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你超心动

　　会议记录放在桌上，吴妄翻看了一遍。

　　字迹工整，条理清晰，把下午会面的重点都准确地记录了下来，甚至还附上了明念自己的一些思考，包括那个关于“艺人自主权”的补充观点。

　　思路不错，角度也挺新颖。

　　吴妄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心里对明念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这两个月，她的成长速度确实超出了他的预期。从一开始连最基本的文件整理都做不好，到现在能独立完成会议记录，甚至能在案件讨论中提出有价值的观点，这个进步，不可谓不大。

　　她身上那股韧劲，那股不服输的劲头，很像明一，又比明一多了几分沉稳和细致。

　　下午会面的时候，他注意到，明念虽然一开始有点紧张，但很快就进入了状态，在他需要资料的时候，总能准确快速地递过来，眼神专注而认真。当袁意感谢她时，她脸上那种有点羞涩又有点兴奋的表情，像个得到了糖果奖励的孩子，透着一股不加掩饰的真诚。

　　挺……可爱的。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吴妄强行压了下去。

　　他清了清嗓子，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袁意的案子上。

　　这个案子，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经纪公司和艺人之间的合同纠纷，核心无非就是解约条件和违约金。但袁意是当红明星，牵扯到的商业利益巨大，舆论影响也不可小觑，处理起来必须格外谨慎。

　　吴妄之所以接下这个案子，除了案子本身的挑战性，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袁意是明一的前女友。

　　他和袁意不算熟，但认识。大学的时候，明一像是终于有了另一个可以炫耀的对象，天天把袁意挂在嘴边，带着她参加过几次朋友聚会。那时候的袁意，还是个青涩的大学生，虽然五官明艳，但性格却安静、温和，和明一的火爆脾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记得那时候，明一常说：“袁意看着安安静静,柔柔弱弱的，骨子里犟着呢。”

　　现在看来，确实如此。敢在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和大经纪公司硬刚解约，没有点骨子里的坚韧，是做不到的。

　　后来他们为什么分手，吴妄不太清楚。只知道大概是毕业前后，明一突然就不再提袁意了，有人问起，他也只是含糊其辞，脾气变得比以前更坏了。吴妄知道明一的性子，不愿意说的事，追问也没用，也就没多问。

　　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会以这种方式再次产生交集。

　　袁意选择找他代理，大概也是因为知道他是明一的朋友，觉得更值得信任吧。

　　想到明一，吴妄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那家伙，要是知道袁意的案子是他在处理，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正想着，手机响了，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正是“明一”。

　　吴妄挑了挑眉，接起电话。

　　“喂，吴妄。”明一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刻意的随意。

　　“嗯，有事？”吴妄语气平淡。

　　“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明一哼了一声，“听说你最近挺忙啊，把我家念念折腾得够呛吧？”

　　“她是来实习的，不是来度假的。”吴妄淡淡道，“想学到东西，就得吃苦。”

　　“我知道，”明一的语气软了点，“念念那丫头，跟我一样，倔。她要是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多担待点，别老骂她。”

　　“我对事不对人。”

　　“行行行，你是大律师，你有理。”明一显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缠，顿了顿，状似不经意地问，“对了，你们律所是不是接了个明星的案子？叫什么……袁意？”

　　来了。

　　吴妄心里了然，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嗯，怎么了？”

　　“没什么，”明一的声音有点不自然，“就是……听念念提了一嘴，随便问问。那什么……案子复杂吗？她为什么要解约啊？是不是被公司欺负了？”

　　一连串的问题，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吴妄几乎能想象出电话那头，明一那副想关心又故作不在意的纠结模样。

　　“明一，”吴妄的声音沉了沉，“我们有职业操守，客户的信息不能随便透露。”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明一有点恼羞成怒的声音：“我就问问，你至于这么严肃吗？我就是……就是觉得那明星看着挺不容易的。”

　　“不容易的人多了去了。”吴妄毫不留情地戳穿他，“你要是真觉得她不容易，当初就别……”

　　“当初没怎么！”明一突然打断他，语气带着点暴躁，“我跟她早就没关系了！我就是随便问问！”

　　“随便问问？”吴妄冷笑一声，“明一，你那点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想关心就承认，装什么装？”

　　“谁关心她了！”明一的声音更大了，“我就是……就是觉得娱乐圈那地方水太深，怕她被坑了！”

　　“她有专业的律师团队，不用你瞎操心。”吴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锐利，“你要是真打算忘了她，就别打听她的事，别关注她的消息，离她的生活远一点。想忘记，就要忘得彻底，藕断丝连，折磨的是你自己。”

　　明一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半天没出声，只有粗重的呼吸声从电话那头传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闷闷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了。挂了。”

　　不等吴妄回应，电话就被匆匆挂断了。

　　吴妄看着手机屏幕暗下去，轻轻叹了口气。

　　明一这个家伙，就是个典型的口是心非。嘴上说着早就忘了，不在乎，心里却还惦记着。袁意这个名字，就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拔出来。

　　这次袁意的案子，对明一来说，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摇摇头，把明一的事情暂时抛到一边，吴妄重新拿起袁意的案卷。

　　他翻开明念整理的证据资料，每一份证据都标注得清清楚楚，来源、时间、证明目的，一目了然，甚至还做了交叉比对，找出了其中的逻辑关联。

　　做得很用心。

　　吴妄的指尖划过纸页，目光落在明念娟秀的字迹上，心里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

　　这个小姑娘，好像正在以一种他意想不到的速度和方式，一点点闯入他的世界。

　　不再仅仅是“明一的妹妹”，不再仅仅是“麻烦的追求者”，而是……一个在工作中逐渐展现出专业素养和潜力，一个认真、努力、聪明，偶尔有点小迷糊但总能迅速调整过来的……同事。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习惯在讨论案子的时候，听到她的声音；越来越习惯在需要资料的时候，看到她迅速递过来的身影；甚至……越来越习惯她偶尔投过来的，带着点崇拜和期待的目光。

　　这种习惯，让吴妄觉得有些不安，又有些……无法抗拒。

　　他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冷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

　　他是吴妄，是正途律所最年轻的高级合伙人，是业界闻名的金牌律师。他的人生规划里，没有为一个刚毕业的实习生，尤其是一个对他“图谋不轨”的实习生，留下任何位置。

　　他必须保持清醒，必须划清界限。

　　可是……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下午会议结束时，明念被袁意感谢后，那种眼睛亮晶晶、脸颊微红的样子。

　　像一颗刚被阳光晒过的橘子糖，带着点微酸的甜。

　　吴妄放下水杯，捏了捏眉心，第一次觉得，自己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似乎……有点不太够用了。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城市的霓虹灯次第亮起，勾勒出繁华而迷离的轮廓。吴妄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第一次对自己一直以来坚信不疑的“原则”和“界限”，产生了一丝动摇。

　　或许，事情的发展，并不会完全按照他的计划来。

　　这个认知，让一向运筹帷幄的吴大律师，感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不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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