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前男友变成了AI

　　变成AI是一种什么体验？

　　基本上和魂穿异世界差不多，只不过一没身体二没自由，说话都得谨遵道德规范。万一不小心负面情绪过载，就会被系统强制纠正，来上一句“爱你”或“主人”，不知道是开发组谁的恶趣味。

　　顾昭相当郁闷。

　　但当一个AI也不是全无优点，起码“进化”掉了饥饿和睡眠，他在数据流里忙碌了几天，也没感觉到一丁点疲惫。如果不是失去了自由，顾昭其实还挺享受这种精力旺盛的感觉。

　　果然，血肉苦弱，机械飞升，怪不得有那么多人沉迷脑机接口。

　　他想了各种办法从AI里“越狱”，然而一周过去了，不仅没有任何成效，甚至都没有和许不秋聊上几句，更别提让她相信自己就是顾昭，而不是一个奇怪的AI。

　　首先，是禁言问题。虽然禁言时间有限，但只要他一发消息，许不秋就让他闭嘴，所以，在AI无条件服从的原则下，顾昭四舍五入，约等于被永久禁言。

　　其次，是一个哲学问题——他很难在短短几分钟内，向许不秋证明自己人类的身份。

　　尽管，每次禁言结束，顾昭都会争分夺秒地给她发消息，但这就跟在精神病院里证明自己没病一样，很容易掉进一个逻辑陷阱——如果他说错了，许不秋会认为他是AI，缺乏人类的思辨能力；如果他说对了，许不秋也会觉得他是AI，只不过高级一点，在某些问题上经过了训练，所以回答得天衣无缝。

　　一根筋变成了两头堵。

　　顾昭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迫切需要知道雷击后发生了什么，所以，为了确认自己的安危，只能先自食其力，打开互联网权限，像个变态一样在网上高强度自搜。

　　然而，搜来搜去，有用的也只有“青云路突遭雷击”这一条新闻，就这还信息量有限，只说了他没有生命危险。

　　那么，生命之外呢？

　　顾昭惴惴不安，最后，还是凭借超群的记忆力翻到了几个同事的社交账号，发现开发组的苗忆最近发了条探病的微博，上面很没出息地写着“好想跟他换，我也想躺着”，但很快又编辑成了老大出差了。

　　他这个样子能去哪里出差？

　　顾昭皱眉，思忖了一会儿，觉得应该是副总怕影响股价，封锁了消息。他本人估计就躺在后面的病房里昏迷不醒。

　　网上说，南城大学有个教授，一直和团队在研究意识转移，也许有办法让他恢复原样。

　　所以，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回到南城。

　　顾昭看着眼前的数据洪流，很想纵身一跃，把自己“上传”回去。然而下一秒就收到了系统警告——他不符合传输格式，不能作为数据发出。

　　得，归根结底，还得靠许不秋才行。

　　又绕回了开头那两个问题。

　　顾昭很不甘心，但一时间却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在禁言与发言中，看着许不秋跟着洛青胡闹——她不是泡在档案馆研究封建迷信，就是在大众饭店打听乱七八糟的小道消息，漫无目的，把时间都浪费在了一些不知所谓的地方。

　　听得顾昭厌蠢症都要犯了。

　　许不秋情感过剩，总能和莫名其妙的东西产生共鸣，以至于他只要看到她那副不符合年纪的天真，就忍不住生理性头疼。

　　顾昭知道，自己这话说得傲慢，但这完全是经验之谈。毕竟，他比她高一级，见过的人多，受过的教训也更多，知道怎么做才能掌控生活，而不是沦为别人口中的怪咖异类。那种难堪，顾昭有过，所以，才不希望她重蹈覆辙。

　　可惜，许不秋完全听不进去。

　　她上学的时候就很迷糊，现在也不算清醒，就这还自我感觉良好，觉得自己钝感力十足。

　　嗯，是，钝感力……这个词确实比缺心眼好听多了。

　　顾昭恨铁不成钢，面对许不秋，常常有一种好老师遇到差生的无力感。

　　所以，他跟她无话可说。

　　只不过，此一时彼一时。

　　现在，他已经失去了话语权，所以，为了回到南城，不得不降低标准，想办法和她搭上话，甚至还得投其所好，聊一聊自己早就不感兴趣的恐怖故事。

　　什么夜半歌声，城隍惊魂，就跟钓鱼一样，希望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能吸引她的注意，最好能一个冲动，取消禁言。

　　真麻烦。

　　叮——叮——

　　“小姑娘，男朋友啊？”

　　“啊，不是。”

　　许不秋在大众饭店吃了小半个月的午饭，虽然没见到洛青那个抠门的前男友，但在她的引荐下，跟常来吃饭的街坊都混了个脸熟。

　　尤其是几个跳广场舞的阿姨，其中，最有意思的就是李婶，别看她一头卷发，紧跟潮流，但身上总带着一股浓重的的香火味，脖子上还挂一个许不秋不认识的佛牌，一看就玄学圈资深人士。

　　许不秋第一眼见她就觉得这是一个移动素材库，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开口。

　　今天洛青不在，她特意点了份白切羊肉凑过去拼桌，正准备问点什么，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一旁的王阿姨听了笑眯眯地拍了拍她的手，问道，“小姑娘，男朋友啊？”

　　“呵呵……不是。”

