝呼吸声平稳了起来。
浅浅叹了口气,侧身,目光投望窗外凉凉的月色,将身上的被子也紧了紧。
一夜就这么过去了......天光渐明。
谢珩一夜未睡,反应有些许迟钝。
坐在榻上许久,才放轻了动作去偏殿洗漱收拾,再次出来时已然衣冠整齐地站在明华殿上。
他一身绯色官袍站在青绿色从六品文臣堆里扎眼地很。
人群间窸窸窣窣,同谢珩一起登科及第的陈自虚好奇他怎么这么快就解除了禁足。
同谢珩窃窃私语了许久,谢珩头疼得厉害,也不知他在念叨着什么。只一如既往嘴角噙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嗯嗯”有问必应地混弄着他。
“谢砚殊!”牛头不对马嘴的碎语,陈自虚终于抬起了头,便见谢珩神游天外,于是拿着笏板偷偷戳了戳谢珩。
还未来得及说话,殿外晨钟落下,宫号一声比一声嘹亮。
“陛下驾到——”
谢珩回过了神,垂着的眸子只扫见黑金色的衣摆从白玉石阶上掠过,而后便随着群臣一起伏倒行礼。
“众爱卿平身。”萧璟大马金刀地坐在龙椅上,压低眉眼带着威慑。
“谢砚殊,我怎么觉得刚刚陛下往这边瞪了一眼?”陈自虚缩了缩脖子,躲在人群中拿着笏板挡着脸。
“陈兄,错觉。”谢珩轻挑眉头扫过前面,与萧璟投来带着警告意味的眼神对视上了。下一秒,两人一同错开眼神。
“北境战事焦灼,吏部痛诉无兵、户部痛诉无银。众爱卿有何想法?”萧璟靠在龙椅上眸光扫过下首百官。
百官面面相觑,无一人敢率先发言。
“呵——”萧璟冷笑了一声,甩了甩袖子捋平折痕:“这么废物?你等若是无话可说,那朕便先提出来了。”
“朕要户部在民间建设钱行,隶属于国库。发布军需公券,邀请百姓购买,以此获取军费扩充国库。以四年为制,期满,本钱连同利息归还百姓。”
话落,谢珩眸子闪了闪。这倒是一个好主意,取之于民,用之于军。但四年期满,百姓真能收回本金和利息,即便是以国库为名,百姓能否信任?
先不论此,如今皇位不稳,小皇帝手下无人,阻力太过于巨大了。
“陛下,万万不可!”
朝堂之上,百官闻之色变。
户部尚书立马伏倒在地,连声劝阻:“陛下,本朝未有向百姓借钱的先例。”
“未有先例便不可以?”萧璟压低身子,俯视下首。
又有臣子站了出来:“陛下,此事有违祖制!”
“陛下慎思!”
反对的声音此起彼伏,甚至连一向喜欢进行新法改制的首辅张止行也蹙着眉。虽未直接反对,面上却带着不赞同的神色。
谢珩指尖在笏板上摩挲,眸子扫过伏倒在地的大臣们。并不能说,那些大臣都是奸臣,其中很大一部分只不过是觉得此事太过“新”。祖制上难寻如此行径,有些......胡闹了。
以国库名义建立钱庄,设置军需公债还要向百姓借钱。此法等同于新法改制,朝堂之上牵一发而动全身。
萧璟绷着脸,眸子如同寒潭结冰。压着怒意:“朕要你们想办法,你们结结巴巴如同割肉。朕提出了,你们却伏倒一片。朕是在想法子赚钱,不是挖列祖列宗的坟!”
少年天子,初登帝位,所有人想的都是拦住他的手脚,让他做个“傀儡”。却没有一个人,愿意伸出手拉他一把,教导他如何迎击风雨。
甚至守旧党的老臣手拿笏板,跪倒在地声声泣诉:“国法家规,祖制一旦被动,天下如何安定!九泉之下,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天下如何安定?难不成靠着祖训祖制,一辈子不改革进取、墨守成规、躲在圈里就能安定吗?不过是闭关锁国,掩耳盗铃而已。
“九泉之下,是朕要去见大周朝的列祖列宗不是你们!更何况,法制一尘不变,如何建立新朝?谁就能说焚书坑儒、建造攻防从始至终就是错的!”
言语激进间,君臣已然形成对立场面。
萧璟一人对的是堂下群臣。
“陛下三思啊!”
“陛下慎思!”
“陛下!”
