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山境主

　　云雾缭绕的天境大殿内，老境主端坐在玉座上，三位帝姬静立阶下。几位重臣分列两侧，以白发苍苍的古藤上神为首，都是子书燕的坚定支持者。

　　“今日召你们来，是关于继位之事。”老境主缓缓开口，“朕决定将境主之位传给燕儿。镜儿、琪儿，往后要好生辅佐长姐。”

　　子书燕立即躬身行礼，嘴角微微抽动，强压下笑意：“儿臣定不负父王重托。”

　　子书镜突然上前一步：“父王，儿臣认为大姐并不适合执掌天境。”

　　老境主眉头微皱：“此话怎讲？”

　　“大姐表面端庄贤淑，私下却纵容魔族在妖界作乱，置妖族生死于不顾，而且她还私自建造地牢，终日欺凌妖族孩童。”

　　古藤仙君立即出声拥护子书燕：“二殿下此言差矣！那妖族生性本就卑劣，大帝姬此举正是防患于未然！”

　　另一位大臣也附和道：“正是！那些低贱妖族，整日胡作非为，若不加以管教恐生后患！”

　　站在后面的清辉仙君终于忍不住开口：“陛下，老臣以为此举欠妥。妖族虽非我族类，却也是天地生灵。若一味压迫，只怕会适得其反啊！再说……也不是所有的妖族都……”

　　“住嘴！清辉仙君这是要替那些畜生说话？”子书燕猛地转身，手指头都快戳到清辉脸上去了，脸上端庄尽失，“若不将妖族从孩童时期就牢牢压制，他日必成祸患！就是要让他们从骨子里惧怕天族！永不得翻身！”

　　子书镜冷笑：“身为境主，当以仁德治世。将子民分为三六九等，肆意欺凌，吸血取丹，这就是大姐的为君之道？”

　　老境主重重咳嗽两声，他看向子书镜，“燕儿用些雷霆手段，也是为君者常事。妖族确实......不必太过优待。”

　　老境主看着清辉仙君和子书镜都明确反对子书燕继位，目光只好转向一直安静待在一旁的三女儿：“或者……琪儿……”

　　子书镜毫不客气地打断，声音里满是讥讽：“三妹？她更是被惯得无法无天！稍有不顺心就殴打下人出气，前几日还把伺候她多年的仙侍打得卧床不起。她还偷偷跑到凡间，用法术烧毁农人的庄稼，看着那些凡人跪地痛哭的样子，她竟觉得有趣得很！”

　　“够了！”老境主猛地一拍玉座扶手，震得整个大殿都安静下来，“你怎么就只会盯着别人的错处？看看你自己！整日游手好闲，不是饮酒作乐就是沉迷美色，哪有一点帝姬该有的样子！”

　　子书镜仰起头，毫无惧色地直视着父亲：“是，我确实爱玩。但至少我不会欺凌弱小，不会纵容妖魔祸害人间，更不会把虐待他人当作乐趣！”

　　她环视大殿，声音清晰而坚定，“如果连她们两个也能做天境之主，那这位置，儿臣也要争一争！”

　　这场关于继位之事的商议最终不欢而散。

　　子书镜怒气冲冲地回到自己的寝宫，一把将桌上的茶具扫落在地。“说我爱玩儿？我贪图美色？父王怎么好意思？他那后宫里的妃子，有多少是他强行纳来的！本帝姬至少从不强抢民女民男！都是心甘情愿要跟随本帝姬的！”

　　桃桃和花花连忙上前安抚。桃桃轻轻为她揉着太阳穴，柔声道：“殿下莫要动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得。”

　　花花也一边为她捶肩一边附和：“就是就是，殿下莫生气了”

　　子书镜闭目靠在软榻上，两个侍女伺候着。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决然：“既然你们都觉得我不配，那就别怪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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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镜宸宫偏殿。

　　云逸盘踞在灵泉边沉睡，突然他身体剧烈抽搐了一下，尾巴时不时拍打着地面，仿佛正被困在无法醒来的梦魇里……

　　梦回云逸最熟悉也是最痛苦的地牢

　　“按住他！”

