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花期的恋

　　熬过周一、周二的期待，备受瞩目的运动会终于如期而至，高一学子成为了首日的主角。

　　各班以班级为单位，有序排队前往看台就座。巧合的是，高一十三班被分配到半场看台的中央位置，这里不仅视野开阔，能将赛场全景尽收眼底，更是为运动员呐喊助威的绝佳地点，每一声加油都能清晰传递到赛场中央。

　　赛事安排兼顾节奏与体能：上午集中进行100米、400米等需要爆发力的项目，褚卫所在的4×400米接力赛也在其中，紧张感拉满；而考验持久力的长跑项目与趣味性更强的轻松项目，则被贴心地安排在下午，让赛场节奏张弛有度。

　　距4×400米接力赛开始还有20分钟，褚卫已经站在检录处旁的空地上热身。他没像其他选手那样大声说笑，只是反复做着高抬腿，膝盖磕得运动裤沙沙响，额前的碎发被风吹起来，露出紧盯着赛道的眼睛。

　　打头的是体委吴漾，他攥着第一棒站在起跑线前，目光扫过身后的两个女生，她们被安排在二三棒，此刻正互相整理着号码布。褚卫站在第四棒接棒区，肩上压着比想象中更沉的重量：有吴漾拍他肩膀时说“最后一棒靠你了”的信任，也有转来班上快半月，仍没完全融进集体的隐约疏离。

　　“各就位——”裁判的声音刚落，看台中央的高一十三班区域先起了阵窸窣的骚动，有人往前探着身子指认赛道，有人低头跟身边同学念叨“吴漾冲啊”。下一秒，所有杂乱的声响突然拧成一股劲，整齐的呐喊炸响在赛场上空：“十三班加油！褚卫加油！”

　　褚卫抬头望去，看见声音的源头——林蔚然正踮着脚朝他挥手，手里还举着张临时画的“褚卫冲”的纸条，他提着的那口气忽然松了些，悄悄转化成藏在掌心的力道。

　　发令枪响，吴漾瞬间冲了出去。作为体育生，他的速度本就拔尖，此刻更是带着“为队友减压”的劲，双臂摆动如飞，跑完第一棒就把班级拉到了同组第二名的位置。

　　第二棒女生接棒时反应极快，爆发力十足地往前冲，没让隔壁班拉开差距；第三棒女生虽然后劲稍显不足，却死死咬着前方的选手，只是到交接棒时，与外道对手的距离还是差了大半米。

　　看着第三棒女生朝自己跑来，褚卫的心跳骤然加快，在触到的瞬间猛地转身，刚起跑就感觉到左手边的对手几乎与自己并驾齐驱，对方的脚步声像重锤般砸在耳边，来势汹汹。

　　就在十三班都以为“难追上了”的时候，褚卫在第一个弯道前突然提速。脚步频率陡然加快，风刮得耳边嗡嗡响，旁边的对手显然没料到这波突袭，呼吸节奏瞬间乱了，脚步慢了半拍，褚卫趁机拉开小半个身位，朝着外道那个领先的身影追去。他比谁都清楚，过了这个弯道，再想反超难如登天。外道的选手也察觉到了身后的威胁，猛地加快速度，两人的距离在弯道上反复拉扯。在全场都屏住呼吸时，意外突然发生：外道选手因前期保留体力、后期猛冲导致肌肉拉伤，脚步踉跄着慢了下来。而褚卫从接棒起就没松过劲，全程保持冲刺节奏，过弯时更是再次提速，像道黑色闪电般从外道选手身边掠过。

　　看台上的欢呼声瞬间掀翻了屋顶，十三班的同学跳着喊“褚卫冲”，连隔壁班的掌声都混了进来。褚卫盯着终点线，手臂摆动得越来越快，冲过红线后，他缓冲着慢慢停下脚步，扶着膝盖大口喘气。身后传来队友的欢呼声，他向看台望去，林蔚然倚在围栏边摇晃着“十三班冠军”的纸牌对他竖着大拇指，周围围过来的同学拍着他的肩膀，眼里是毫不掩饰的佩服。没人再记得他是“转来的同学”，只知道是褚卫，带着所有人的期待，把冠军稳稳拿到了手。

