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赴山河

　　夜色如墨，笼罩着青鸾城郊外的密林。苏景珩与墨尘借着微弱的月光，在林间疾行，身后的追兵脚步声仿佛还在耳畔回响。
　　苏景珩体质本就偏弱，加上方才突围时受了些轻伤，跑了半个时辰便已气喘吁吁，脚步逐渐放缓。“等等……”他扶着一棵古树，弯腰咳嗽起来，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单薄的太医袍。
　　墨尘立刻停下脚步，转身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眉头紧锁：“撑得住吗？”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却难得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没事……”苏景珩喘着气，摆了摆手，“只是有点脱力，歇口气就好。”他抬头看向墨尘，借着月光，能清晰地看到对方劲装上的血迹——那是方才为了护他，与侍卫缠斗时留下的伤口。心中的愧疚再次翻涌，“你的伤，还没处理吧？”
　　墨尘低头看了眼肩头的伤口，血已经浸透了布料，却只是淡淡道：“小伤，不碍事。”话虽如此，他扶着苏景珩的手却不自觉收紧，显然也在强撑。
　　苏景珩不再多言，从药箱里翻出金疮药和干净的布条，拉过墨尘的手臂：“坐下，我帮你处理。”他的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与往日的温和隐忍截然不同。
　　墨尘愣了一下，竟乖乖地在一块青石上坐下，任由苏景珩小心翼翼地撕开他的衣袖。伤口不算浅，刀刃划开的口子还在渗血，边缘已经有些红肿。苏景珩的动作很轻，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擦拭血迹时，墨尘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却没有躲闪。
　　“忍着点。”苏景珩低声道，将金疮药均匀地撒在伤口上。药粉接触到破损的皮肉，墨尘喉结滚动了一下，终究没发出半点声音，只是目光落在苏景珩专注的侧脸，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处理完伤口，苏景珩刚要收回手，却被墨尘轻轻攥住了手腕。他抬头，对上墨尘深邃的眼眸，那双眼眸中没有了往日的冰冷，反而像是藏着一片深潭，让人看不透。
　　“小心些。”墨尘的声音很轻，“接下来的路，不会比皇宫轻松。”
　　苏景珩心中一暖，轻轻点头：“我知道。有你在，我不怕。”这是他第一次对墨尘说出这样的话，没有疏离，没有戒备，只有全然的信任。
　　墨尘的指尖微微一颤，松开了他的手腕，起身道：“走吧，萧阁主在青鸾山脚下的破道观设了接应点，到了那里就安全了。”
　　两人再次启程，这次墨尘刻意放慢了脚步，始终走在苏景珩身侧，随时留意着周围的动静。林间寂静无声，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和偶尔的虫鸣，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约莫一个时辰后，前方出现了一座破败的道观。道观的大门虚掩着，门口挂着一盏昏黄的灯笼，在夜色中摇曳，像是黑暗中的指引。
　　“到了。”墨尘低声道，率先走上前，推开门。
　　道观内，萧彻正坐在一张破旧的木桌旁，手中把玩着那把乌木伞，看到两人进来，抬了抬眼：“倒是比预想中快了些。”他的目光扫过苏景珩苍白的脸色和墨尘肩头的包扎，嘴角的笑容淡了几分，“看来，赵景渊下手挺狠。”
　　苏景珩行了一礼：“多谢阁主接应。”
　　“不必谢我，你活着，才能查清苏家灭门案的真相，也才能扳倒赵景渊。”萧彻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吧，说说宫里的情况。”
　　苏景珩在椅子上坐下，定了定神，将女帝中毒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陛下中了慢性毒药，无色无味，不易察觉，长期服用必死无疑。我怀疑，是赵景渊暗中下手，他想等陛下驾崩后，夺取皇位。”
