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襄水曲，遥隔楚云端

　　华育大学是全国知名高校，不仅注重教学质量，更注重学生的全面发展，设立了第二课堂，各类发展德智体美劳的校园活动都会加第二课堂的分，比如之前的社团表演赛、一二九大合唱、种植园劳动、做志愿……又比如每年十二月固定举行的冬季马拉松。

　　第二课堂的分数在成绩中只占10%，看似不足轻重，可是对于想要争取奖学金和保研的同学则至关重要。

　　加二课分的活动有很多很多，冬季马拉松算是其中最冷门的一个。除了长期有运动习惯的同学，很少有人愿意参加，又冷又累。

　　曲襄襄宿舍就只有她一人报了名，夏言和沈宋声称自己自打中招体育考试结束后就再没跑过一步路，梁浅有运动习惯但是比较喜欢打排球，对跑步实在无感。

　　“襄襄，你真要去吗？”沈宋面带忧虑，“那可是六公里！咱们体测800米都要了我的命。六公里你真的可以吗？”

　　曲襄襄点点头：“没事，别担心。我经常跑步的。”

　　曲襄襄经常跑步倒也不是因为热爱跑步，只是很享受跑步过后情绪高涨、一切烦恼都忘却的感觉。高三的时候，学业紧张，她每周也尽量跑步一次，转换心情、提升效率。

　　曲襄襄身着厚厚的运动卫衣，和加绒运动裤，到了起点处把套在外面的羽绒服脱下。

　　曲襄襄以往锻炼时，一般会一口气跑三公里。长期的跑步习惯，让她早就有了自己的跑步节奏，前三公里都按着以往的节奏，进行的很顺利。

　　跑步往往会有一个极点，在突破极点后就会觉得轻松很多。曲襄襄的极点在两公里多一点，两公里到四公里的区间，曲襄襄轻松拿下度过。

　　超过四公里时，曲襄襄渐渐感觉体力不支。
　　呼吸越来越沉重，仅仅用鼻子呼吸显得有些不够，张开嘴的那一刻，凄厉的北风像刀片一样在划割嗓子。曲襄襄又连忙紧闭双唇。

　　从鼻腔呼出的热气在眼前凝结，睫毛上结上了一层薄薄的霜，略微有些遮挡视线。

　　到了五公里时，曲襄襄觉得抬腿已经很费劲了。体力终究会耗尽，在两公里以后获得的松弛感并不会一直存在。六公里就是六公里，是三公里的两倍，在这一刻她体验到了。

　　好想走路，好想好想……
　　可是跑步不能停，一旦停了就再也不能抬起腿……

　　报马拉松的同学本来就很少，大家的速度又各有不同，此刻曲襄襄身边空无一人。

　　尽管此刻的速度比走路还要慢，曲襄襄还是在坚持跑着，很快就到了，很快，她告诉自己：只要再跑一个不到体测的长度就到了……

　　很快……

　　最后一段路会路过学校的校史馆和食堂，二者之间有一大片樱花树木林。春天樱花盛开时，有风吹起，落英纷飞，像是粉白色的雪。只可惜现在是冬天，枯木一片。

　　“同学，恭喜你合格了！”
　　终点处的志愿者同学拿着曲襄襄的号码牌给她做登记，有人贴心地给她递上了一杯温水，“慢慢喝。”

　　曲襄襄说了声谢谢，接过一次性水杯，却因为没有捋顺呼吸，低头好几次都没喝进去。

　　终点处和起点在一起，喝完水，曲襄襄找到自己的羽绒服，回了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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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食堂五楼，某个窗口。
　　两个男生正在窗前并肩而坐，一个有着小麦色的皮肤，眉似远山、眼若深潭，清俊挺拔；一个肤色白皙透亮，一双桃花眼笑与不笑都潋滟着春光，勾人魂魄。

　　两人的视线所及之处正是正是马拉松的工作亭，有到达的选手在交接。

　　桃花眼的正是楚云端的室友兼发小，顾孟平。

　　顾孟平敲敲楚云端面前的桌面：“兄弟，看够没？离这么远，我也看不清脸。到底是什么样的姑娘把我们楚天神绊住了？”

　　楚云端“天神”这个称号，是他刚在学校声名鹊起时，学校女生起的，但也只在论坛流行过一段时间。

　　大学里人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只是调侃一段时间后，连女生们有时都会忘记自己起的外号，只有顾孟平天天嘻嘻哈哈挂在嘴边，听得楚云端已经从最开始的稍微不好意思到现在的面无表情。

　　对着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人，楚云端知道他的德性，也毫不客气：“滚。”

