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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再次回到客舱,已经到了卯时。大部分人都已经起床,收拾加吃饭,一片闹腾。
“少爷,酉时便可抵达南京,您无聊可再看会书。”仆从取出了一次性加热炉,把家中带的汤饭和蒸菜放在架子上边煮边蒸。香味顺着盖子传出,自己做饭这件事,在枯燥的船上竟也看起来十分有趣。
另一个仆从道:“少爷,我打听了船上的吃食。味道一般,又贵,还不如咱们自己带的干粮。我看就不花这个钱买了,您看怎么样?”
邹博远觉得有道理,反正距离南京的时间也很近了,先将就一下,等到了南京,再去吃顿地方菜,颔首:“可。”
隔了一天再吃上一口热菜,三人都吃的爽利,就连锅底的残渣都被仆从二人分食了,看的邹博远直乐呵。
眼下也没了其他事情,邹博远想着郁慈对秋闱的重视,便想着掏出书再来细看细看,等他后面有时间和对方书信往来的时候有一个聊头。
他说干就干,坐在软暖的包裹上,背靠船壁,掏出书就这样看了起来。仆从二人也无事可做,只左右打量,间或听听其他人聊些闲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邹博远看得上头,书中内容是越看越精彩,也不知道是游戏制作组参考了什么资料做的,回头等自己出去了,定要让他们给自己也发一份资料。
他乐滋滋想得入迷,没注意到船舱不远处传来一阵喧嚣。还是有人急着赶回来讲个趣事,赶忙间没注意到踩了邹博远一脚。这才让他知道船上竟然死了人了!
……
“晦气,眼看都快要到站了,还死了个人!”
“听说是个烟鬼,惹了人家,被打死的。”
“哟,可厉害。敢在船上下死手,怕不是个好相与的。后面的牌面重的勒!那就怪不得这个烟鬼了。谁撞上谁倒霉啊!”
“我有个小道消息,说被惹到的人是个把总,还是南京外城的,这不是往枪口上撞么?”
“南京的把总,岂不是我们等会下船还能遇上?怪不得他敢直接打死人。”
“何止啊,听说打人的时候对方都没上过手,全是其他人帮着干的。直到有人喊死人了,这才白面面几张脸。后面那几个人活计直接把尸体给扔下海,要不是那烟鬼的亲娘找来,怕是骨灰都被海鱼吃个干净!”
……
船里船外就那么些人,又是青天白日。做的事情稍不注意就被人瞧了去。邹博远本不知情,站在最热闹的档口,听人东一嘴西一嘴,糊里糊涂把事情知道了个大概。
原来死的人就是昨天冲自己撒粉的烟鬼。听众人的口气,那位把总,多半就是神情傲气,说是亲戚留了位置给他,正要去南京当值的的中年男子。
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邹博远远远问了句,“那事情后续怎么处理的?”
围在中间的人原本表情不屑,偏头打望了几眼邹博远的穿戴,这才少了几分轻视,道:“结果自然是死有余辜。”
“那烟鬼不长眼惹了人,他们不过是紧急防备使出了拳脚,谁料烟鬼身体这么差,就这么死了。怪得了谁?要怪就怪他抽多了大烟,要怪就怪他亲娘没看住人。”
话说的难听,一片凉薄之感。邹博远观众人的神情,全都不觉有异,只当是船上无聊时的一个火爆趣事,终于可以拿来消遣的无所谓趣。
旁边人高声应:“昨个还瞧见烟鬼身上的衣裳宽敞,若不是我没个运气,那套衣服说不定就是我的了!”烟鬼那衣服已经够破烂了,这话显得寒酸,引起一片嘘声。
邹博远皱眉,侧头往声音处看,发现说话的人蜷缩着身体,笑得不见眼,身穿单薄的破烂底衫,勉勉强强能遮住重点。海风寒凉,他整个人冻得直哆嗦,缩着头,面色也青白一片。个子不高,打眼瞧就知道身体不好,瘦的和烟鬼不差多少。
见人这副凄惨模样,让他准备张开的嘴缓缓闭上了。
“你就算想要也拿不到啊!那烟鬼的娘还死死抱着尸体勒,哭了大半天了,说什么要去报官,我看那妇人也是活腻了。说不准报官路上一个没注意,又死一个。”说话人带着帽子,双手踹袖子中,边说边摇头,其他人又是一阵哄笑声,对于报官的行为感到匪夷的天真可笑。
“都说人家是把总了,还想报官。连门都进不去吧!要是人家心狠一点,你刚一脚踏入南京,下一秒就被处理抓了。”
“我看呐,这妇人就是存心不想活了。你们说说,儿子死了,哪有亲娘还活的道理?说出去都惹人发笑。”
“是了是了。”
……
又是一阵讨论,邹博远已经听不下去了,他自顾自地走出去,顺着嘈杂声一路踏上夹板,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事发所在地。
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但围绕的人群依旧不见减少,打眼一瞧就能看到被围绕在人群中央,坐在地上的白发老妇人。老妇人怀中还歪歪倒了一个人影,应该就是死去的烟鬼。
邹博远左右侧头,没看到中年男子的存在。他现在心里乱糟,抬步靠近了围绕的人群。
烟鬼的面庞被遮挡,四肢僵硬,脏乱和鲜血撒了一地。老妇人手上都是干涸的血迹。她哭的伤心,泪如雨下。抽泣中还在四处张望,也不知道在找什么。
直到邹博远靠近,她的目光猛地定住,抽泣声也停了下来,嘴里喃喃。邹博远隔得太远听不见,想再走近几步。
定时,呐呐细语如雷贯耳,老妇人好似要把委屈都大喊出来。
“苍天不公!苍天不公啊!”