明华殿压抑的厉害,琉璃挂坠叮当作响,节奏已然乱七八糟让人心烦。
谢珩看见小皇帝把手藏在袖子里,胸口压抑着起伏。身子弓起,像是一触即发。
一旦冲动行了激进之事,今日的变法必将死于襁褓。
轻轻叹了口气,谢珩站了出去:“臣谢珩有话要讲。”
清润有力的声音响起,一时间轰乱如坊市的明华殿安静了下来。
谢珩语气平和:“臣曾调查过,民间钱庄亦有放息一事,寻常百姓的钱财放于家中多有不便。时时困扰于被人惦记、偷盗或是遗失,然存放于私人钱庄又不便久放。私人钱庄存放多无利息,或是薄利。时间一久,不说利息,本金能否要回都是问题。”
朝堂上,众臣垂着眸子眼神瞟向四处。有些事情便是不说透,他们也多少清楚。
顿了顿,谢珩接着道:“然朝廷对大周子民,人人皆有户籍证明,人员信息管理更为健全清晰。国库背负社稷,也比私人钱庄更为安全,臣相信比起私人钱庄,百姓当更信任国库。”
一番话落,张止行点了点头。民意根基皆在谢珩几句话里,比起私人钱庄,百姓自然更信任国库。
“且,今北境战事突起,国库空虚,百姓之间尚存富足之人。若能借其银两暂解北境危机,亦能帮百姓存储银两,助国库流转,对二者皆有好处。此一计并非只解一时之困更为长久之计。”
他一番话,层层递进有理有据。百官中将近一半的人都被动摇了,萧璟也不禁松开了手。
“谢珩!你不过从六品修撰。黄毛小儿,朝堂之上岂容你胡言乱语,妄言国策!”郭毅脸色难看,咬牙道。
户部尚书郭毅家中有人行商,名下钱庄不止一处。若是此法实行,最先受到冲撞的必然是他们这些私人钱庄。
若是百姓皆存钱,买卖军需公债,他们私人钱庄哪里还有人来?
“陛下,臣请加税。”郭毅装作镇定自若,遮掩心思跪在地上。
与他一派的,还有实在不同意此法的人也出列跪在一起。
“郭大人!”谢珩抬高了声音,眯眸看着郭毅:“陛下初登皇位,第一件事就是减税。如今不过堪堪一年便要加税,你这是陷陛下于天下、黎民百姓的不仁不义之举!”
郭毅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连忙把头抵在地上:“陛下,臣从无此心。臣所为皆为陛下和百姓!”
谢珩抬起眸子扫了一眼跪在郭毅身边,一同支持加税的大臣。压低了声音:“况且,几位大人只知加税能够扩充国库,可底层百姓日日荷锄,早出晚归。麦穗一粒一粒从地上捡起方能凑够税务,大人们说的轻巧,嘴皮子上下一碰便是加税。你们是要那些百姓断粮,还是断命。不若直接以命抵税吧!”
一字一句重若千金,砸落在地,震得人心久久发颤。
明华殿彻底安静了下来,连檐上琉璃挂坠也不再叮当作响。
许久,张止行率先站了出来:“臣认为此法可行。”
首辅张止行一站出来,萧璟终于吐出了浊气。
因为他一旦同意,身后便站了数名身居高位的臣子。
这个法子,成了!
“好!说的好!”萧璟抚掌大笑。
“朕命户部就按这个法子立刻去走访,确定具体的措施。”萧璟顿了顿,忽然想到了书中一位大臣。
曾与谢珩同年及第,祖上行过商,他本人也是更喜经商。书中,最后他成了户部尚书。
“陈自虚!”
“臣在!”陈自虚本来还在思考小皇帝建设钱庄一事,他感兴趣经商并非一时半会儿,若非家中认为商人地位低劣不肯他去做。他脑子里那些巧思早该赚的盆满锅满了。
却不想,竟还有他的事。陈自虚腿软,连忙出列,心里惴惴不安。
走个神,不至于......
“你就是探花及第的陈自虚?”萧璟眯了眯眸子,心里有一丝不悦。
探花?也没他好看几分。
他来时就看见这个人与谢珩交头接耳,很是亲密。
谢珩这个人招蜂惹蝶的厉害,不成想这么早就开始拉拢人心了?
但正事重要,压住内心的不愉快,萧璟开口:“朕封你正六品主事,行监督军需公债一事。若有事情,可越职直谏于朕!”
“臣遵旨!”
“今日夜宴,众位大臣可记得带家眷同来。”萧璟嘴角勾起,晚上还有出戏,众位大人可要接好了。
一时,人心惶惶,不知小皇帝意欲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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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珩是状元,我查了一下古代状元可能有恩赐,比如从六品本该着青色官服,但赐他绯色官袍。
另外捏~第一次写权谋,我脑子跟不上塑造的故事情节人物如果有问题,非常抱歉。
感谢阅读,感谢相遇。
特别感谢为我做封面的老师,超级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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