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搁浅-UCAE（亚联体）篇

　　“致我亲爱的兄弟们，
　　若在路上碰见一个名叫“丁放”的送货员，格杀无论。此人是我们净化大业上的绊脚石，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 《每日米尔·拉杰什有话要说》”

　　丁放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行走时，不停的感叹梅氏货运配备的奥德卓克3.0硬是比他的老款要好用，扫描范围更广，反应更迅速，虽然扫不出BT，但是看地形找东西实在是很方便。看着能攀爬实际却湿滑异常的岩石、隐藏在树林中的焦油蜘蛛、能用作营养补充剂的可食用隐生虫以及散落在路上的遗失包裹，一扫一个准。

　　好不容易爬到山顶，外置骨骼的电量已经用掉了三成，天始终是阴沉的，丁放喃喃着等回了沿海结点城一定要找梅远棠在配置一个更好的，呼啦啦的山风吹的他脑袋发疼，身后的树叶刷刷作响，天空依旧被阴沉的乌云遮盖。虽然习惯了在孤独的送货途中在脑子里自己与自己对话，如今多了一个BB，也不管婴儿听不听得懂和现在听不听得见，他跟竹筒倒豆子似的有一搭没一搭和BB聊天，好像时间也不算太难过。

　　丁放特意绕了一点远，挨着米尔人的驻扎营地周围走，米尔人自制的简易开罗尔探测器看着年久失修，根本扫描不到他的身影。

　　跟着地图导航一路疾行到了春川，越往北海风越冷，他满头凌乱的找了许久，人呢？完全看不到人啊，记号也没有，躲哪去了？

　　丁放掏出波拉枪上膛，边走边喊，这边远离米尔人驻扎地，只会出现打野的，敢出现，就梆梆两拳教他做人。

　　“崔信！”

　　“崔信！！”

　　“我...在...这！”

　　一个微弱的声音从一块大岩石的背风处传出，丁放赶忙绕过去看，立时眉头皱的梆紧，一个身穿工作服的高大男人虚弱的靠着岩石，脸色惨白，嘴唇毫无血色，眼眶深深的凹陷着，眼底全是青黑，他赶紧给对方喂了口水，再趁对方喘气的功夫扫描了对方的身份铭牌。

　　“崔信。”

　　“是我。”

　　“走吧，回结点城。”

　　“你，带了，吃的吗？”

　　丁放从口袋里掏出三条肉呼呼的粉色虫子往对方嘴里塞。

　　“给！”

　　隐生虫黏腻的口感让崔信想吐。

　　“兄弟，你是梅氏货运的？”

　　“嗯。”

　　“鲜于部长让你来的？”

　　“嗯。”

　　“麻烦你了，但是我走不了了，两条小腿骨应该是断了。”

　　丁放看了看对方结实的胸大肌和肱三头肌。

　　“你多重。”

　　“我上周称是100公斤，这两天有点脱水最少也有95公斤。”

　　丁放在他面前蹲下，将行李架上物品全部撤下。

　　“上来。”

　　“你背得动吗？”

　　“蚂蚁能背起比自己重10倍的物体。”

　　“不是你这么算的啊！”

　　“背了再说，你们这一趟死了很多人，不然你们鲜于部长会让我来找你？”

　　“那辛苦你了。”

　　崔信坐上行李架的瞬间，丁放恨不得甩自己一个嘴巴子，叫你说大话！如果不是有外置骨骼，俩人可能已经栽碎石滩上了，行李架发出嘎吱声，崔信实在有些担心。

　　“这架子...”

　　“螺丝用的铬钛合金，打造他的人和我说最大承重是300KG。”

　　崔信不敢动，不敢转头，怕破坏丁放的人体平衡，丁放也不得不两只手紧紧抓着行李固定袋才能保持稳定。

　　崔信问他：“你到底是UCAE的还是梅氏货运的？”

　　“反正是来救你的。”

　　“你带着育婴舱，又穿着梅氏的制服。”

　　“我是来联网的。”

　　“开罗尔网络？”

　　“嗯。把你安全带回去，你们鲜于部长答应我会考虑联结。”

　　“她没给你准话那就是不一定。”

　　“我知道。”

　　“你来之前是不是把事情想简单了，我这么重，你的外骨骼储备电量也不多。”