这句话喊得莫名其妙,邹博远被吓一跳,旁人乍然受惊后再次视若无睹,甚至有人闲闲说了句“不公的多了去了,老天爷管的过来吗……真有用,不如去向把总求个情,还能落个好下场。”
这话听得邹博远一脸震颤。受害者向加害者求情?这是什么道理!
原本他不愿插手,免得惹上事。可转念一想,这是游戏啊!游戏里都畏畏缩缩,是个什么道理,大不了这把没了下把继续,断不能自己也没了志气!
于是下定决心,直接挤开人群走了上去。
邹博远气势莫名,一时间无人阻止,都识趣地一一让出一人行的小道出来。
老妇人停下抽噎,牵起自己的袖口擦了擦泪,慌忙拾掇一番。
邹博远靠近一步之余单膝下蹲,轻声道:“老人家,不知道您还记得我吗?此事我只知个大概,具体情况不清楚是个什么模样,若是愿意,可否将事情经过告知与我。”
老妇人连忙点头,“认识!认识!”
她开始解释:“您善心,我认识!事情是一开始我儿趁我不备跑了出来。您别看他现在这模样,一开始他也不是好像离了烟就活不下去的样。我儿是上届中的举人,原本在奉县当差,可没料翻案途中惹上了当地氏族。氏族家大业大,随便找了个借口就将我儿卸了官职、入了牢。我们好不容易通了关系将人带出来,可我儿性子刚烈,忍不下这不平事,就将其事情经过报给了自己的恩师,想要彻查清楚,还人青白。我丈夫也去寻人帮忙,谁料路途中就糟了祸,死在了山匪手里。”说到这里,老妇人眼中又溢出几滴泪,被她手背划过。
“如果事情在这里结束也就罢了,可我儿不知怎的,又被抓了去,还强硬吸了遭罪的白粉。我寻人不得,等半月后,突然有人上门把我儿还了回来,人就不成样了。”
“他心有执念,总想着能找到一位清正廉洁的好官再次翻案,就连失了神志也还记着。他怕是想在船上找人,这才不甚得罪了他。”
“我儿纵然得罪人有不是,可也罪不至死啊!那些人就这样把我儿打死,我实在忍不下这口气。索性家里也没了其他人,便想着定要报官。”
邹博远听了长长的一番话,明白了烟鬼一开始为何喊着青天大老爷,可现在不是过问旧事的时候,他问:“也就是说,您儿子如何得罪的人您并未看见?”
“是。我到的时候就见到几个人围着我儿殴打,将他打的鲜血直流,直断了性命!”老妇人恨恨说。
“那可有其他人看见?”
“船上人众多,我猜肯定有人目睹,只不过不知人肯否出面指证。”
邹博远听闻后抬头张望一圈,就看方才还聚拢的人群都纷纷往后退,生怕被他找上。等他眼神收回,那些人又和蚂蚁似的一哄而上,恨不得把事情仔仔细细听在耳朵边。
老妇人面容悲戚,“我也清楚,此事得罪人,却是难为人上前作证。”
在他们说话期间,脑子灵活的已经进了主舱去通知中年男人。
却说中年男人原本也是住客舱的位置,自透露前往南京外城做把总后,就有人专门上来请他上主舱,说是包了一个房间,里头还有空位,便让大人来住下。中年男人自是喜不自禁,满口应下。
前来通报的人也是当时踢了烟鬼几脚的帮手,他原是看着现场,怕后面出现什么状况打个他措手不及。其他人都说他杞人忧天,道船上的人都几斤几两,谁会没事闲着去找事上身。可他还是坚持再看一段时间。这不,还真有天真小子上来攀扯这事。
他看那少年公子穿着不凡,恐怕家里也是个好的。出门在外免不得升起闲心,要是真让他告官了,主事的把总倒是无事,他们这些下手的帮凶,怕就落个不好了!于是赶忙进主舱通报。
好不容易翻过层层帘幕遮挡的舱门,走到最里头一间,刚站在门口就听见了里头的欢声笑语。
那即将上任的把总笑声最是猖狂,来人敲了敲门,得到一声不耐的回应:“无事别来叨扰。”
来人心头慌,也顾不上得罪了,贴着门道:“烟鬼这事被人护上了,对面怕是大有来头,大人还是出来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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