　　有人拍着他的肩膀喊“太牛了”，连之前见了面只点头的男生，都勾着他的脖子笑：“以后跑步这事，你可得带带我们！”。阳光落在他沾着汗珠的脸上，也落在围过来的人群里，那些曾经隐约的疏离感，好像都被这声“我们班拿冠军了”的欢呼冲散了。

　　青春里的少年人，总像刚长出尖牙的狼崽子，带着点“领地意识”的谨慎，可当有人为这片“领地”拼尽全力时，所有的排斥都会变成真心的接纳。褚卫知道，从今天起，他算真正成为高一十三班的一员。

　　褚卫跟着男生们回到看台，目光扫过十三班的区域，却没捕捉到林蔚然的身影。他心里莫名空了一块，快步找到林蔚然的好朋友，梳着低马尾的赵姝梦，语气带着点急切：“你看到林蔚然了吗？她怎么不在。”

　　赵姝梦歪头想了想，指尖点了点下巴：“你说然然啊？刚才有几个男生笑着找她，听他们提了一嘴‘小卖部’，具体去做什么我也没细问。”

　　褚卫皱了下眉，早上林蔚然明明带了一大袋零食来，怎么还特意去小卖部？他刚要迈开步子去找，就看见看台入口处传来一阵动静，林蔚然双手各提着三杯奶茶，手腕上还挂着两个鼓囊囊的零食塑料袋，脚步轻快地往上走，身后跟着六个男生，两人抬着大纸箱，胳膊上还夹着几包纸巾。满满当当的奶茶足足有五六十杯，一眼望去格外惹眼。

　　“哇！”十三班的区域瞬间炸开了欢呼，有人拍着栏杆喊“蔚然妹妹也太大气了”，还有人已经凑到台阶旁等着帮忙。林蔚然快步走到熟悉的好友身边，先将四杯奶茶一一递到她们手里，笑着说了句“快尝尝，刚做好的”，又低头从剩下的两杯里拿起一杯揣在自己手里，指尖捏着杯身转了转，目光下意识朝着褚卫的方向望来。额角沾着点薄汗，却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少打趣我啦！上午太阳这么毒，大家喊加油、比赛都辛苦，喝点冰的奶茶降降温。下午还有项目的同学，继续冲！”

　　等安抚好身边的朋友，她便转身朝着褚卫快步走来，将一杯包装精致的奶茶塞进他手里，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掌心，像被烫到似的轻轻缩了回去，耳夹悄悄泛起薄红。

　　“辛苦啦，”她抬着下巴看他，眼里盛着细碎的光，语气里满是笑意，“也祝贺你呀，勇夺桂冠！”说着，她又把手腕上挂着的零食袋递过去，掂量下袋子，声音软乎乎的：“这是奖励冠军的，补充点能量，下午好好歇着。”

　　褚卫握着冰凉的奶茶，指尖却莫名发烫，他低头看了眼杯身上特意贴的小贴纸，画着一个举着奖杯的小人，嘴角不自觉上扬。抬眼时恰好对上林蔚然还没来得及收回的目光，他喉结动了动，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谢了，”顿了顿，又补充道，“你的奶茶，比冠军奖杯还甜。”说着，他顺手接过零食袋，指尖刻意放慢了动作，轻轻蹭过她的手背，看她耳尖的红意更浓，眼底的笑意也深了几分。

　　午后的阳光似融化的金箔，温柔地铺洒在红色塑胶跑道上，折射出暖莹莹的光晕，风带着春末的微凉掠过耳畔，卷起零散的人声与衣角。

　　1500米比赛即将开始，林蔚然站在起跑线上，扎起的高马尾随着身体的轻晃微微摆动，清甜的眉眼间透着一股爽朗的韧劲。直到这时，围观的人群才猛然反应过来，这个平日里看着娇俏可爱的女孩，报的竟是考验耐力与意志的1500米中长跑。

　　下一秒，喧闹瞬间被点燃。不同班级认识她的男生女生纷纷踮脚挥手，一声声“林蔚然，加油！”“林蔚然冲啊！”顺着风飘过来，清亮又热烈，像是撒了一把滚烫的星子在空气里。

　　褚卫站在人群里，目光落在那个身影上，心底忽然涌上一丝复杂的滋味。他这才真切意识到，像林蔚然这样的女孩，仿佛自带光芒，无论走到哪里，总能轻易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收获满满的关注与喜爱。看着那些他并不认识的人，也在拼尽全力为她加油呐喊，他指尖微微收紧，说不清是羡慕，还是别的什么情绪。

