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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等我回来
陈灼站在舞台中央,一眼就看到他,安静的坐在角落,看完他们的演出。
舞台的霓虹渐次熄灭,空荡荡的场地里,少年仍蜷在角落发呆,膝头的画板落满斑驳的光影。
陈灼收拾完吉他,鬼使神差地走向那双盛满孤独的眼睛:“怎么还不回家?”
少年抬起头,睫毛上还沾着舞台的碎光:“和同学走散了,手机也掉进河里......我没地方去,”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精准地落在陈灼心上。
陈灼看着眼前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鬼使神差的说了句,“那你跟我走吧,我带你回家。”
那时的他独自住在老城区的旧公寓,母亲早逝,父亲因他出柜远渡重洋,切断了所有联系。
空荡荡的房间积着薄灰,直到那个背着画板的身影,带着夏日的蝉鸣与星光,跌跌撞撞地闯进他的世界。
自那以后,暮色中的旧公寓亮起了温暖的灯光。
陈灼每天下班回家,都能吃到热乎乎的饭菜。
他们骑着破旧的自行车穿梭在小镇街巷,攀上最高的山丘看落日熔金,或是并肩坐在芦苇荡边,听图麟画笔沙沙划过纸面的声响。
那是他人生最快乐的一段时光,他以为上天开始眷顾他,却没想到短短两个多月,就将他打入地狱。
陈灼的笑意凝固在嘴角,苦涩漫过喉头,他知道自己输了,就算现在杀了他们父子俩,他也带不走图麟。
当颤抖的手正要放下枪,腕骨却突然被死死攥住,陈灼抬眸目光灼灼的看着面前的人。
怀里突然撞进一个坚硬的脊背,陈灼僵在原地,看着图麟苍白的指尖紧紧扣住枪管,将黑洞洞的枪口抵在自己心口。
“图麟!”李开诚撕心裂肺的喊声刺破空气,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只抓到一团虚无。
感觉到身后的人僵硬的身体,图麟侧过脸,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眼底倒映着陈灼错愕的神情:“七年前,谢谢你带我回家,现在该轮到我了。”
图麟的指尖死死扣住扳机,转头直视李闯,目光中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然:“我知道你不会放过他,”他顿了顿,枪口微微下压,抵住自己的心脏,“你也知道我真的会开枪。”
李闯的眉峰拧成死结,喉结艰难地滚动。
来之前他早已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哪怕葬身此地,也绝不能让陈灼带走图麟。
可是现在......
“图麟!别这样......求你......”李开诚攥着受伤的胳膊,踉跄着要冲上前,却被保镖强行拦住,少年红着眼眶挣扎,声音里带着哭腔:“图麟,不要走......”
“还记得我的承诺吗?”图麟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隔着硝烟与人群,目光坚定地落在李开诚脸上,“相信我,阿诚,我一定会回来。”
李闯的手下缓缓退开,在硝烟未散的庭院里让出一条通道,图麟被带着往院外走去,确切的说,是图麟带着陈灼离开。
引擎轰鸣声撕裂山间寂静,黑色轿车如离弦之箭冲上蜿蜒的盘山公路。
暮色渐浓时,他们驶过陈灼提前布置好的边境关卡,接应的车队早已等候多时,他们顺利的到了境外。
三个月后......
病房内只有仪器滴滴滴的声音,门忽然被打开,李闯看着缓缓走进来的男人,唇角扯出一抹苍白的弧度。
“你来了,谢谢你能来看我最后一面。”
图麟在沙发落座,窗外的阳光斜斜切过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他从境外得知李闯不久于人世的消息,跨越重洋匆匆赶回,陈灼没有拦他,他比谁都清楚,有些事,终究要亲自做个了断。
“这也许是报应吧,”李闯说。
图麟沉默着,这七年来,李闯并没有为难他,反而给他绝对的自由。
图麟是个内心强大且适应性很强的人,他坦然的面对发生的一切,生死对他来说都不算大事。
“还是很遗憾,没能继续陪着你。”
图麟凝视着他,良久,他才淡淡的开口道:“没什么好遗憾的,你当初也只是因为我长得像你的亡妻,才留下我。”
李闯忽而蹙紧了眉,喉间溢出一声破碎的叹息,他没有反驳,因为这是不争的事实。
他无法改变他们开始时的关系,就像他也无法克制他后来的心态。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
喉结剧烈滑动,李闯干涸的唇瓣翕动几次,终究将所有话语咽回胸腔。
图麟起身离开,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图麟,”他猛地定住了脚步,没有回头,听到李闯沙哑的嗓音说道:“对不起!”
