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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白
一号楼左下角的仓库里，只开着一盏莹白的台灯，红色的缅因猫被摁在破旧的办公桌上，一直在“喵喵喵！”地叫。
秦绯把毕生所学的骂人技术都用了出来。
安黎居然在仓库门口守株待兔，贴着墙站在窗户的盲区。
秦绯刚从仓库里出来，门都没关上，就被抓了个正着。
秦绯后颈被捏住，心中一惊，来不及恐慌就被提了起来，被放在跟脸齐平的高度，跟月色下的青年对上视线。
那张脸在月色下像敷着一层寒霜，晕染着夜色，勾勒出冰冷疏离的面容，像没有感情的冰雕。
安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此刻应该在宿舍楼睡觉才对，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像早有准备一般在仓库门口等他，把他抓住。
这就说明，安黎知道他要逃跑，这是一场有预谋的陷阱。
秦绯瞬间把事情梳理明白，在夜风里浑身发凉，安黎这样做的理由只有一个。
他知道自己能听懂人说话，他今天说的话是故意的，故意告诉自己明天要被抓去做实验体，逼迫自己今夜逃跑，他在试探。
试探自己的身份。
“安静点。”安黎避过秦绯锋利的牙齿，不耐烦地敲了敲缅因猫的脑袋。
被敲的秦绯也气势不减，他现在心里满是被背刺的愤怒，依旧“喵喵喵！”地输出。
真的是被你做局了，有本事你杀了我，我消耗一条命重开，再也不要遇见你这个煞星。
安黎单手把台式电脑打开，冷着一张脸，皱着眉头压着嗓音说：“别闹了，我知道你能听懂人话，现在我们来谈一谈？你要是同意谈判的话，你还有一线生机，不同意谈判的话，那你明天就被送去当实验体等死吧。”
说完觉得杀伤力还不够，他又冷冷地补充道：“你要是觉得死的不够快，我现在就送你走，扒了你的皮再做个抱枕也能天天抱着睡觉。”
秦绯整只猫呆在原地，把他杀了还要扒皮做抱枕天天抱着睡觉，人性在哪里？
但目前还有的谈，不至于到这么严峻的情况，于是秦绯决定先安静下来，准备看安黎要做什么。
安黎把电脑打开后，把电脑网线拔掉，然后打开一个Word，把键盘摆到秦绯面前，冷硬地说：“自我介绍。”
秦绯看看键盘，又看看安黎。
安黎瘫着一张脸，好像下一秒就要把他丢进院子里杀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
秦绯把目光收回来，低下头唯唯诺诺地开始用爪尖打字。
“首先，我不叫小红。”
“我叫秦绯。”
看到缅因猫真的会打字，安黎冰冷的表情破裂一瞬，又快速把惊讶收好，看着这只猫还能给自己什么惊喜。
“虽然听着很不可思议，但我是一个人，因为意外变成了猫。”秦绯接着打出来，猫爪打字很慢，毕竟键帽那么小，爪子又那么大。
他给自己留了底牌，没有把系统的存在说出来，他要降低自己在安黎眼里的危险程度，这样才有更大的概率放松他的警惕。
“你是做了欺凌弱小的事被惩罚了？”安黎挑眉问他。
“我是个好人，意外死亡才变成猫的！”键盘被秦绯拍的“哐哐”响。
安黎一低头，猫正不爽地盯着他，金色眼睛都瞪圆了。
“知道你是个好人了。”安黎没忍住撸了撸猫脑袋。
秦绯生气地躲开他的手，思考现在该怎么办。
自己在这个实验室的性命岌岌可危，随时都有可能被抓走，但安黎是仓库管理员，如果获得他的帮助，不仅可以保护的安全，还可以在实验室过上不错的生活，甚至，安黎万一放自己走了呢。
现在首要的任务，是紧紧抱住安黎的大腿。
秦绯梳理完现状后，又开始“啪嗒啪嗒”地码字。
“我们合作吧。”秦绯试探地打出来。
安黎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轻笑了一声，垂眸看着眼前非常蓬松柔软好欺负的缅因猫，毫不留情地说：“你现在对我而言没有任何用。”
一直在挑衅我。
秦绯怒不可遏地拍键盘。
“情绪价值也是价值！”
这句话一打出来，一人一猫俱是一愣。
莹白的灯光在黑暗中将一人一猫罩在一起，周围的黑暗在他们身侧徘徊。
一人一猫在灯光下不约而同地望向对方，对视上的时候，都哑火了。
他们都知道情绪价值怎么提供的。
现在的情况就像是一对吵架的中年夫妻，突然想到往日的种种美好，再也说不出刻薄的话。
秦绯想到安黎对自己半个月的投喂，想到安黎抱着自己睡觉时温暖的怀抱，想到青年漂亮的脸，觉得自己也没有那么生气，他不跟不解风情薄情寡义的饲养员计较。
他顶着安黎的视线，不熟练地用蓬松的尾巴卷上青年的手腕，耳朵耷拉下来，看着可怜巴巴地轻轻“喵～”了一声。
