悸诩

　　一场秋雨毫无预兆地降临，清晨的天空灰蒙蒙的，雨丝细密冰凉。

　　许迟站在自家楼道口，看着外面连绵的雨幕，烦躁地“啧”了一声。他昨晚睡得太沉，完全忘了看天气预报，伞自然也没带。

　　犹豫了几秒，眼看上学要迟到，他把书包往头上一扣，心一横，直接冲进了雨里。

　　跑到学校时，他浑身都快湿透了，书包根本不管用，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他冷得打了个哆嗦，感觉小腹也隐隐传来一阵熟悉的、坠胀的绞痛。

　　刚在教学楼门口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就和正准备进教室的纪衍撞了个正着。

　　看到许迟这副落汤鸡的样子，纪衍的眉头立刻蹙了起来。

　　“你怎么淋雨来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没带伞？”

　　许迟本来肚子就疼，又冷又难受，没什么好气：“废话，带了还能淋成这样？”

　　他说完就想绕过纪衍进教室，却被纪衍一把抓住了手臂。那手心温热的触感透过湿冷的校服传来，让许迟微微一颤。

　　“脸色这么白？”纪衍的目光锐利地落在他脸上，发现他嘴唇都有些失血的颜色，额发间露出的皮肤温度似乎也不太对劲。他伸手，用手背贴了一下许迟的额头。

　　一片滚烫。

　　“你发烧了。”纪衍的语气沉了下来，是肯定的陈述句。

　　就在这时，许迟小腹的绞痛猛地加剧，他忍不住闷哼一声，弯下了腰，额头瞬间冒出细密的冷汗，脸色更白了。

　　“肚子……疼……”他声音都带了点颤。

　　纪衍的脸色彻底变了。他不再多问，果断地揽住许迟的肩膀，几乎是将他半抱着带离了教室门口的方向。

　　“先去请假，回家休息。”

　　“不……不用……”许迟还想挣扎，但身上一阵冷一阵热，肚子疼得他使不上力气。

　　纪衍根本不理会他微弱的反抗，直接带着他去了班主任办公室，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情况，班主任看到许迟那副虚弱的样子，也没多问，立刻批了假条。

　　纪衍拿着假条，看着几乎挂在自己身上的许迟：“能自己走吗？我送你回去。”

　　许迟摇了摇头，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方蜷起来：“……不用送，我……自己回去。”他不想让纪衍看到自己更狼狈的样子。

　　纪衍沉默地看了他几秒，没有坚持。他把假条塞进许迟湿漉漉的外套口袋，沉声说：“回去立刻换掉湿衣服，躺下休息。”

　　许迟胡乱地点点头，捂着肚子，脚步虚浮地往校门口走去。

　　纪衍站在原地，看着他那抹摇摇晃晃、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眉头紧锁，眼神里是掩不住的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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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整天，纪衍都有些心不在焉。课堂上，他的目光几次掠过旁边空着的座位。

　　放学铃声一响，他几乎是第一个收拾好书包冲出教室的人。他没有回家，而是径直去了学校附近那家24小时便利店。

　　他在货架前停留片刻，然后熟练地拿了一盒退烧药，一包退烧贴，结账时，目光扫过旁边的暖柜，顿了顿，又买了一杯热乎乎的桂圆红枣茶。

　　提着小小的塑料袋，纪衍再次走入淅淅沥沥的雨幕中，朝着许迟家小区的方向走去。

　　他记得许迟家的门牌号。

　　站在那扇熟悉的单元门前，纪衍按响了门铃。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他却浑然未觉，只是专注地听着门内的动静。

　　许迟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脑袋像是灌了铅，一阵阵发晕，小腹的坠痛虽然缓和了些。

　　但依旧隐隐存在着。湿衣服他回来就胡乱脱掉了，只穿了件单薄的T恤和睡裤，被子卷在身上，却还是觉得一阵阵发冷。

　　就在他意识模糊，半睡半醒之际，隐约听到了门铃声。

　　一声，两声……固执地响着。

　　他烦躁地用枕头捂住耳朵，不想理会。但那铃声锲而不舍，仿佛知道家里有人。

　　最终，许迟还是挣扎着，拖着虚弱无力的身体，晃晃悠悠地爬起来，脚步虚浮地走到门口。他没什么防备心地一把拉开门，带着被打扰的怒气低吼：“谁啊……！”

　　门外的景象让他瞬间失声。

　　纪衍站在门口，肩头被雨水打湿了一片，深色的校服颜色更深了。他手里提着一个便利店的塑料袋。

　　能看到里面方形的药盒和一杯冒着热气的饮料。他的发梢还在滴水，脸色因为匆忙和淋雨显得有些冷白，但那双看向他的眼睛却带着清晰的担忧。

　　“你……”许迟张了张嘴，喉咙干涩，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纪衍的目光迅速在他身上扫过——凌乱的头发，潮红未退的脸颊，单薄衣物下微微发抖的身体，以及那双因为虚弱而显得没什么焦点的眼睛。

　　他的眉头立刻拧紧了。

　　“怎么不穿好衣服再开门？”纪衍的声音比平时更沉，带着不赞同，却不等许迟回答，便侧身从他旁边进了屋，反手关上了门，隔绝了外面的冷风。

　　他把手里的袋子放在门口的鞋柜上，然后从里面拿出那杯用纸杯装着的桂圆红枣茶，塞到许迟冰凉的手里。

　　“拿着，热的。”

　　温热的触感瞬间从掌心蔓延开，驱散了一些寒意。许迟低头，看着杯子里深红色的液体，香甜温热的气息钻入鼻腔。

　　纪衍已经弯腰，从袋子里拿出退烧贴，利落地撕开包装，然后转身，面对着许迟。

　　“抬头。” 他命令道，声音不容置疑。

　　许迟还处于一种懵然的、任人摆布的状态，下意识地微微仰起了脸。

　　纪衍伸手，拨开他汗湿的额发，动作轻柔地将冰凉柔软的退烧贴准确无误地贴在了他的额头上。突如其来的凉意让许迟舒服地喟叹了一声，混沌的大脑似乎也清醒了一瞬。

　　接着，纪衍又拿出退烧药，看了说明，抠出两颗药片，递到许迟嘴边。

　　“把药吃了。”

　　许迟看着近在咫尺的药片和纪衍那专注的眼神，乖乖地张嘴，就着纪衍的手，把药片含进嘴里，然后又接过那杯桂圆红枣茶，喝了一大口温热的甜水，将药片冲服下去。

　　做完这一切，纪衍才像是稍微松了口气。他打量着许迟这间有些凌乱的卧室，然后目光落回许迟虚弱的脸上。

　　“回去躺着。”

　　他半扶半推地把许迟带回床边，看着他重新蜷缩进被子里，仔细地帮他掖好被角，连肩膀都捂得严严实实。

　　许迟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纪衍在他房间里忙碌——把装药的塑料袋放在他床头柜伸手可及的地方，把他胡乱扔在地上的湿衣服捡起来搭在椅背上，又去客厅倒了杯温水放在他床边备用。

　　纪衍忙完，拉过书桌前的椅子，在许迟床边坐下。他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陪着，偶尔伸手探一下他额头的温度，或者把他不小心踢开的被角重新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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