　　三个神族守卫死死压住他，铁钳粗暴地撬开他咬紧的牙关，将那枚泛着幽光的“蚀心丹”往他喉咙里塞。

　　“不……”云逸拼尽最后力气偏头躲闪，丹药擦过嘴角滚落在地——

　　“嗤”的一声，青石板被腐蚀出深坑，丹药随即也化成了一滩毒水。鞭子立刻如暴雨落下，云逸却蜷缩着一声不吭，因为他躲过了那场死劫

　　他亲眼见过那些被喂下蚀心丹的妖族，毒发身亡的样子，很可怕很可怕……

　　蚀心蚀心，先蚀心魂，再夺性命。这丹药是悬在每一个地牢妖族头顶的利刃，生死全在牢主一念之间。

　　地牢里每妖只配发一枚丹药，还好他的那份已经毁了……

　　梦境突然又流转到了那个刻骨铭心的海边

　　海浪轻拍礁石，子书镜站在他面前，锦盒里躺着那颗熟悉的泛着幽光的蚀心丹。

　　她的声音很甜

　　“相信姐姐，嗯？”

　　接着他吞下丹药，那股喉咙处的灼热感他到现在都记得

　　云逸突然惊醒，他望着主殿方向，灰绿瞳孔里充满痛楚。

　　回想起刚才梦里子书镜那双温柔含笑的眼睛，还有那枚他曾经好不容易才躲过去的毒药。

　　他慢慢将身子蜷缩起来，九首相互依偎，仿佛这样就能抵御心底涌上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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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久久不能入眠，云逸悄无声息地游进主殿。

　　夜明珠柔和的光晕下，子书镜已伏在案边熟睡，脸下摊着一本泛黄的古籍。他凑近了些，借着微光看清了书页上的字迹：

　　“九首玄蛇，其血含剧毒，溅土则五谷不生，触水则鱼虾尽绝。若以噬心丹控其心神，可令其爆体而亡，毒血飞溅，纵是大罗金仙亦难抵挡……”

　　云逸的九颗头颅同时僵住。

　　他一直都知道子书镜想要他死，只是现在才知道自己将会是这样的一个死法

　　他缓缓抬头，望向熟睡中的子书镜恬静的侧脸

　　她究竟想用他的命，去换谁的命呢？是老境主？大帝姬？还是二帝姬？还是那些大臣？算了算了不想了，到时候就知道了

　　云逸笑了笑，觉得自己也是有用的，至少可以帮她扫清一些障碍

　　它又悄无声息地游回偏殿，终是睡了个美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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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的曦光透过窗棂，子书镜慵懒醒来，发现自己竟伏案睡了一夜。

　　她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还好拿了这本旧册垫着。”她轻声自语，顺手将那张被自己口水浸湿的页面揉成一团丢开

　　接着她又从案几下取出另一本装帧精美的册子，小心地摊开。只见扉页上工整写着《九头蛇饲养手札》，内页还夹着几片新摘的嫩叶作书签。

　　“今日该试试新调配的食谱了......”她指尖轻抚过书页上的笔迹，那是她记录云逸饮食喜好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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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膳时间，厨房仙娥们如常将食案摆在云逸面前。

　　云逸的食谱都是由子书镜特意请药王殿仙官调配的。每日更新，今日是灵参炖雪鸽，佐以三色灵谷饭。

　　云逸安静地进食，九颗头颅交替取食，速度虽慢，分量却远超平日。连平日里总剩最后的灵谷饭，今日也吃得一粒不剩。

　　子书镜路过时驻足，见他这般胃口，唇角微扬：“今日倒是吃得香。”

　　她只当他是伤势好转食欲渐增，却不知云逸心里正计算着每一口食物能转化多少精血，想着若能多存一分，来日便能多护她一分。

　　食毕，仙娥们来收食案时，云逸用尾巴尖在青石板上画出一个小小的“饿”字，仙娥不敢擅作主张加食，于是告诉了桃桃，不一会儿子书镜便进来了

　　云逸九颗脑袋都不好意思地低垂着。灰绿瞳孔躲闪着不敢看她。

　　子书镜看着地上那个“饿”字，怔了怔，转头对仙娥道：“再去取两份灵谷糕来。”

