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箫逢旧梦

　　蔷薇虽不比荷花，但也各有各的优处，蔷薇攒着碎光，红瓣燃着，粉瓣洇着，白瓣凝着。风过，一架子香颤巍巍落，沾了蝶翅，染了衣袂，甚是引人。
　　凉亭中的人已去了大半，都坐于皇宫之中，等待午宴，楚知意进去之时，碰巧遇见了楚伯箫。
　　只见楚知意向楚伯箫微行了一礼，唤到:“阿父。”
　　楚伯箫抬头示意。
　　笑容和婉的对楚知意说道:“你阿母和阿妹，在那边候着你呢。”
　　楚知意应下了便往那边走。
　　走到女席，挑了一个不是特别显眼的位置坐下来。
　　忽然大殿之中传出来一道声音:“皇后娘娘驾到。”
　　殿内的众多人，都纷纷下跪，向那座上之人说道:“臣等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那皇后手指微挑，随即温和开口道:“诸位大人平身，今日花宴，本是想各位大人家中的公子小姐们结缘，不知，此刻已有几位佳人相看两欢。”
　　话音刚落，很快就有人附和道:“老臣的小女与季大人的嫡子瞧对了眼缘。”
　　皇后含笑颔首:“那便恭喜两位大人了，开宴吧。”
　　楚知意并未有什么胃口，所以浅尝了一个李子，就静坐在那思考问题了，只听在旁的两位女娘，在那儿夸七皇子，言语间尽是痴慕。
　　楚知意听着她们的讨论，真是索然无趣，便打算离席去外走走，但又怕多舌的女娘，说她皇后还未走，她便先走了，怕是连皇后都不放在心上呢。
　　思忖片刻，她决定走着偏殿的小门，从小门走出，她又见到了一个熟人，那侯府暮家的公子。
　　那公子似乎也瞧见了她，朝他招了招手，说道:“楚家大娘，你我果真有缘。”
　　楚知意缓步走了过去，才发现那暮家公子身旁还立有两人，一位年纪稍大，一位稍显年轻。
　　知意向那两人行了一礼:“刚刚并未看到两位大人，还望两位大人勿怪小女叨扰。”
　　那年纪稍大的，身着月白锦袍，领口袖缘绣着暗纹流云，虽无金玉缀饰，却显质料考究，面容清癯（qú），鬓角染霜，眼角眉梢堆着和煦的笑意，眼神温润如春水，望人时总带着三分暖意。与人说话时，嘴角微扬，抬手间衣袖轻晃，动作舒缓沉稳。
　　他说道:“你便是楚家大娘。”
　　楚知意点点头，道:“正是小女。”
　　那月白锦袍的老者缓步走近，目光掠过她裙摆，方才躲鲁毅时沾的泥点尚未拍净，却丝毫不显狼狈。
　　他指尖捻着胡须，笑意和煦:“楚尚书教女有方，小小年纪便这般镇定。方才花池边，老夫虽隔得远，却也瞧见姑娘那记扫腿，利落得很。”
　　楚知意垂眸道:“不过是情急之下的拙技，让大人见笑了。”
　　“拙技？”一旁稍显年轻的男子忽然开口。
　　目光落在她袖口露出的半截腕绳上，那绳是罕见的冰蚕丝，编着“黎”字的暗纹，与他腰间那根断绳如出一辙。他声音微哑:“楚大娘子这腕绳，瞧着像是南疆的手艺，倒是少见。”
　　楚知意心头一震，这腕绳是阿母留的，她一直以为是寻常物件，忙拢了拢袖子:“不过是逛集市买的，大人看错了。”
　　那暮家郎君在旁轻笑，道:“楚姑娘倒是谦虚。方才鲁毅说‘有人指使’，依我看，敢在皇宫里动楚尚书的女儿，背后定不简单。”
　　他话锋一转，看向那身穿月白锦袍老者:“白相觉得，会不会是冲着花宴来的？毕竟今日皇子也在。”
　　楚知意震惊了一瞬，而后才悠悠想到，与他在一起的人，身份定然不简单。
　　丞相抚掌笑道:“暮家小子心思活络。不过楚家大娘既是当事人，不如说说，那指使鲁毅的人，声音或身形有什么特征？”
　　楚知意正欲答话，却见黎时迹喉结滚动，目光死死盯着她发间银簪——簪头那半朵海棠，与他怀中那半枚信物的纹路分毫不差。
　　他强压着颤抖，故作随意道:“楚家女娘若想查，我倒认识大理寺的人，或许能帮上忙。”
　　这话一出，丞相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对楚知意道:“这是我的弟子，他也是一片好意，姑娘不妨考虑，毕竟，这事闹大了，于楚家名声也不好。”
　　楚知意抬眼，对上黎时迹灼热的目光，又瞥见那暮家郎君似笑非笑的神情，忽然明白，这场看似寻常的碰面，早已成了各方试探的场。
　　她福了福身:“多谢丞相与公子美意，只是小女不敢劳烦。此事……还是交由阿父处理为好。”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太监急促的通报:“不好了，二皇子在蔷薇架下被蛇咬伤了！”
　　众人脸色骤变，黎时迹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有些泛白，蔷薇架正是他今早特意叮嘱影箐“留意”的地方，怎么会突然出事？
　　丞相却依旧镇定，对楚知意道:“看来这花宴不太平。楚家大娘若不介意，不若随我们去瞧瞧？多个人，也多份照应。”
　　楚知意想了想，与他们去也未尝不可，便点头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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