他可以勉为其难的哄一下脾气不好的饲养员。
卷完后抬头看了一眼安黎，却发现青年的脸上染上一丝绯红。
安黎躲在发丝间的耳朵已经红透了，他虽然还绷着嘴角，眼里的冰却已经全部化掉，难掩笑意。
手腕被柔软的猫尾轻轻磨蹭着，缅因猫不情不愿地轻轻叫着，像是在撒娇，他的心立马软了。
安黎的态度软下来，不由自主地把声音放轻，缓缓地对他说：“我们也是可以合作的。”
毕竟他的主要目的已经达到了，让秦绯老老实实成为自己的小猫。
秦绯眼睛一亮，垂下的耳朵Duang一下弹起来，他发现安黎看着一副冷心冷意的样子，其实很好哄。
安黎捏着他的爪子，板着一张脸郑重其事地说：“我会帮你的，我会照顾好你，以后你就是我的猫。”
虽然听着要当他的猫乖乖的，但逃出实验室活着的概率大大增加，秦绯不跟安黎计较。
“所以我明天真的要被抓走当实验体？”秦绯扣了扣键盘问安黎。
安黎看清电脑上的字，眼睫颤了颤，若无其事的别开眼说：“没事，明天我会想办法拒绝他们的。”
安黎一般不跟别人浪费口舌，毕竟他执行任务没有和死人说话的爱好，能行就活着，不行就去死，如今少有的骗猫，技能还不太熟练。
秦绯眯起一双猫瞳看着安黎的反应，狐疑的看着安黎：“你是不是在骗我？我根本不会被抓去做实验？”
被秦绯戳穿，安黎抚摸两下他的背脊，转移话题：“明天想吃什么？”
“想不想吃鱼？”
“不许转移话题。”秦绯挠着键盘控诉他。
安黎不会哄人，他把秦绯举起来让他远离键盘。
凑近秦绯，瞪大眼睛问他：“那你想怎么办？你现在跟我说，我现在就去干，我数一二三，你不说这件事就过去了。”
秦绯看着那张神色无辜的脸，磨了磨牙。
安黎就是故意的，把他跟键盘分开，他即使有再多的话也说不出来。
“三。”
“二。”
“一。”
安黎自顾自地数完，然后把秦绯放回桌子上。
秦绯懒得跟安黎争，从桌子上跳到老板椅上，找了个舒服的地方趴着不理安黎了。
安黎凑近摸了他讲话，叮嘱他：“你现在是安全的，我不会让你被抓去做实验，我也不会把你再关进笼子里，但是逃跑你可以省一省心，因为这个实验室只有一个出口，需要人脸识别或者指纹扫描。”
秦绯支起脑袋好奇地问他：“这个实验室到底是研究什么的？”
“目前还不清楚，但迟早会水落石出。”安黎压着眉眼，有些阴鸷地看向窗外逐渐靠近的手电筒光。
安保人员在敲仓库的小门，两个人嘀嘀咕咕：“这仓库的灯怎么亮着？”
秦绯眨着眼看安黎去开门。
安黎收拾好表情，冷漠地打开门看着敲门的安保：“是我。”
“这么晚了还不睡吗？”安保人员有些惊讶地问他。
安黎轻轻露出一个笑，说：“想起来有个笼子好像没有关好门，过来检查一遍，实验体这么贵，跑了我可赔不起。”
这个笑让他整个人的疏离融化掉，让安保人员产生他很亲切的错觉，觉得他是一个每天守着仓库工资也不高，没有前途的颓废青年，不禁产生同病相怜的感觉。
他们跟着笑了两下关心起安黎，知道没事后让他早点回去睡觉：“没有跑出来就行，就算跑出来也跑不出去院子，高墙上的电磁网可不是随便装的。早点回去睡吧，都是命苦的打工人。”
在安保人员走后，安黎脸上把嘴角放下来，一双漆黑如夜的眸子里没有一丝笑意。
他转身回去找秦绯，看见缅因猫趴在椅子上沉思。
“我要走了。”安黎的手放在台灯按钮上，对秦绯说。
一点都不关心秦绯在想什么，事已至此秦绯已经不会再逃跑，他想什么都无所谓。
秦绯听见声音抬头看他，有很多东西想问，却知道现在不是合适的时候。
台灯被摁灭，整个仓库被黑暗吞噬，安黎走到仓库门口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头问秦绯：“你还有变成人的可能吗？”
秦绯听见安黎的话一顿，抬头看他。
安黎在门口照进的月色里，偏头看他的侧脸被分割出明暗的交界线，看不清具体的神情。
秦绯在漆黑一片的椅子上，无声地看了他两秒，轻轻地“喵喵”了两声。
意思是“不会”。
安黎听见他的声音后，收回视线离开了仓库。
也不知道能不能理解秦绯说的话。
清晨的光穿透森林的薄雾，照亮了密林中的小楼，安黎困倦地用员工卡在一号楼门口扫描进入楼内，把仓库的大门打开。
一团毛茸茸在他的椅子上睡得正香，整只猫都要被抱枕淹没，身体随着呼吸轻轻地起伏。
安黎突然觉得当卧底的生活有意思了起来。
他心情很好地到院子里准备处理新送来的实验体尸体，并决定等秦绯睡醒了好好跟他谈谈。
打开小门的一瞬间，安黎眼里的笑意烟消云散，在一堆动物的尸体中，静静地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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