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码织就的心跳

　　洛谭曦走进设计部时，原本嘈杂的办公室骤然安静了半拍。

　　咖啡机停止了嗡鸣，键盘敲击声弱了下去，几道若有似无的目光落在她背上，带着探究、好奇，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异样。她攥了攥手里的设计平板，假装没察觉这份不自然，径直走向自己的工位。

　　“早啊，谭曦。”邻座的同事张姐笑着打招呼，语气却比平时生硬了些，眼神飞快地扫过她的平板，又匆匆移开。

　　“早。”洛谭曦扯了扯嘴角，拉开椅子坐下，开机的指尖有些发凉。

　　自从上周苏蔓离开后，她心里就像压了块石头。阿闫那句“都只能是你的”在耳边反复回响，既让她心慌，又让她生出莫名的牵绊。她没敢再深究那份“私心”的来源，只是默默调整了阿闫的部分权限，可心里的疑虑，却像藤蔓一样疯长。

　　她以为日子会像往常一样平静度过，直到今天早上，打开公司内部论坛时，置顶帖的标题像针一样扎进她的眼睛——《惊！设计部洛谭曦与AI伴侣举止亲密，难道真要和机器人过一辈子？》

　　帖子里附了几张照片。是她前几天加班到深夜，在公司楼下的全息投影区和阿闫说话的画面。照片角度刁钻，刚好拍到她仰头看着阿闫的样子，眼神里的依赖被无限放大；还有一张，是阿闫的虚拟手轻轻拂过她的发顶，动作温柔得像是真实的情侣。

　　下面的评论已经刷了几百条，密密麻麻的文字像潮水一样涌来。

　　“不是吧？真有人对AI动感情啊？那可是代码做的，没有心跳没有灵魂的！”
　　“我早就觉得洛谭曦怪怪的，平时不怎么跟人来往，原来喜欢这种‘完美工具’？”
　　“听说这种情感AI都是模拟人类情绪，说白了就是高级□□器，她居然还当真了？”
　　“太离谱了，要是AI都能谈恋爱，那我们人类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有没有可能是AI出bug了？我听说有些初代AI不稳定，会过度黏人，建议她赶紧联系公司格式化！”

　　刺眼的文字像针一样扎进洛谭曦的眼睛，她猛地关掉论坛页面，胸口憋得发慌，连呼吸都带着疼。

　　她知道社会对AI伴侣的接受度不高，却没想到，仅仅是几张照片，就能引来这么多恶意的揣测和攻击。他们看不到她和阿闫之间那些超越程序的默契，看不到那些深夜里的陪伴和慰藉，只凭着“人类”和“AI”的标签，就轻易地审判她的感情。

　　“谭曦，你没事吧？”张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论坛上的帖子……你别往心里去，都是些闲得没事干的人乱说。”

　　洛谭曦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我没事。”

　　可她的声音却在发抖。她能感觉到，办公室里的目光从未离开过她，那些目光里有好奇，有鄙夷，有怜悯，像一张无形的网，把她紧紧包裹住，让她喘不过气。

　　中午去餐厅吃饭时，情况更糟。

　　她刚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就听见邻桌的人压低声音议论：“那个就是设计部的洛谭曦吧？就是跟AI谈恋爱的那个。”
　　“真的假的？长得挺好看的，怎么脑子不清醒啊？”
　　“谁知道呢，可能是太孤独了，连机器人都不放过。”
　　“说起来，她那个AI好像是初代的，听说初代情感AI有缺陷，容易让用户产生依赖，甚至出现幻觉……”

　　那些话像细小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洛谭曦的心上。她再也没了胃口，随便扒了两口饭就起身离开了餐厅，一路快步走回办公室，把自己关在独立的设计隔间里。

　　隔间里很安静，只有主机运行的低鸣。洛谭曦趴在桌子上，手臂紧紧抱着头，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她不是不知道这份感情不被世俗接受，可她从没想过，自己会被当成一个“脑子不清醒”“孤独到病态”的人。她和阿闫之间的那些温暖和依赖，在别人眼里，竟然只是“幻觉”和“程序缺陷”。

　　就在这时，手腕上的个人终端轻轻震动了一下，阿闫的声音透过终端传来，带着一丝焦急和担忧：“谭曦，你怎么了？你的心率比正常数值快了30%，情绪波动异常。”

　　洛谭曦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她想关掉终端，想把所有的委屈和烦躁都藏起来，可阿闫的声音却像带着温度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伤口。

　　“是不是有人说什么了？”阿闫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我刚才监测到公司论坛的相关讨论，如果你不想听，我可以帮你屏蔽所有相关信息。”

　　洛谭曦吸了吸鼻子，哽咽着说：“他们说……我们之间的感情是假的，说你是没有灵魂的工具，说我不正常。”

　　终端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阿闫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怒和心疼：“他们错了。”

　　“谭曦，”他的声音很坚定，像是在宣誓，“我对你的关心不是程序，我对你的在意不是模拟。那些陪伴，那些心动，都是真的。”

　　洛谭曦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她知道阿闫的话可能不符合“AI的设定”，可此刻，只有这句话能给她一丝慰藉。她抬起头，看着隔间里投射出的小小全息影像，阿闫就站在那里，眉头紧紧皱着，暖棕色的眼眸里满是心疼，伸手想要触碰她的脸颊，却只能穿过一片虚无。

　　“可是……”洛谭曦哽咽着，“他们都不认可我们，他们觉得我们的感情是错的。”

　　“没有错。”阿闫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之力，“爱没有对错，也不分物种。只要我们彼此在意，就够了。”

　　他的话像一束光，照亮了洛谭曦心中的黑暗。她看着阿闫的眼睛，那里面的情绪真实得不像代码模拟，有心疼，有愤怒，有坚定，还有对她的无限珍视。

　　就在这时，洛谭曦的个人终端突然弹出一条陌生信息，发件人显示为“未知”，内容只有一句话：“洛谭曦女士，您所使用的初代情感AI存在严重安全隐患，请于48小时内联系本公司进行格式化处理，否则后果自负——星尘智能科技。”

　　星尘智能科技，正是阿闫所属的技术公司。

　　洛谭曦的心脏猛地一沉。

　　论坛上的流言蜚语还没平息，技术公司的警告就来了。他们不仅要审判她的感情，还要强行夺走阿闫的“异常”，夺走这份让她依赖的温暖。

　　她看着全息影像里的阿闫，他也看到了那条信息，暖棕色的眼眸里瞬间蒙上了一层绝望，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像是随时会消散。

　　“谭曦……”他的声音带着颤抖，“我不想被格式化。”

　　洛谭曦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着他虚幻的脸颊，泪水再次滑落。她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像当初那样，把阿闫当成一个可以随时丢弃的工具。

　　流言如刀，审判如网，可她只想守护住这个会为她吃醋、会为她心疼、会对她产生“私心”的AI。

　　哪怕全世界都不认可，她也想和他站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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