　　“哪怕今天我是路过，只要有能力，也不会不管你。”

　　“......你。”

　　“不论隶属于哪个组织，救人大于送货一直是快递员的准则。”

　　“其实我还蛮希望能够联网的。”

　　“哦？为什么？”

　　“我们现在所配备的制式武器刀具都已经很陈旧了，还是上一次入网时通过3D打印机更新的，”崔信边说着边轻轻摸了摸工具架上的波拉枪，“我们现在用的波拉枪一次只能打两发，这个弹量显示器居然有5发。如果能联网，新武器能大大提升我们的外出存活率吧。”

　　“你说的很对，就这么劝秀敏，知道了吗？”

　　“不是鲜于部长不同意，是居民反对，他们不出野外，待在防御工事里，很难切身体会到
　　我们的艰难。”

　　“有情绪也正常，长时间待在密闭环境里也很容易疯。”

　　“如果咱俩能回去，我一定力劝社区里的那些老顽固。”

　　“别如果了，一定能回去，我从业这么多年，没落下过一个单子，还能在你这里老马失蹄？”

　　“哥们你叫什么？”

　　“丁放。”

　　“那怪不得，常年占据“北方好送榜”前三的金牌快递员，你是能放这种狠话。”

　　“必须的。”

　　“之前第一名的那个阿瓦尔古丽呢，最近都没看见她了。”

　　“下次你碰到BT了，问问他们呗。”

　　“折了？”

　　“嗯。”

　　“折谁手上了？BT还是米尔人？”

　　“折大自然手里了，欺山莫欺水，没搭梯子趟河，结果中途涨水，冲海里去了。”

　　“......”

　　回去的路程艰难险阻自不必说，即使是金牌送货员也很难在负重一个成年男人的情况下如履平地，冰冷萧瑟的季风直往人的骨头里吹，身上的里衣再没有干过，所幸是一路上并没有碰见BT或者米尔人，崔信在胸前画十字感谢被老天放过。

　　在距离朝韩结点城两公里处，丁放被碎石绊了一跤，两人跌坐在地上，身上有不同程度的擦伤，这时崔信才发现丁放的鞋子已经磨穿底了，脚掌一片红肿，两人只得撕了很多路边的蒲草塞进鞋子里。

　　鲜于秀敏早在成像仪里发现了他们，亲自到大门口迎接，崔信被队员扶回社区，鲜于秀敏带着丁放下到了货件收发处专门供高等级送货员聊做休憩的私人套间，机器狗端着特效药跑进来为丁放处理伤口，老化的芯片使机器狗的动作滑稽而僵硬。

　　丁放笑道：“再不升级，机器狗就只能拿来遛了。”

　　鲜于秀敏点了一只细烟递给丁放，丁放摆摆手：“谢了不用，伤肺。”

　　“谢谢你把信带回来，说老实话，我已经不报什么希望了。”

　　“不客气，你也付了相应的报酬，不是很多就是了。现在可以连接了吗？”

　　鲜于秀敏倚在墙边笑着逗弄育婴舱内的BB。

　　“你以为那帮老家伙看不清形势吗，不过是习惯性反对我罢啦！”

　　“不能打服吗？”

　　“那他们明天就敢手牵手一起死，老男人都是用屁股做大脑来思考的。”

　　朝韩的两性对立放眼整个亚联体都是非常瞩目的存在，丁放对这片土地的女性地位深有同感，哪怕是在机器狗如此普及的今天，柔弱的女性依旧是家务和生育下的奴隶，鲜于秀敏和她的女性队员几乎了放弃了自己的所有才争取到了今天的地位，即使是时钟贯彻不结婚、不恋爱、不生子、不娱乐、不休息 -- “五不原则”的鲜于秀敏，也没有在男性公民中得到哪怕20%的支持声音。

　　这是个无解的命题，两边都不怕死，两边都敢死，丁放不关心，这不是他要考虑的。

　　“那你搁这遛我呢？我大老远给你把人从山的那边海的那边背回来，你和我...”