对不起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拆散了一堆有情人,更对不起无法在后来的日子里直面自己的内心。
因为一切都太晚了。
病房内重新陷入寂静,李闯望着窗外,第一滴雨点砸在了玻璃窗上,慢慢滑落,手背忽然传来一丝冰凉。
一个月后......
连续几天的暴雨将河面冲宽,从桥面上行驶而过的黑色轿车里,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翻着一份文件。
手腕上戴着一条用红色线绳编织的饰物,随着动作轻轻摇晃。
车身突然剧烈震颤,金属扭曲的声响撕裂雨声。
前排保镖瞬间抽出手枪,保险栓拉动的轻响与急刹车的刺耳摩擦同时炸开。
但是很快,整辆车就被重重包围,三十余道黑影如鬼魅般围拢,各式枪械的冷光在雨幕中明灭,将黑色轿车死死困在中央。
当冰冷的枪管抵住太阳穴时,李开诚终于看清仓库斑驳墙面上晃动的人影。
昏暗的白炽灯下,几道熟悉的面孔隐在阴影里冷笑,他早该料到,那些蛰伏的暗线不会给他喘息之机。
“阿诚,别来无恙啊!”男人缓缓走到他面前。
李开诚皱起眉看着他,“赵弈?你没死?”
“拜你父亲所赐,我苟延残喘到现在,”赵弈猛地攥住他衣领,枪口抵住脑门,“我全家为了给我挡子弹,全死在李闯枪下!”他癫狂地大笑,嗜血般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李开诚脸上,“如今,父债子偿!”
赵弈就是当初在他十五岁生日的时候,和敌对势力勾结,在他生日礼物里投放炸弹的。
后来被李闯一锅端了,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
李闯前脚刚走,他接手李家还一个月不到,这些人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置他于死地。
“当初若不是你想炸死我,何至于连累赵家十几条人命。”
赵弈没打算跟他多费口舌,他费尽心机逃出去,整整五年才回来报仇,每天都在逃亡的路上。
“五年前没弄死你,现在......”他握住手枪抵住李开诚的脑袋,“看你还能不能从我手底下活命?”
他话音刚落,即将扣动扳机的手臂便被一颗子弹狠狠贯穿,手枪‘当啷’坠地的声响未落,仓库里已爆起密集的枪声。
流弹擦着墙面激起火星,刺鼻的硝烟瞬间弥漫整个空间。
李开诚被一股力量猛地拽倒在地,熟悉的体温紧贴着他的后背,带着硝烟气息的呼吸拂过耳畔:“阿诚,跟我走。”这个声音让他瞳孔骤缩——是图麟!
几乎是本能反应,李开诚反手将人护在身下,灼热的子弹擦着耳际飞过,在身后铁架上撞出一串火星。
数面防爆盾如钢铁城墙般合拢,将他们严严实实护在中央,子弹击打在盾甲上发出密集的闷响,很快就从激战中脱离。
当安全屋的铁门重重闭合,李开诚仍未从剧烈的耳鸣中缓过神来,眼前人影逐渐清晰的瞬间,他的呼吸猛地停滞。
喉间泛起酸涩,李开诚双臂死死箍住那具温热的身躯,仿佛要将人揉进骨血:“图麟,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
图麟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一下下抚过对方汗湿的后颈:“我答应过你,一定会回来找你,”他的声音裹着硝烟,却比任何时候都温柔,“阿诚,没事了,我在。”
硝烟散尽的仓库里,赵弈的尸体瘫倒在弹孔密布的墙角,陈灼踩着满地狼藉走来,目光掠过紧紧相拥的两人时,喉结重重滚动了一下,暮色透过残破的屋顶洒进来,将他们的影子叠成温暖的轮廓,而他像是永远融不进去的局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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