　　“果然是他。”萧彻冷笑一声，指尖敲击着桌面，“赵景渊野心勃勃，勾结藩镇，豢养影阁，如今又对女帝下手，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还有，李公公已经被他收买，太医院里恐怕也有他的眼线。”苏景珩补充道，“我写的药方里暗藏解毒药材，不知道能不能顺利送到陛下手中。”
　　“放心，青鸾云阙的人已经在暗中跟进了。”萧彻道，“药方会平安送到长乐宫，而且我已经让人替换了宫里的御厨和煎药的宫人，短期内，女帝的安全无忧。”
　　苏景珩松了口气，心中对萧彻的安排暗自佩服。
　　就在此时，道观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萧彻眼神一凛：“来了。”
　　话音刚落，沈清羽便推门而入，身上还带着夜露的湿气。他看到苏景珩和墨尘，有些惊讶，随即目光落在萧彻身上：“萧阁主，你找我来，可是有影阁的新线索？”
　　“正是。”萧彻起身，“沈盟主，想必你也查到了，影阁与赵景渊勾结，不仅在江湖上作恶，如今更是把手伸到了皇宫，女帝陛下已经中了他们的慢性毒药。”
　　沈清羽脸色一变：“竟有此事？”他一直追查的江南富商灭门案，本就怀疑与影阁和赵景渊有关，如今没想到对方竟敢谋害女帝，心思之歹毒，远超他的想象。
　　“此事千真万确。”苏景珩点头道，“我今日为陛下诊脉，已经确认无疑。”
　　沈清羽眉头紧锁，眼神中满是愤怒：“赵景渊狼子野心，影阁作恶多端，此等奸佞之徒，绝不能容他们为祸天下！”
　　“沈盟主所言极是。”萧彻道，“如今单凭任何一方的力量，都难以撼动赵景渊的势力。我今日找你来，是想与你正式结盟，青鸾云阙与侠义盟联手，再加上摄政王赵轻鸢的助力，三方合力，共同扳倒赵景渊，还大曜一个清明。”
　　沈清羽心中一动。他知道，仅凭侠义盟一己之力，想要对抗有藩镇和影阁支持的赵景渊，难如登天。与萧彻结盟，固然要提防这位行事诡谲的青鸾云阙阁主，但眼下，这却是最有效的办法。
　　“好。”沈清羽果断点头，“我答应结盟。但我有一个条件，无论何时，都不能伤及无辜，行事必须坚守侠义之道。”
　　萧彻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沈盟主放心，我青鸾云阙虽以情报和杀伐立足，但也绝非不分善恶之辈。只要沈盟主不拖后腿，我自然不会坏了你的规矩。”
　　“一言为定。”沈清羽伸出手。
　　萧彻也伸出手，与他击掌为盟：“一言为定。”
　　清脆的击掌声在破败的道观中响起，标志着江湖两大势力的正式联手。墨尘站在苏景珩身边，看着眼前的一幕，面无表情，心中却已开始盘算后续的部署。苏景珩则松了口气，他知道，有了萧彻和沈清羽的助力，复仇和揭露真相的道路，终于有了一丝曙光。
　　就在此时，萧彻的属下匆匆进来禀报：“阁主，摄政王派赵静姝统领送来密信，说影阁今晚有行动，要去劫狱，救走之前被我们抓获的影阁分舵主。”
　　“哦？”萧彻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兴味，“赵景渊倒是急不可耐。看来，他是怕那个分舵主泄露太多秘密。”
　　沈清羽眼神一凛：“我们不能让他们得手！那个分舵主身上，一定有影阁和赵景渊勾结的关键证据。”
　　“自然。”萧彻拿起乌木伞，寒刃在灯笼下闪过一丝冷光，“墨尘，你护送苏太医去青鸾云阙的隐秘据点，确保他的安全。我与沈盟主，去会会影阁的人。”
　　“是。”墨尘颔首，看向苏景珩，“走吧。”
　　苏景珩点了点头，起身跟在墨尘身后。走到道观门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萧彻与沈清羽正并肩向外走去，乌木伞与青竹伞在夜色中格外醒目，一暗一明，一诡一正，却在此刻，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行。
　　夜色更浓，一场围绕着影阁分舵主的争夺战，即将在青鸾城的牢狱之外打响。而这场战斗，也将成为三方同盟联手后的第一次交锋，关乎着后续的布局，更关乎着大曜王朝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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