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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毒
等两人对完信息,脱下婚服,梳洗整齐的出现在梁家正厅,已经是后半夜的事了。
“娘!”
宫彦脸皮一戴自动融入角色,祝香携感觉自从和她这个师兄打上照面,眉头就没松快过。
但也没办法,只能揉着眉心跟着走上前配合:“娘。”
“唉。”冯大娘子诧异的看着自己一向软骨头站不直的心肝儿子居然意气风发的冲自己挑眉,心里止不住的高兴,还以为真是妖精渡了寿命,笑的眉眼的皱纹都多了几条。
先前那一点对妖怪的害怕全被儿子的容光焕发冲淡了,上前拉住祝香携的手,又是欣喜又是感激:“好媳妇,饿不饿,娘给你下面吃。”
祝香携不动声色抽出了手:“多谢。”
冯娘子也不计较,连忙引她进里屋。刚迈进门,祝香携就瞧见了里面坐着的老人。
看来这就是他们口中把幺幺养大的张村长了,祝香携想,他居然还敢上门,难道不怕自己当着梁家人的面拆穿他的谎言?还是说,新婚之夜专门赶来,就是为了威胁自己。
祝香携颇有些敌意的看着他。
不料老人一见她就急忙迎上来,拉着她上看下看,“没受伤吧?”
“没……”
老人仰头看到了她额头角,磕的长长的一条缝,被拿大汉子扯住头发的时候又拽到了那里的伤,现在虽然已经止血,可看上去还是触目惊心。
“哎呦我的孩子啊,他怎么敢打你!”
老人痛心不已,握住她在寒夜里吹的冷冰冰的双手,使劲搓起来,“我都听说了,我叫他看着你嫁人,谁知道那杀千刀的居然敢这么糟践你,叫你受委屈了……”
祝香携一时心乱如麻。
这人是要硬演下去吗?
对着自己这张陌生的脸,这老东西居然一点都不心虚,祝香携不想管他怎么打算,她反正不打算再继续骗人了。
可就在祝香携打算发作时,宫彦忽然出手揽过她的肩膀,几不可察的戳了戳她的脊梁。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是要她配合下去。
疑惑间,宫彦又扫了她一眼,警告她别冲动。
“我没事。”祝香携敷衍道。和被她打断腿的那位相比,她确实没什么大事。
老人却还在不停絮叨,眼中满是怜惜,这倒让祝香携惊讶不已。一个硬逼着女孩嫁给短命鬼的老人,一个捡到陌生人就敢“狸猫换太子”的老人,一个撒起谎来绘声绘色的老人,眼里居然没有一丝虚情假意。
就好像他是真的心疼自己一样。
祝香携心里叹了口气。这毒山真是太毒了,连人都成了精了。
“这么晚了,您来不会就是为了看我有没有受伤吧。”她问。
老人带着她来到隔壁的小房间,关上房门,只剩她们两个,祝香携以为他这时候总该卸下伪装和自己坦诚相待了,但老人接着拿出一个盒子。
祝香携没接:“这是什么?”
“是你姐姐留给你的。”老人布满皱纹的手慢慢掀开壳子,露出里面一张泛黄信纸,“我忘记交给你了,这是最重要的东西,从前我一直帮你放着,现在该给你亲自保管了。”
“……”
他好像真的把自己当成那个叫幺幺的姑娘了,祝香携意识到这一点,后知后觉的猜到了什么。
老人就算再糊涂,也不会认错一张她从小看到大的脸。
除非……
“除非你和那个幺幺长得一模一样。”
宫彦说出了和她一样的猜测,低头玩弄着那个陈旧的小木盒子,抚摸着上面几乎被磨平的花纹,“这盒子至少得有五六十年了。”
祝香携没理会他,沉默的看着那张信纸上的内容。
【吾妹亲启: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姐姐已经故去多年。我曾嘱托过,不到你孤身一人,不能将这封离别信交给你,可现在既然你能看到这里,想必是张拭那小子已垂垂老矣,时日无多了。
他乃凡人之身,不能护你一生一世,我不知道她对你有什么打算,但相信他一定不会害你。
多想和你见一面,姐姐还没现在的你说过话。
你如今多大了?是小女孩,还是老婆婆?不过,无论你长到多大,都是姐姐的妹妹,没什么区别。你现在在做什么呢?张拭有教你医术吧,那是他从我这里学走的,我想他一定会再教给你,你那么聪明,想必现在也是用毒解毒的好手了。
这些年,恨姐姐吗?怨姐姐吗?
是我把你送进毒山,设下结界不许你离开。我想你是爱自由的,因为我们流有相同的血脉,如同一枝上长出的树叶,若有人将我禁锢在一方天地永世不得出,我一定会怨恨她一生一世。
可姐姐没有办法,姐姐失去过你,不能忍受你先一步离开,所以即使会被你记恨,也要确保你不会颠沛流离。
姐姐想见见你,你一定很漂亮,就是不知道,还能和姐姐有几分相似呢?
好乖乖,如果想要离开,请先想象你能想象到的最残酷的事情,你最讨厌的人,和你最害怕的东西。
离开姐姐为你留下的毒山,你将每日身处比那更糟糕一百倍的水深火热中,无数你从没想过的刀枪剑戟接踵而至,你可能会无时无刻不在心惊胆战中度过,当然,经历过这些后你会成长,变得更坚强。
姐姐不想你吃那种苦,没有必要。
但如果你真的想离开,请带着锁心佩,带上姐姐坟墓里的剑,带上新的名字,这是姐姐留给你的三样法宝,带上它们一起出发吧。
锁心佩是心门的钥匙,需要张拭来为你开启。
琪旋,姐姐会看着你,不会离开。】
“姐姐……”
祝香携无意间念出声。她不该看这封信的,这不是给她的,回过神,祝香携把信重新整齐的叠起来,抢过宫彦手里的盒子小心的放回去。
宫彦:“有线索吗?”
