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雪之前

　　　　“我说，把金阑写字楼的十六楼租给我。”他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下去，会后几个字几乎含在嘴里。

　　“金阑写字楼？”盛巍缓缓复述，顺势往后靠近真皮椅背，“想都别想，你安分些，不然我也不好和你父母交代。”

　　“不租就算了！”谢征梗着脖子回应。

　　他对这次新项目充满信心，肯定不会和之前一样，毕竟是两位业内大咖坐镇，虽然没弄到金阑那样优越的办公环境供编剧团队使用，但他手下还有一处写字楼，只是位置偏僻了一点。

　　周黛青在京市小住了一周，每天天不亮就跟着林关出门，跑遍了大街小巷寻找合适的拍摄地点。

　　她发现林关做事很是细心，喜欢亲历亲为，心中的不安也逐渐被踏实取代，对这从合作充满信心。

　　农历腊月二十三，是周黛青返程的日子，也是北方小年。

　　周黛青准备和林关、谢征吃完今年最后一顿饭，出发去机场。

　　饭至中途，谢征接了个电话匆匆回来，神色间带着几分急切。他拿出包装精致的礼盒，递给周黛青和林关，“小年礼物，本想等送周编剧去机场再拿出来，但家里来了重要客人，得先走一步。”

　　“一点心意，别嫌弃！”他不容拒绝地将礼盒塞进两人手里。

　　林关接下，“谢了!”

　　周黛青也笑着收下，打趣道：“还有礼物啊，小谢总太客气了！”

　　谢征走之前又拿出一个礼盒，轻轻推到周黛青面前。

　　周黛青面露疑惑，他解释道：“这是我给另一位朋友的，他公司在机场方向，我回老宅不顺路，麻烦周编剧帮忙带到他公司前台。”

　　周黛青爽快应下。这不就是举手之劳，况且她确实顺路，林关要去医院，确实不方便。

　　“恒昌集团，我把他助理微信推你，送到给他发信息就好。”谢征留下这句话，便拿着车钥匙匆匆离去。

　　饭后，周黛青打车前往机场，顺路送东西。

　　林关站在路边目送她上车，叮嘱道：“落地记得给我发信息。”

　　周黛青比了个ok的手势，笑容在冬日的阳光下格外明媚。

　　出租车汇入车流，与初来那日不同，冬月午后的斜阳透过车窗，洒下一片鎏金般的光晕。

　　她闭上眼，感受着阳光在眼皮上跳跃的暖意，忽然想起接到林关邀请时的忐忑，如今想来不禁莞尔：根本没什么好害怕的，京市这么大，况且缘分尽了的两个人就算隔着一条街，也很难再相遇。

　　“姑娘，恒昌到了。”

　　周黛青抬眼望去，巨大的建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光洁的玻璃窗折射出耀眼的金辉。

　　她深吸一口气，拎起谢征托付的礼物，推门下车，回头对司机说：“麻烦稍等，我马上回来。”

　　旋转门缓缓转动，一股大理石的特有清冷气息扑面而来。

　　前台姐姐露出标志的微笑：“小姐您好，请问找哪位？”

　　周黛青将手中的礼盒轻轻放在台面上，“是小谢总谢征托我送来的，他说放在前台就好，他朋友助理会来取，麻烦您暂时保管一下。”

　　“没问题。”前台爽快应下。

　　周黛青道过谢，便没有再逗留。

　　周黛青刚离开，大堂就迎来一群人，前台恭恭敬敬喊：“盛总，林特助。“

　　盛巍点头示意，迈步走向直达总裁办的电梯，他按下电梯按钮，金属面板上冰冷的数字开始跳动。

　　等待的瞬间，他那比理性思考更快一拍的视觉边缘，无意识捕捉到一辆蓝色出租车的残影。

　　他盯着窗外多看了几眼，电梯“叮”一声抵达，清脆的响声只是拉回他的思绪并未驱散那一瞬的恍惚。

　　前台小姑娘眼见林特助正要离开，赶紧压低声音喊住他：“林特助，稍等，刚刚来了一位姑娘说是替小谢总送东西给盛总。”

　　前台拿出周黛青送来的礼盒放到前台桌面。

　　他停下脚步，一个小时前他确实收到了谢征的微信，于是推了一下眼镜问：“那姑娘人呢？”

　　“刚走，就一转眼的功夫。”前台说着，目光不自觉瞟向大门方向，门口早已没了人影。

　　林特助拿上礼盒，快步赶上关闭了又重新打开的电梯门。

　　电梯无声攀升，数字在头顶安静地跳动，盛巍斜倚着轿厢，把玩着刚刚签完合同的钢笔，指腹轻轻摩挲钢笔上的刻印。

　　“盛总，这是小谢总让人送来的。”说着将礼盒递到盛巍面前。

　　盛巍低眸看向那礼盒问：“谁送来的？”

　　“前台说是一个小姑娘。”