　　半个小时前，顾孟平和楚云端一起来食堂吃午饭，靠窗找了个位置。楚云端先吃完，坐在椅子上刷手机。

　　顾孟平边吃边念叨他：“吃慢一点，没人和你抢。”
　　楚云端回他：“是你太慢。”

　　“那么多姑娘走过路过，我总得保持形象。再说了，吃饭慢一点对身体好……”顾孟平说着说着，发现楚云端早已没在听他说话，而是盯着窗外的某处出神。

　　顾孟平顺着楚云端的视线看过去，只看见冬日里干枯又紧密的樱花树林。这树都看了一年多了，有什么稀罕。冬天又不开花，又干又秃，有什么好看的。

　　盯着看了得有个好几秒，顾孟平才瞧出来其中的不同。

　　树林遮挡下，总是有一闪而过的人影，樱花林结束，那人才正式显露。是一个女生，高挑纤瘦。个子不算太矮，估计得有一米六八，身材纤细，宽大的运动在她身上也丝毫不显臃肿。

　　可能是为了方便跑步，女生把长发盘成了一个丸子头堆在头顶。离得有些远，瞧不清长相，只有露在衣服外面雪白的颈，白的吓人。

　　朦朦胧胧间，虽然看不清长相，但是气质不错，居然有一种长相不俗的感觉。

　　这里是马拉松的最后一截赛道，女生迈出的每一步都那样费力，显然筋疲力尽。在每一次顾孟平觉得她要停下来开始走路时，她又坚定地向前迈步。一直到终点，顾孟平都没有等到她停下。

　　等女生到达终点的那一刻，楚云端微微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手中握着饮料的手也松了一些。她的背影让楚云端想起昨天在院刊上看见的一句话。

　　楚云端原本只是抱着看看曲襄襄有没有再次往院刊投稿的心浏览，真的看见以后，又顺手读完。曲襄襄在文章的最后写：

　　送给大家一句拉丁谚语，"Per aspera ad astra"——循此苦旅，以觅星辰。

　　“认识？”顾孟平忍不住问道。
　　楚云端再次回答：“算是。”
　　“那就是不熟喽，不熟还看这么久？”

　　楚云端想说她身体不太好，怕她晕倒，又觉得不该随意透露曲襄襄的身体状况，只好转移话题：“走吧。”
　　说完，他便端起餐盘向出口去。

　　“到底是怎样的姑娘，能让你羞涩？”
　　楚云端皱眉疑惑：“我哪里羞涩？”

　　顾孟平嘴角笑意更浓：“你避而不谈，可见有猫腻。”
　　楚云端摇摇头，也不再多做解释。

　　顾孟平心中越发好奇，那个女生到底是怎样的人。

　　“干妈发信息让我们这周回家吃饭。”楚云端道。楚云端的母亲与顾孟平的母亲是多年好友，楚云端的干妈正是顾孟平的妈妈。
　　“诶，奇了怪了。我这个亲儿子怎么没收到信息。”

　　顾孟平端着餐盘跟上楚云端。
　　楚云端这狗，虽然爱拒绝人，可礼数实在周全，让人恨不起来，成了华育大学最可望不可即的存在。

　　“那个女生是咱们同级？”
　　楚云端：“学妹。”

　　“你老牛吃嫩草？”
　　楚云端无语摇头：“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风流，看到异性就是那种想法。我和她只是恰巧认识，连微信也没有。以后也可能不会交流。”

　　楚云端说的认真，顾孟平这才停止追问。
　　男生毕竟没有那么敏感，好奇两句就完全从心上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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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学典礼上，校长语重心长地嘱咐各位新生：“大家不要抱着我上大学先好好休息一段时间的想法。一段时间到底是多久，很难控制。最开始先想着休一个星期，结果晃晃悠悠一学期过去了。晃晃一学年过去，晃晃晃大学四年过去了……”

　　许多同学听到校长的教诲，在开学典礼上暗下决心，一定不辜负大学光阴。可转眼间到了学期末，还是会有时光流逝的无力感。

　　至少曲襄襄是如此。是真的没有抓紧时间，还是对自己要求太严不许一丝一毫松懈？

　　曲襄襄属于后者，她看不到自己已经做成的事、利用好的时间，只能瞧见没做的任务和放松低效的时间，然后在深夜谴责自己，然后失眠。失眠后又要憎恨自己连睡觉这样简单的事都做不好。在惩罚自己的时候好像能获得快感，好像只有自己不好过了，才能安心。

　　期末考完，三个舍友都兴冲冲地收拾行李回家。只有曲襄襄在书桌前岿然不动，与整栋楼的欢快气氛都格格不入。

　　沈宋：“襄襄！考完啦，不用看书了。”
　　曲襄襄掀了一下封皮，是一本文学名著：“考完了，看一会儿喜欢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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