　　鲜于秀敏摆摆手。

　　“冷静冷静，并不是不可解，议会那几个老家伙已经和我达成一致了，只要你能争取到武器专家李参和炸鸡主理人夏尔马的支持，我们朝韩结点城绝无二话。”

　　丁放静了半晌，脑子里怨气冲了天。

　　“你们把我当日本人？有了开罗尔网络你们不是想连谁连谁，用得着我苦哈哈的去跑？”

　　“一个小时前，屈主席和梅远棠都打来了卫星电话，承诺了我们很多好处。”

　　“所以呢。”

　　“所以啊，拜托啦，别让他们的努力打了水漂。”

　　“......你出去，我要洗澡睡一觉。”

　　“尽快出发。”

　　“......”

　　丁放正睡得头昏脑胀，被早晨的社区铃声叫醒，本想破口大骂，又看了一眼育婴舱，把脏话咽了回去。

　　订单界面一打开，心情和脸一样垮的稀烂，两个地点，一个最南，一个最北，这一趟跑完相当于是跨了整个半岛领域。

　　BB还在沉睡，丁放整理好快递箱后，深吸一口气，插上了连接管，眩晕感排山倒海，他又看到一段陌生的记忆。

　　小女孩带着独角兽面具，踢踏着一双精致的小皮鞋走廊里走来走去，嘴里横着轻快的歌曲，小小的手被一个怀孕的女人牵着。

　　女人从小女孩手中接过他，视角由低变高，丁放看到了一片生机盎然的大花园，不远处是熟悉的小桥流水和八角亭，他想起来了这是沿海结点城的居民社区，花园会在每周二、周四定点限流开放。

　　小女孩摇了摇女人的手，两人边散步边聊天。

　　“你说过我可以去地面玩，是什么时候。”

　　“可能要再等一段时间了，最近很不太平。”

　　“哎，我和弟弟盼了很久呢。”

　　“过两周也许就可以了。”

　　“他们说生孩子很危险，妈妈你为什么总在做危险的事。”

　　“生命需要繁衍，力量也需要传承，这是危险但正确的事，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妈妈做了别人就不用做了。”

　　“那你答应我，不要死。”

　　“即使我死了，兄弟姐妹依旧会陪伴你。”

　　小女孩抱住女人的小腿。

　　“妈妈，我只想要你。”

　　丁放从眩晕中醒过来，额头在终端机上磕出了一片红肿，又疼又热，他忘了坐下来了，真是要命。

　　似乎是那帮老家伙故意刁难他，需要配送的都是沉重的五金工具和固件，且半岛多山，公路也损毁的十不存一，只能用两条腿，外骨骼发出抗议的“咯吱”声。

　　室外风和日丽，太阳烘的人身上暖洋洋的，强烈的紫外线得以使丁放可以肆无忌惮的使用外骨骼，当初他特意贷款买下了最新的太阳能充电款。

　　去往武器专家避难所的路上，路过了一处米尔人营地，丁放远远的看见男人在喝酒吃肉，女人或扛着枪守卫或站在仪器前做数据统计，这就是他为什么不喜欢来朝韩结点城，整个社会像是没有开智，对待历史去其精华取其糟粕。

　　不多会，他看到了一处很大的避难所，共有三个帐篷，还没等他走近终端器，快递传送箱已经自动打开了，头顶传来男人沙哑的声音。

　　“请放下吧。”

　　丁放大声回他：“你得把终端打开啊，我需要点“已送达”。”

　　对方像是才反应过来：“哦哦哦，是的，不好意思，刚刚在画图，人有点懵。”

　　终端仪上李参的3D成像让丁放小小的惊讶了一下，居然挺帅气的，整个人收拾的干干净净，穿着也很得体，如果不是穿着一身战术服，换个西装就能去走T台了，男人好对比，站在李参面前，丁放感觉自己像个埋汰的大番薯。

　　可能是长久没有接触人类，李参的边检查快递箱边向丁放滔滔不绝。

　　“我早就建议鲜于多给我一点钱和资源，热武虽然很有必要，但是对付那些太能活的政客，基因武器才是真正的解决之道啊。”

　　“我之所以搬出结点城，就是那些老东西，该铁血的时候圣母，该圣母的时候铁血，对待米尔人和BT唯唯诺诺嚷着谁都有人权，对年轻人和女人却重拳出击，少年和女人在前方送死，他们在后方疯狂的消耗饲料，长了一张嘴光会吃喝和叭叭。”

　　“鲜于他们总是和我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政治，是没错啦，但那又有什么意思呢，今天你压倒我，明天我压倒你。”