祝香携点点头:“这结界是幺幺的姐姐设下的,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们得先找到幺幺,她身上有解开结界的法器。”
“她姐姐?”宫彦笑了一下:“看这结界的威力……她姐姐可不是等闲之辈啊。”
至少是她目前为止见过的,水平最高的结界,没有之一。
甚至就算将来进了蓬莱,祝香携也不确定,是否还能见识到如此强悍犹如野兽般凶猛的结界了。
幺幺的姐姐,应该也是妖?
世间居然还有法力如此强悍的妖怪。
“总之先找到她。”祝香携立刻就要出发,被宫彦反手抓住:“饿死了,吃点东西再说呗。”
“不饿。”
“困死了,那睡一觉再说。”
“不困。”
“你是铁人吗?”
祝香携居高临下看着她,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耐烦:“出不去,你能在这儿吃喝睡一辈子。”
宫彦:“我心动了。”
祝香携懒得搭他:“快吃。”
少年匆匆扒拉两口饭,扔下筷子,忽然脸色骤变,剧烈的咳嗽起来。
祝香携:“别装。”
但宫彦还在不停咳嗽,不多时,竟然浑身脱力直接从凳子上滚了下来,祝香携这才相信他,连忙上来切脉。
中毒了。
祝香携连忙点穴,截至住蔓延迅速的毒性,回头把视线放在了刚才宫彦吃过的那碗饭上。
祝香携轻嗅了碗沿,果然有毒。
不用说,那个张村长给他们下的药,如果不是她碰巧没吃,没准儿这会儿就是两人一起倒下,冯大娘子明早一开门,就能看到一对死在婚房的“新婚夫妻”了。
祝香携又把上宫彦脉搏。这毒虽然阴狠,但并不是不能解,她心中默默念过几味草药,拉起宫彦就往床上扔。
忘了被子里还卷着一个呢。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抖开被子,把一个昏迷的不省人事的和另一个睡的天昏地暗的推到一起,盖上被子像包包子一样捏紧边缘,确保两人连一根头发丝都露不出来,才安心离去。
她就不信,明早冯娘子还敢撬房门。
就算撬了,也保准她不敢掀那张“包子皮”。
宫彦中的毒异常凶猛,祝香携难得想起来自己还有个系统,召出乌鸦,一人一鸟兵分两路去采集草药,争取能在天亮前配齐药材。
但她显然低估了这座山的面积和毒草繁多的品种。
祝香携满身大汗的行走在林间。
清晨的的雾气还没散,像一层半透明的纱裹着整片林子,沾在她的发梢、眉尖,慢慢凝成细碎的水珠,顺着她苍白的脸颊往下滑。
这就是真正的毒山。
祝香携抬头看着天,深吸了几口空气。
不负其名,毒山内灵气交错乱流,连空气里都飘着奇花异草的清苦香。
她踩着没踝的野草漫无目的地走,脚下时不时踢到不知名的浆果,惊起藏在叶下的虫豸,日光在经过层层浓密的树叶筛选后,最柔和的部分漏下来,金光洒在身上,祝香携觉得自己也变成了一只猛兽,成功融入这片森林,浑身舒畅。
这种环境,对人来说不适合生存,可对于妖来说,却是可遇不可求的栖息地。
再加上外面的结界,不但安稳祥和,更重要的是幺幺作为妖怪,避免了受宗门争斗追杀之苦。祝香携想,如果不算那些村民的排斥,这还真是个安顿妹妹长大的绝佳环境。
祝香携继而又想到那个对自己动粗的男人,和冯大娘子对自己的惧怕。
人对妖,总是又厌又怕的。
如果让那个人知道在自己死后百年,自己的妹妹在自己一手为她打造的堡垒里仍然饱受欺凌,恐怕会气的踹棺材板吧。
想着想着,她有些出神,手指掠过一朵荆棘丛,措不及防被刺伤出血,血珠聚合立刻滴落在地。祝香携连忙把手指含进嘴里,她依旧是感受不到疼痛的。
“笨蛋。”
一道声音突然从身边炸起,祝香携警惕的转过头四下张望。
没有人。
“她在看什么?她能听到我们说话吗?”
“怎么可能,她是人,我是草,你是石头,语言是不可能相通的!”
祝香携愣了愣,灵机一动,装作无事发生。
“哎哎哎,这人怎么和幺幺长得一模一样啊?人类本来就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难以区分,这人怎么和幺幺一点区别都没有?”
“不知道,她好像也是来找草药的。”
“她身上有梨花的尸香味,她好像是从外面来的吧?”
祝香携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但她继续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听见,在林间来回打转,仔细辨别着那个声音的来源。
直到她踩中一个硬硬的东西。
“哎呦这死丫头,踩死我了!”
祝香携心跳仿佛漏了半拍,又使劲跺了一下脚。
“哎呦,这死丫头要干嘛!”
“哈哈哈可能你踩着比较舒服吧石头哥。”
祝香携抬起脚,脚下果然躺着一块露着个尖尖的石头块,石头和周围的野草上都多多少少粘着她刚刚低落的那一滴鲜红的血。声音就是这块石头和那几根草发出来的。
“她要干嘛?”
“不知道,不会丧心病狂要拿你入药吧?”
“我是个石头,怎么入药?”
祝香携听着它们吵闹,除了一点点新奇,剩下就是心烦。
不过……
这些花花草草,说不定知道真正的幺幺跑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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