　　林特助话音刚落，“叮——”

　　电梯门无声打开，门外是铺着深灰色地毯的宽阔走廊。

　　“知道了，东西放我办公室吧。”说完把玩钢笔的动作骤停，五指收拢，将钢笔稳稳握在掌心，他直起身，没有任何犹豫，迈步离去。

　　周黛青在登机口停下脚步，迎着午后有些刺眼的阳光举起手机，她眯起一只眼，咔嚓一声，将机场的冬阳装进相册，给此次京市之行画上句号。

　　抵达海市已是下午五点，舱门一开，那股熟悉的清凉感和归属感涌上心头，她深呼吸一口，家的味道！

　　手机的飞行模式关闭嗡嗡振动几声，映入眼帘的是周父的消息：【小乖我们已经到了。】后面还跟着咧嘴笑的表情。

　　周黛青嘴角不自觉上扬，拉着行李箱小跑起来。

　　过了安检，一眼就看见伸长脖子的周父和正朝她招手的周母。

　　“妈妈！”周黛青放开行李箱，几乎扑到温暖的怀抱。

　　周父自然接过她的行李箱，乐呵呵走在母女身后。

　　坐进车里，暖烘烘的空气立刻包裹住她冰冷的手指。

　　周黛青一边摘围巾，一边听着父母的唠叨，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滑动。

　　【平安落地。】她给几个朋友回了信息。

　　指尖往下刷，突然停在与谢征的对话框，才想起来自己只送到了东西，没告知一声，也不知道东西有没有安全送到那人手里。

　　她点开对话框，最下面静静地躺着一个个人名片，默认的灰色头像，昵称只有一个字母：W。

　　周黛青眼前一黑，现在特助也流行神秘感吗，跟十几年前的古早小说似的。

　　她戳开名片，发送好友申请，【谢总拜托我带的东西，特助您在前台取到了吗？】

　　发完就收起手机没再注意信息。

　　等周黛青再看手机已经是晚上十点多，W已经同意了申请，并且回复了一条微信：【已收到，麻烦你跑一趟。】

　　周黛青盯着这行字眨了眨眼，好官方的口吻，脑海里思绪划过，她觉得实在太荒谬，怎么会和他联系到一起。

　　她想这特助可能是被上班腌入味了。

　　【没事，顺路】

　　几个小时前，京市的某高档小区内，手机传出消消乐欢快的过关音效，伴随着窝在沙发里的小男孩一阵咯咯的笑声。

　　微信提示音突兀地插进来，一条好友申请弹出界面。那只还没男人掌心大的小手正忙着划拉屏幕，一不小心，竟点到了同意。

　　盛晔一楞，迅速从沙发上爬起来，赤脚就往书房跑，声音里带着点慌：“爸爸！爸爸！”

　　书房门应声而开，盛巍走了出来。

　　男人眉眼间常带的疏离和冷漠尽数散去，他蹲下身，视线与儿子齐平，声音是他未曾察觉的柔和：“怎么了，小宝？”

　　盛晔低着头，不安地盯着自己的脚尖，“刚刚有个人加你微信，我玩游戏没看清楚，不小心点了同意，对不起，爸爸。”

　　一只宽大的手掌轻轻落在他发顶，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抬头，看着爸爸。”盛巍的声音低沉，“爸爸没有怪你。”

　　小家伙这才抬起脸，黑葡萄似的眼睛里漾出笑意，“下次我拿平板玩。”

　　确认盛巍没有生气，立刻扑进那宽厚的怀里，小胳膊紧紧环住盛巍的脖颈，软软开口：“小宝最爱爸爸！”说完，“啵”地一声，在盛巍脸上留下一个吻。

　　盛巍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臂弯稳稳拖住儿子的小身子，语气是难得的纵容：“尽会哄人。”

　　将睡得香甜的小家伙仔细掖好被角，盛巍重新拿起手机。

　　特助？他微微挑眉，并未多言，顺势发了条消息过去，表示已经收到。

　　盛巍不禁摇摇头，不知道谢征长了个什么脑子。

　　周黛青凌晨抿了一口黑咖啡，赶着前三章的剧本，被连续震动的手机打乱思绪，她以为是杨晓韫那个夜猫子，没想到是谢征发来的一连串信息。

　　【滑跪jpg】

　　【我白天没看清楚，推给你的是我朋友微信，不是他助理。】

　　【怪我。我刚刚已经发信息给他解释了，不好意思啊！】

　　周黛青一口苦咖啡差点喷在屏幕上，考虑到他刚送的挂件还算可爱，咬着后槽牙回复：【哈哈，没事，您下次注意哈。】

　　谢征秒回：【ok】

　　退出和谢征地对话框，一股强烈的社死感扑面而来，她不敢再点开那个对话框，最终只好选择掩耳盗铃的方式，不显示该聊天。

　　虽然是谢征朋友，但以后大概率不会有交集。这么一想，周黛青心里顿时舒坦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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