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遗书

　　苏栀觉得叶言有事瞒她。

　　这几日，他不再和苏栀一起去垃圾销毁场，每天天还没亮就出门，等到太阳下山才回来，就算回到家里也是满脸疲惫，虽然对苏栀的态度和从前没什么分别，但苏栀心里还是为叶言的变化感到不安。

　　叶言和苏栀提过他脑海混乱，耳边经常有莫名的嘈杂声的事，他时常被吵得听不见苏栀说的话。

　　“现在好了。”叶言对苏栀说：“我能很清楚地听见你说的话。”

　　苏栀不禁把叶言告诉她的那件事和他现在的反常联系在一起，她时常猜测这两件事的关联，比如，叶言是不是想起什么了？他这几天是不是一直都在找家里人的线索？他是不是想离开了？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性，苏栀的心突然涌出了酸涩的味道，之前赶叶言走他不走，现在苏栀好不容易接纳他，认同他，他却要走了。苏栀心里难受，但她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难受。

　　苏栀垂下眼睑，手指不停地揪弄衣角，想着：叶言想回家是很正常的，没有人会不想回到那个有人关心、有人疼爱的属于自己的家，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苏栀咬着下唇，她心里几乎已经认定叶言不久之后将会离她而去，因为如果换做是她，她也会作出同样的选择，一个只认识了几个月的人，怎么能和家人比呢？

　　没事，苏栀想：至少她有自己的家。

　　苏栀掩饰情绪的能力很好，叶言并没有瞧出什么，两人还是照常生活，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叶言每天回家的时候都带着满身疲惫，刚开始的时候苏栀还会问他去做什么，后来叶言遮遮掩掩，避而不答，她也没再自讨没趣。

　　叶言一大早又出了门。

　　今天是收网的时间，叶言腿长，步履如飞，很快就到达目的地。

　　青山和黄沙泾渭分明，一边郁郁葱葱，生机勃勃，一边风沙滚滚，寸草不生。看见这几乎矛盾的一幕，叶言神情没有任何波动，他径直朝青山的方向走去，在踏入的一瞬间，空气中似乎有了细微的波动，随后恢复平静。

　　青山绵延数十里，为了不让它被黄沙侵蚀同化，尼莫星政府特地在这片青山周围设置了一道和城镇外围同样的屏障，守护住了这片来之不易的青山绿水。

　　叶言偶然发现这片宝地，自此经常光顾。

　　他送给苏栀的咕噜兽就是在这里抓到的。

　　现在的人很少会为了二两肉，大费周章地跑到深山老林里来捕捉野兽，或许也是这个原因，这里的野兽都笨笨的，对人没有警戒心。

　　叶言在这里设了五个陷阱，像是与生俱来的能力，他的陷阱牢固结实还不容易被发现，靠着野兽们低到趋近于零的警戒心，叶言收获颇丰。

　　一个小时后，叶言提着捕到的猎物出来了。

　　他面无表情，左右手都拎着两三只尼莫星的特有野兽，野兽体型小，被拽着腿倒拎着，鲜血滴答滴答流了一路。

　　其中一只咕噜兽眼睛睁得大大的，俨然一幅死不瞑目的样子。

　　叶言不管这些，他神情冷酷地提着野兽，顺着来路走了两三里，路过一间小屋的时候轻车熟路地上前敲门。

　　门很快被打开，一个身材微胖，棕色卷发的大叔出现在了叶言的面前。

　　“你来了。”大叔显然是对叶言很熟悉，招呼着让他进来。

　　叶言摇头拒绝，他把那只死不瞑目的咕噜兽递给大叔，这只咕噜兽死得不好看，卖相不好，给大叔正好合适。

　　大叔浑然不觉叶言暗中的小心思，见怪不怪地收下咕噜兽，又见叶言手上还提着好几只，笑着说：“今天收获不错？你等着，我去提车，很快就能去集市。”

　　叶言颔首，站在门外等着。

　　才等了有一会儿，轰隆轰隆的声响由远及近，叶言眯起眼，大叔驾驶着一辆大型的卡车携尘带土地开过来了。

　　大叔和叶言介绍过这辆车的由来，从他爷爷辈开始，一直流传至今，称得上一句老古董。

　　卡车虽老，却很结实，不担心开到半路散架。

　　大叔开着卡车来到叶言身边，热情地招呼他上车，叶言没犹豫，长腿一蹬，轻松地上了车。卡车后装着许多货品，叶言目不斜视，坐在副驾驶上直视前方，那些货品是大叔自己要拉去城镇卖的东西，叶言从不多看多问。

　　大叔是郊外少见的有交通工具的人，叶言和他做了交易，大叔要去城镇的时候顺便捎他一程，叶言会提供一只野兽作为报酬。

　　卡车正缓缓往城镇开去。

　　大叔的卡车即使在城镇也是拉风的存在，回头率百分百，因为很少有人见过这样的老古董，现在流行悬浮轿车，即使是在落后偏远的尼莫星，大叔的卡车在镇上 的人眼中也还是过于古老了。

　　叶言的野兽不难卖，等到所有野兽都卖得一干二净，还没有到大叔约定一起回去的时间。

　　叶言早就想好要利用这段时间去干什么。

　　叶言清点完自己这些天积攒的星币，嗯，三十星币，足够拿下那件礼物。

　　叶言买完东西出来，在约定地点等了一会儿才等到大叔回来。他们又坐上了那辆拉风的老古董卡车，伴着轰隆轰隆的声响高调驶回郊外。

　　礼物搁置在膝上，叶言目光落在包装盒上，嘴角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叶言买了一个播报器，和旧时代的收音机类似，每天都能接收到来自各个星球的奇闻轶事，与收音机不同的事，播报器播报新闻时，会投影画面。

　　苏栀在家的时候太无聊了，苏栀捡回来的那些书叶言不能念给她听，只希望这么一个儿小玩意可以让她平日里的生活添些趣味。

　　播报器花了二十星币，叶言走在路上又瞧见了糖果铺，想起苏栀吃糖时珍惜满足的神情，他走不动路了，过了一会儿，叶言拿着两罐糖果从铺子里出来。走着走着，突然遇见一个蛋糕店，叶言没做抵抗，顺从本心进去，出来的时候拎着一个精致的小蛋糕盒。

　　大叔难得见叶言柔情蜜意的模样，来了兴致，操着一口地道的尼莫星语调侃了几句。：“是送给爱人的吧？看你平时老板着张脸没想到还挺懂情调。”

　　大叔说起这些情爱，一发不可收拾，渐渐的开始和叶言回忆自己意气风发的少年时代，叶言不说话，只垂着头，默默听大叔说他年轻时的风流事迹，后来却为一人收心守身的故事。

　　大叔感慨万分：“遇上我爱人，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大叔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只有这句话入了叶言的耳中，心里。

　　不发一语，心想：“被苏栀从垃圾堆里刨出来，是他最大的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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