　　望着仙娥离去的背影，她伸手抚过他微微鼓起的蛇腹，不禁失笑：“这般贪吃，倒像我把你饿着了。”

　　云逸感受着她掌心温度，只觉得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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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镜宸宫的夜宴难得设在露天庭院。

　　云逸盘踞在离主座三步远的白玉台上，缩小草将他维持在合适大小，这是子书镜第一次带他出席夜宴。

　　“乖乖待着。”她往他嘴里塞了颗蜜渍梅，转身便陷进锦绣堆里。慕昭的琴音里，玉衡正将酒盏递到她唇边。

　　蜜梅突然无味了

　　玉衡捧出一碟水晶糕，子书镜尝了半块，忽然想起什么，转头笑道：“给云逸也送一份去，他近日胃口好得很。”

　　玉衡垂首应了声“是”，端着糕点走来时，趁子书镜目光不在这儿时将糕点狠狠往云逸面前一杵，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撑死你”

　　云逸沉默地注视着那碟晶莹剔透的糕点，吐出嘴里的蜜渍梅核

　　他缓缓低头，却绕开了水晶糕，转而衔起盘边的灵果，细嚼慢咽地吃了起来。

　　玉衡脸色微变，便也就此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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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慕将子书镜对九头蛇的特别关照看在眼里，只当是主子豢养的新宠，便也含笑捻起一块糕点递到蛇首前：“殿下养的灵蛇当真通人性，瞧这鳞片光泽，真亮。”

　　云逸嗅到熟悉的点心香气，最小那颗头轻轻蹭过慕慕手腕，叼着糕点轻轻咀嚼着

　　玉衡轻轻碰了碰身侧的青子，低声道：“殿下平日最厌恶妖族，如今竟亲自养了条蛇，还称作灵蛇......”

　　青岚不以为意：“许是当个新奇玩意儿养着解闷，过几日便腻了。不过这蛇可能真的只是灵兽，身上一点妖气也没有”

　　“一点妖气也没有？”玉衡眼底掠过一丝暗芒，“你当真闻不到？”

　　见青子茫然摇头，玉衡垂眸思索，那萦绕在蛇身边的妖气分明浓得刺鼻，他竟毫无察觉？

　　不想青子却敏锐地转头看向玉衡：“你能闻到妖气？”

　　玉衡心头一紧，面上却绽出个无奈的笑：“我若能闻到，早就被熏晕了。”随即他又故作惊惶：“哎呀，我的水晶糕该蒸过头了！”

　　他转身疾步走向小厨房，锦靴踏过九曲回廊，直到确认四周无人，才扶着玉柱缓缓吁出口气。灶上蒸笼白雾氤氲，映得他脸色愈发苍白。

　　三百年前那只在雷劫中皮毛焦黑的白狐，与此刻仙气缭绕的玉衡上仙，在雾气中恍惚重叠。

　　他颤抖着揭开蒸笼，突然想到那个雪夜，他也是这样惊慌地逃离群妖宴席，只因听见路过的几个天族嗤笑：“你们快看啊，这些低贱的妖还学我们办宴席”

　　如今，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不是仙胎而是妖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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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衡端着水晶糕回到殿内时，云逸早已盘成蛇阵沉入梦乡。他指尖凝起一点寒芒，不动声色地往那柔软的蛇腹重重一戳，鳞片下的身躯只是本能地蜷缩了一下，竟连醒都未醒。

　　这种习以为常的隐忍，反倒让玉衡心头火起。

　　“玉衡。”

　　子书镜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他立即垂首退到一旁，子书镜凝视着沉睡的蛇妖轻声道：“三日后，待他伤愈化形，你便教他天宫礼仪。”

　　“我？”玉衡险些打翻水晶糕。

　　“他行为举止粗鲁，你好好教，明白了？”

　　“属下明白”玉衡躬身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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