　　“各就位——预备！”裁判的口令打断了周遭的嘈杂，随着一声尖锐的哨响，1500米比赛正式拉开序幕。林蔚然反应极快，前两百米迅速加速，稳稳抢占了中前位置，既不落后也不冒进。进入中途阶段，她调整节奏，保持匀速前进，鼻尖和嘴角配合着步伐，稳稳践行着三步一呼、三步一吸的腹式呼吸法，巧妙避开冷空气对呼吸道的刺激。

　　或许是场外持续不断的呐喊给了她无穷动力，又或许是心底那份夺冠的信念在熊熊燃烧，接下来的一千二百米，林蔚然始终牢牢占据着前列位置。阳光掠过她汗湿的额发，折射出晶莹的光，她眼神始终坚定地望着前方，即便呼吸逐渐急促，也从未有过半分松懈。

　　途中，她先后套圈了三个女生，她们有的体力不支，干脆放慢脚步改成行走，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有的耐力不足，配速骤降，脚步拖沓得像是灌了铅，与林蔚然稳健的步伐形成了鲜明对比，场边的加油声也因此更盛了几分。

　　转眼来到最后一个半圈，赛况骤然紧张起来。场上只剩下林蔚然和另外两个女生展开角逐，气氛瞬间焦灼。其中一个女生似乎生怕被反超，刚进入第三圈半就迫不及待地加速冲刺，另一个女生不甘示弱，也立刻咬紧牙关紧随其后提速。

　　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跑道上瞬间蒸发。

　　但林蔚然丝毫没有被她们的节奏带偏，依旧沉着地保持着自己的配速，眼神坚定地望着前方的跑道。

　　果然，那两个女生显然也是第一次参加1500米比赛，缺乏经验的她们过早提速，很快便显露疲态，后程速度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林蔚然抓住这个绝佳时机，在最后300米的冲刺阶段猛然发力，她加大摆臂幅度，拉长步幅，双腿如同上了发条的齿轮，每一步都踩在最有力的节奏上。风在耳边呼啸，呐喊声在身后沸腾，她一步步超越前方两人，最终以五分二十八秒的成绩，率先冲过终点线，稳稳拿下了第一名！

　　冲线的瞬间，林蔚然紧绷的身体骤然松懈，双腿微微发软，下意识地扶着膝盖大口喘气，额头上的汗水顺着下颌线不断滴落，砸在跑道上晕开小小的湿痕。但她脸上却漾开了灿烂的笑容，清甜的眉眼弯成了月牙，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畅快与夺冠的骄傲。下一秒，早已等候在终点线旁的同班女生们立刻涌了上来，有的递上水和毛巾，有的亲昵地揽住她的肩膀，叽叽喳喳的夸赞声此起彼伏：“然然你太牛了！最后冲刺简直帅炸！”“我就知道你肯定能拿第一，果然没让人失望！”

　　周围的欢呼声也达到了顶峰，认识或不认识的同学都在为她鼓掌喝彩，刚才为她呐喊的男生女生们也笑着挥手，眼神里满是赞赏。褚卫站在人群中，看着被簇拥在中间、笑容耀眼的林蔚然，刚才心底那丝复杂的滋味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触动。这个看似甜美的女孩，骨子里藏着的坚韧与爆发力，远比他想象中更耀眼。他默默抬起手，跟着人群一起鼓掌，目光落在她身上，再也移不开。

　　夕阳为红色跑道镀上一层暖金，一天的赛事落下帷幕，颁奖仪式在欢呼声中开启。

　　各赛事各组的第一名依次走上领奖台，校长亲自为大家颁发奖牌，冰凉的金属触感落在掌心，沉甸甸的荣耀写满每个人的脸庞。待所有获奖者站定，相机快门“咔嚓”响起，定格下这张汇聚了汗水与荣光的大合照。林蔚然和褚卫并肩而立，手里的奖牌在余晖中闪着光，二人同步扬起嘴角，冲着镜头笑得坦荡又真切，少年少女的明媚与骄傲，在暮色里格外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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