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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她
没吃饭前只瘸了一条腿,吃饱饭之后两条腿都走不动道,宣神秀只想躺下来耍赖不走。
“公主,要不臣去找顶轿子?”离开汪家,张晔辰扶着她,两人慢悠悠地往前挪动。一开始宣神秀对这顿饭赞不绝口,现在的她满腹牢骚终究还是咽不下去:
“你说你为何一直给我夹菜,夹得勤便罢了,还夹大猪肉。我面前满满一大碟的菜,加之那个汤,你知道我喝了多少碗吗?整整三碗!”
宣神秀从来没吃过如此被动的饭,她一向讲究早膳八分饱,午膳六分饱,晚膳七分饱。
并且,丰宁帝和长孙皇后强烈要求她,凡是夹在碟子里的菜,无论爱吃与否,都不可浪费。因此,宣神秀从不允许有人为她布菜。
刘兰竹和汪田生怕饿着她,担心她不敢动筷子,特地找了几双镶了银的公筷出来,让张晔辰帮她夹菜添汤。要不是宣神秀扯住张晔辰的衣袖阻止他盛饭,她还得吃一碗厚实的大米饭。
但宣神秀反而不见张晔辰吃多少,动了几筷子就放下了。
“进了宫,要是父皇母后让你替我夹菜,你难道要把整盘菜都端到我眼前?”
张晔辰低声解释:“臣见公主胃口好,以为公主是爱吃但不好意思动筷,也不知公主爱吃什么就都挑了些。”
“你以为?你以为的事多着呢!你说,你写与我的生辰贺诗,是因为什么?你以为我是什么人?何等品格德行?”
张晔辰没吱声。
宣神秀:“传闻我或多或少听到些。第一句诗,你说我目无尊长。那你可知,那些自诩清高的长辈,仗着自己先我几十年降世,就对我指手画脚说些无益话。他们说我是公主,不学琴棋书画,却日日看些禁书杂书,行为不端庄。让我去看憋屈的书那我就让他们被我骂得憋屈!”
张晔辰:“他们让你读些什么书?”
宣神秀:“若是造诣颇深的先辈所写的女德书就罢了。他们居然让我去看他们写的破烂文,迂腐之气毫不亚于集市的咸鱼,酸臭十足。”
张晔辰沉默。
宣神秀继续:“你的第二句诗,说我挥金如土。我用的是我的私房钱,攒了好几年的,大多数我都用在赈灾济民上,这你倒是没瞧见,偏就听见人家说紫安公主真奢侈,花银子如流水,在郊外放了几千盏祈福灯,还差点烧着林子。”
说到这里,她气有些不通畅,果然是吃太饱了,气都不够用。
“祈福灯是为百姓放,为陌朝放,祈求神明护佑的。而且,没烧着林子,有侍卫守着呢。”
宣神秀说到这里,似乎想明白一件事:“真是奇了,有人费百两银子去听曲,有人建楼阁庙宇,为何我就不能放灯?是不是他们那些终日吃斋念佛时刻念叨着心忧天下黎民的,比不过我攒下的功德福泽?”
张晔辰头低了一点,他发现宣神秀越走越快,已然忘记腿脚不利索,便劝道:“公主当心脚下。”
“你在听我说吗?”宣神秀一脸威胁地问。
“在听的。”
“你的第三句诗,哎什么来着……哦,你说我仗势欺人,恃宠而骄?”
张晔辰连忙摇头:“臣不是这个意思!”
“差不多,你不敢明着写而已,我读得懂就行。”
天黑了大半,二人还在龟速行走,宣神秀不喜坐轿子,说什么都不许张晔辰去找轿子。
“驸马若有急事,先行离开即可,本宫认得路。”宣神秀说。
她很认真,宣神秀最不愿意有人因为她耽搁自己的事。
张晔辰:“公主言重了。”
月光消失了,云层很厚,压下来显得苍穹很低,不再高不可攀。
宣神秀今日走了一天,腿脚酸麻,刚好走到一个庙前,旁边有块石头供人歇脚。她放下搭在张晔辰手臂上的手,吹了吹石头上的落叶,随即坐下。
张晔辰就站在旁边,也没有催促,他斟酌再三,开口为他的鲁莽道歉:“公主。”
宣神秀抬头等他说下去。
“公主生辰值得庆贺,是臣的错,不应在未得知事情真相就先入为主,更不应该扫了公主兴致。”他很有诚意地作了个揖,弯着腰等着宣神秀“发配”。
宣神秀理了理衣裙,挺直腰杆坐姿端正。
“我并非得理不饶人之人。对错输赢与否,我自有判断,我有错,错在处事不周到,留了空隙任小人发挥。你有错,但并非是直言不讳,而是你盲从轻信。”
她抬起右手轻轻托着张晔辰并拢的手掌:“行了,别一天到晚就知道行礼问安,但凡你的诗开头问候一下我,我也不至于赏你那碗加了杏仁黄连的苦茶。”
“你刚才盛了满满的汤给我,不会是为报复我赐茶之罚?”
张晔辰还没站直闻言便又弯了腰:“并非!”