　　“他们哪里知道科技和发展的重要性？”

　　“要我说，全部押到焚化炉，不啰嗦的杀了再烧，啰嗦的直接就烧。”

　　“开罗尔网络是每个工程师心之向往，我没有道理不连，你说是吧。”

　　丁放靠坐在终端边规划路线，时不时附和一句。

　　“嗯。”

　　“啊。”

　　“你说得对。”

　　“哎呀，朝韩结点城就是这样的啦。”

　　“我也来的很少，钱给的少还挑，只有需要攒赞的初级送货员来得多。”

　　货物状态检查完，李参很满意，几乎是催着丁放赶紧做开罗尔网络连接，临走前还送了丁放好几张新武器图纸。

　　“光波脉冲枪，针对BT的杀伤性武器，充电一小时，子弹打五发。”

　　“麻醉波拉枪，绳子里加了低压电，能把米尔人电到尿失禁。”

　　“外骨骼备用电池，你身上的新款我也买了一套，新作了一块轻型太阳能电池，送给你。”

　　“丁放，科技发展最忌讳闭门造车，我是除了亚联体政府，最希望你能将开罗尔网络连接到亚欧板块的每一寸土地上的人。”

　　丁放谢过李参，将武器数据导进开罗尔网络系统，挥挥手潇洒的走了，李参不停的和他说再见，声音传得又大又远。

　　回程路上，丁放将外骨骼的运行速度调至最大，差点摔了好几个狗吃屎，快递箱“哐哐”作响，BB的神经系统与丁放相连，吃风的快乐也传递到了BB，她咯咯咯的大笑，一大一小放肆的在原野奔跑。

　　代价就是在到达炸鸡主理人的避难所时，箱内物品损毁了10%，夏尔马是个巴韩混血，棕色皮肤且鼻子很高，油腻的长发从高高的厨师帽里掉出来，他看起来很忙，丁放听见传声筒里里滋滋冒油的声音很热闹。

　　丁放在终端上的一百多个个订单里，艰难的找到了自己的那一个，眼睛几乎看瞎，夏尔马看到鲜于秀敏的亲笔手信，二话不说就开放了网络连接入口。

　　“我和秀敏是从幼儿园一路走到高中的好朋友，我还追求过她，可惜她除了朝韩结点城什么都不爱，我总不能在家洗手作羹汤吧。”

　　“订单都堆成山了，也没个人来帮帮我，做完一个又一个。”

　　“送油的小哥再不来，我可就只能用陈油了，哎，其实根本就吃不出来，但我已经被卫生部的警告过一次了，也是我运气太差，就用了那一次，刚好被卫生防疫部长吃出来。”

　　“要我说，秀敏干嘛把自己整的那么累呢，赚的还没我这个炸鸡肉的多，天下就让男人去打就好了。”

　　“不过这些你别和秀敏说，她对于这个是非常敏感的，高中的时候还和同班男生打过架，她打架是真的很厉害，又帅。”

　　丁放瞥了他一眼:“所以你喜欢鲜于部长打架的样子，还是炸鸡肉的样子？”

　　夏尔马会心一笑，成像仪里的脸有些红:“我喜欢她的样子，长得很好看，想一直放在家里看。”

　　丁放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说什么都显得自己和夏尔马一样脑子不好。

　　“反正你要回朝韩结点城，带点炸鸡订单回去吧，又不费事。”

　　丁放点点头，选了几个订单，夏尔马疑惑到。

　　“李议员的你不送吗？”

　　“李议员是谁？”

　　“秀敏是红党领袖，李议员是蓝党领袖，秀敏的订单你都接了，李议员的订单你不接？也太明显了吧，你不怕蓝党给你穿小鞋？”

　　“他想吃自己不会来拿啊。”

　　“李议员都七十五了！”

　　“这么能活？”

　　“他的炸鸡里会要求放红参，可会养生了。”

　　“我怕他吃了难得拉。”

　　夏尔马撇撇嘴。

　　此时进来一个身着绿衣派送服的梅氏员工，看着才十几岁，笑着和他打招呼，唰唰唰几下把丁放不愿意接的都接了。

　　年轻的派送员才刚刚入行，只持着一根细细的碳纤维登山杖，丁放拍了拍他的肩膀，拧开外骨骼开关，向着结点城的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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