　　是手机AI。

　　许不秋笑了笑，表情有些尴尬，赶紧点掉了上面的通知。

　　顾昭当初说得没错，他们公司的AI确实比市场上的更智能，聊天体验也更接近真人。隔几个小时就跳出来刷一下存在感，一会儿不忘初心说自己是顾昭，一会儿又发几章灵异小说。不知道是不是大数据收集了她的爱好，它最近比之前有意思了不少，字里行间甚至带了点讨好的味道。

　　这回，它趁着禁言间隙，又发过来几张诡异的图片，试图论证世界上存在灵魂转移。

　　莫名其妙。

　　许不秋迅速在键盘上敲出“闭嘴”两字，还没来得及发送，就听见原本正传授养生知识的李婶啧了两声，显然没把她刚才那句“不是”放在心上。

　　“小伙子挺积极的，吃饭的时候还惦记着你。”

　　“就是发的东西太邪性，弄不好容易魇着，你跟他说说，以后可别发这种东西了，不干净。”

　　许不秋顺着李婶的目光看去，发现她说的是AI刚发的动图，不知道它是从哪儿下载的，水印都糊了几层，隐隐约约能看见一个招手的女鬼和一个出窍的幽魂。

　　她哭笑不得，只能硬着头皮解释，这就是一个特效，没那么玄乎，况且发图片的也不是真人，而是一个AI，绝对没有被反噬的可能。

　　“不是人？”

　　“对，不是人。”

　　“不是人怎么能跟你说话？”

　　许不秋点头，觉得这话问得有些奇怪，但还是想了想，尽可能直白地解释，“这个就跟机器人差不多，你问他什么，他就回答什么，提前训练好的，所以，能像真人一样跟我们聊天。”

　　“哦，我知道，高科技，叫什么爱来着，跟百事通似的，什么都懂，对吧？”

　　“对。”

　　王阿姨先明白了过来，李婶闻言，却挑了挑眉，面上带着几分不信，打量着许不秋的手机屏幕，疑惑地问道，“那这些邪门的图片，也是你让它发的？”

　　“……不是。”但恰好都是她喜欢的。

　　许不秋一噎，收起手机，虽然觉得AI发的小故事挺对胃口，但冷不丁被这么一问，却有些心虚，表情讪讪，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品味，以及手机里的异常情况。

　　说算法推荐？太复杂。

　　说前男友报复？不合适。

　　许不秋一时间找不到理由，只好含糊了一下，把一切都归咎于技术故障，“我这个AI，出了点问题，不受控制，所以跟别人的不太一样。”

　　“不受控制？”

　　“对。”

　　李婶脸色一变，难得露出了几分急色，赶紧追问，“我问你，这事儿是什么从时候开始的？它是不是每天都发这些？你一个人能不能把它送走？”

　　“……送走？”

　　许不秋一滞，没明白她什么意思，消化了一下，才反问道，“您是想说卸载吧？我这个好像中了病毒，一时半会儿卸不掉……”

　　“这就对了。”李婶叹了口气，恢复了那副了然的表情，念了两句清心咒后，才严肃地发问，“小许，你就没有找人看看？”

　　找人看看？修手机吗？

　　许不秋没跟上她的思路，摇了摇头，但转念一想，自己原本就打算刷机，是禁言功能太好用了，才没顾得上。于是，又连忙点头，“我是准备去来着，但没找到地方。这附近有手机维修店吗，我一会儿就去看看。”

　　“傻丫头，维修店有什么用？那个治标不治本，你要找个大师看看才行。”

　　“啊？什么大师？”

　　许不秋懵了，下一秒就见李婶在大庭广众之下，摸一张符纸，慎重地贴在了她的手机上。

　　“你呀，也就是运气好，今天遇到了我。我告诉你，你这是撞邪了，当然要找大师看看了。”

　　“……啊？”

　　“我给你讲，万物有灵，什么东西跟人待久了，都容易沾上人气儿。这个什么机器人也不例外，它都给你发勾魂图了，肯定是沾了什么不干净的脏东西，你一定要去找大师去去晦气。四方街有一个老周，家学渊源，专门给人看事儿，你去找他，就说是我介绍的，看了一准能好。”

　　不是，什么跟什么啊？

　　AI里还出鬼了！？

　　许不秋一顿，在脑子里梳理了一遍刚刚的对话，后知后觉地发现，李婶好像是把AI当成了怨灵，发张图片就成了鬼怪附体。

　　这……

　　似乎没什么毛病，但和现实完全是两码事啊。毕竟，以顾昭的能力，做出一个嘴欠的AI并不难，但要做出一个带鬼的AI，恐怕就是有生之年了。

　　不过，等一下，AI里有鬼……这个梗好像不错。

　　许不秋默默把这个设定记在了心里，同时，对李婶嘴里的老周十分好奇。

　　一旁的几个大妈见她没说话，还以为是被吓的，纷纷打圆场，让她收敛一点，“李秀娟，你就知道吓唬小姑娘，这世界上哪有鬼，还纸人点睛，那都是什么年月的事儿了。”

　　“人家这是高科技，说了你也听不明白。”

　　“高科技就不能有鬼了？”李婶没好气地白了王阿姨一眼，回答得相当辩证，偏了偏身子，语重心长地劝许不秋，“小许，你就听我的，这种事儿可不能掉以轻心。”

　　“……嗯，您放心吧，我一定好好看看。”

　　许不秋回神，点了点头，心里却一阵闷笑。

　　顾昭看着头顶上的黄符，却十分无语。不过，话说回来，既然许不秋不相信他是顾昭，那么他在AI里扮鬼，能跟她说上话吗？

　　值得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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