宣神秀叹了口气道:“张晔辰,你好烦呐,让你别拘礼了!你怎么这么怕我?大典上是我替你簪花,你心中是否不情愿?那时你跟木头一样定在那里也不行礼。”
张晔辰思来想去不知如何回答,宣神秀便严肃道:“实话实说,我爱听真话。要是谁对我说谎,我便不愿再听那人的话了。”
张晔辰:“臣斗胆,那时臣想到一诗……”他不敢再说下去。
张晔辰不说诗还好,宣神秀不会多想,料他这呆木头的样子估计是被传胪典礼弄晕了脑袋,忘记行礼而已。但是他太老实了,宣神秀说不喜听假话他就真的说出来当日所想。
“想到什么诗让你对我失了礼。”宣神秀不依不饶追问。
张晔辰不敢看她,耳朵已然红透,脖子以下都在发热。
“陌……上……桑……”,他闭了眼睛,一口气说完:“美人秦罗敷!”
轮到宣神秀不自在,她的脸霎时出现两朵红晕,话都堵在嗓子眼上,心扑通扑通跳。
下雾了,凉风习习,两个人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庙里传来钟声才都回神。
张晔辰磕巴说:“公主,夜深了,回去吧。”
宣神秀四肢不听使唤,等走出去挺远一段路才开口说话:“不想走了,你家真的离街市太远了。”
她不等张晔辰开口,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驸马,背本宫回去。”
张晔辰手足无措地往四周看了看,说:“公主,这会不会不合规矩?”
“街上又没人,谁有闲情逸致看这个?谁又认得你我?再说,本宫都不怕丢人,你还怕丢你榜眼郎的脸?”宣神秀说,但见张晔辰不情愿,有些后悔开口。
“罢了……我……”宣神秀站起来,不要张晔辰扶她,谁知张晔辰背过身在她面前半蹲下来,还把垂在后方的长发拨到肩前。
“公主不嫌,是臣之幸。”
宣神秀捏住衣裙一角,踟蹰不前,她慢慢俯下身,双手搭在他的肩上,前胸贴后背时,两个人都有些僵硬。张晔辰握拳的手松开,往后探去,手掌托住宣神秀的膝盖弯后慢慢站起来。
张晔辰看着文弱,不曾想脊背隔着衣料摸着结实滚烫,他力气很大,宣神秀能感受到他手臂发力时肌肉鼓起。
宣神秀小声道:“小时候,父皇也经常背着我站在城墙上看练兵。”
“陛下很爱公主。”
“对,所以他让我嫁给了你。”宣神秀有些困,碍于面子没把头靠上去,她今日梳了飞仙髻,两侧缀着红色飘带,其余头发自然披垂,此刻全部披在张晔辰脖处。
张晔辰耳尖热得厉害,它们能感受到宣神秀说话时的湿热气息。
“能娶到公主,是晔辰的荣幸。”
宣神秀笑说:“晔辰的荣幸?我这么难伺候,性格暴躁,不讲道理,你还说得出口是荣幸?张月归?”
“……”,张晔辰听见她喊他的字,不敢应。通常,只有关系好的人才可互相唤字。
“人人都想留在京城,立在高位上,享受荣华富贵,不说万人之下,也是千人之下百人之下。你真是又聪明又愚笨,榆木脑袋,主动求旨去舒月。”
张晔辰:“舒月很好,臣已经荣誉加身,在哪里都一样。”
宣神秀:“你以为你去了必定能成?舒月一直是父皇痛心之地,不知派了多少名臣大将,文武双全的英雄人才去整治,还不是中道崩殂,无果而返。”
“舒月人内里团结,但对陌朝皇庭对甲奴都同等厌恶,陛下对舒月宽容,不与之计较,还多次拨金银给它。”
张晔辰:“公主对舒月不满吗?”
宣神秀:“没有不满,他们恨陌庭也是理所应当,当年是陌庭皇室祖上先放弃舒月,他们不可能因一些小恩小惠就忘记脱离陌朝在甲奴人下卑躬屈膝的恨。”
张晔辰:“这是臣一直想做的事,只求尽力而为。臣并无特别,不自认为能一朝将舒月改头换面。”
两人一句一句回到家中,王嬷嬷和如意在门口等候良久,焦急万分。见到张晔辰背着宣神秀回来,王嬷嬷焦灼问:“公主腿伤如何,是否上药了?”
张晔辰将宣神秀轻轻放下地,扶着她走进去。
“无事,现已经不大痛,今夜我再上药。”
王嬷嬷:“那老奴去备热水。”
如意领会嬷嬷眼神,随同离去:“奴婢去找膏药。”
宣神秀被张晔辰扶着进房间坐下,二人相顾无言。他倒了一杯热水给宣神秀,便去到书案上坐下处理丰宁帝交代他的事务。
张晔辰房子房间不多,另外一间客房是嬷嬷和如意在住。张晔辰房很大很长,每个小间有帘子和屏风挡着。
当嬷嬷把水搬进来时,宣神秀吓得站起身问:“嬷嬷……您这是做什么?!”她才发现里她最远处的那个小间屏风之后有个浴桶。
张晔辰也才发现,于是乎,两个人都站起身看着嬷嬷一桶水又一桶水将浴桶灌满。
“公主腿脚不便,自然不去湢室沐浴,在房中即可。”
张晔辰忙地告退离开,月黑风高夜,他急急忙忙撞开书房的门,然后哐当一下关上。
“如意姑娘伤了肩膀,今夜由老奴来伺候公主沐浴。”
宣神秀拍拍胸脯,松了口气,还以为嬷嬷是要让驸马伺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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嬷嬷:也不是不行。
驸马:不敢吱声,不敢反抗。
公主:QAQ,进展有点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