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后，我敲响了反派的门

　　第二天清晨，林乐栖是在一种奇异的预感中醒来的。
　　他揉着惺忪的睡眼，几乎是下意识地，第一时间就将目光投向了窗台。然后，他整个人僵住了，睡意瞬间飞到了九霄云外。
　　罐头盒里，那灰扑扑的颗粒“土壤”表面，竟然……冒出了一点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嫩绿！不是那种变异植物常见的诡异紫色、幽蓝色或是不祥的肉色，而是最纯粹、最鲜嫩的绿色！在那点绿色尖端，还隐约能看到一丝淡金色的光泽，与种子上的斑点如出一辙。
　　林乐栖猛地从床上弹起来，鞋都顾不上穿，几步冲到窗台前，几乎把脸贴到了罐头盒上，生怕是自己眼花。
　　是真的！虽然只有针尖般大小，脆弱得仿佛一口气就能吹散，但那确确实实是一抹新绿，在这片被死亡和绝望浸透的土地上，倔强地探出了头。
　　“活了……真的活了！”他喃喃自语，声音因为激动而带着颤音。一种难以言喻的狂喜和成就感涌上心头，比他在游戏里通关任何高难度副本都要强烈百倍。
　　他忍不住伸出手指，想要去触碰，却又在即将接触时猛地停住，生怕自己笨拙的动作会伤害到这来之不易的奇迹。他像个发现了宝藏的孩子，围着罐头盒转来转去，嘴角咧到了耳根，一会儿傻笑，一会儿又屏住呼吸仔细端详。
　　李止被他的动静惊动，从操作台前抬起头。他看到林乐栖那副欣喜若狂、几乎要手舞足蹈的样子，目光也随之落到了窗台上。当他看到那点微小的绿意时，镜片后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但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平静。
　　他早就知道了。在昨夜更深入的数据监测中，他已经确认了生命活动的迹象。但亲眼看到这违背常理的绿色，和他精密计算出的冰冷数据，感受终究是不同的。
　　尤其是，看到林乐栖因为这点微不足道的绿意而焕发出的、几乎能照亮整个安全屋的灿烂笑容时，他感觉到自己心脏的某个角落，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触动了一下，一种陌生的、酸涩而柔软的情绪悄然蔓延。但他立刻将这不合时宜的情绪压制了下。
　　“看来你的‘实验’成功了第一步。”李止温润平和的嗓音响起。
　　林乐栖这才从狂喜中回过神，转过身，眼睛亮得惊人，指着罐头盒语无伦次：“李止！你看！它活了！绿色的！是绿色的！”
　　“我看到了。”
　　李止站起身，走了过来，站在林乐栖身边，居高临下地观察着那株幼苗。他的距离很近，近到林乐栖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混合了清洁剂和冷冽气息的味道。
　　“在这种环境下能萌发，并且呈现稳定形态，确实……罕见。”李止的用词很谨慎，他没有使用“奇迹”这个词，但“罕见”二字从他口中说出，已经代表了极高的评价。
　　他伸出手，指尖并没有触碰幼苗，而是在其上方缓缓移动，似乎在感知着什么。
　　林乐栖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他的动作，像个等待老师评判作品的学生。片刻后，李止收回手，看向林乐栖，目光深邃：“你感觉到什么异常吗？比如……精神上的疲惫，或者身体有什么不适？”他问得突兀，林乐栖愣了一下，仔细感受了一下，茫然地摇摇头：“没有啊，我感觉很好，比昨天还好。”他甚至觉得因为看到幼苗，自己浑身都充满了干劲。
　　李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他的怀疑正在被证实——这种子的萌发，很可能与林乐栖自身有关，而且这种关联，似乎并未对林乐栖造成明显的负担或反噬。这价值……不可估量。“好好照顾它。”李止最终只说了这么一句，便转身回到了操作台，仿佛刚才只是进行了一次普通的观察记录。
　　但林乐栖却因为他的这句话，以及他刚才靠近观察的举动，心里像是被注入了暖流。李止没有嘲笑他的异想天开，甚至还默认了他的“实验”，这让他感到一种被认同的快乐。
　　一整天，林乐栖都处于一种亢奋状态。练习能量短刃时更加卖力，休息时大部分时间都守在窗台边，对着那株幼苗傻笑，甚至还低声跟它说起话来，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小金星”。
　　“小金星，你要好好长大啊，给这个灰扑扑的世界看看，生命有多牛逼！”他对着幼苗嘀嘀咕咕。李止在操作台前，看似专注于屏幕，但眼角余光总能捕捉到那个守在窗边的、散发着傻气却异常鲜活的身影。他没有阻止林乐栖这种在末世显得尤为可笑的行为，甚至……有些放任。
　　傍晚，当林乐栖结束练习，准备再次去“探望”小金星时，他发现罐头盒旁边，多了一个小小的、造型精致的便携式光源，正散发着柔和而稳定的暖白色光芒，恰好笼罩在幼苗上方。林乐栖一愣，看向操作台前的李止。
　　李止头也没抬，却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天气：“光照不足。这种变异谱系可能对特定光谱有需求。”
　　林乐栖看着那盏明显是精心调整过角度和光谱的小灯，再看看李止那副“与我无关”的冷淡侧脸，心头猛地一热，一股强烈的冲动让他脱口而出：“李止！你真是个好人！”
　　操作台前敲击键盘的声音，戛然而止。李止的背脊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好人？
　　这个词像一根针，轻轻扎在了他内心最深处那片被绝望和偏执冰封的荒原上。他筹划着净世，算计着得失，手中沾染着无数直接或间接的生命，他早已与“好人”这个词绝缘。
　　这个天真得可笑的青年，仅仅因为一盏灯，就给他下了这样的定义？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林乐栖。青年站在那里，脸上是毫无杂质的、纯粹的感激和信任，眼神干净得让他感到刺目。李止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他只是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重新将目光投向屏幕，恢复了敲击键盘的动作，声音低沉而听不出情绪：“不要轻易定义一个人。”
　　林乐栖看着他重新变得冷硬的侧影，眨了眨眼，有些不明所以，但他能感觉到李止似乎并不喜欢这个评价。
　　他挠了挠头，从善如流：“哦……好吧。反正，谢谢你，李止。”他不再多说，美滋滋地蹲在窗台边，看着在柔和灯光滋养下，那抹嫩绿似乎更加挺立了些。安全屋内，只有键盘声和某人对着幼苗傻笑的细微声响。
　　李止盯着屏幕上复杂的数据流，眼神却有些失焦。林乐栖那句“你真是个好人”和那双纯粹信任的眼睛，在他脑海里反复回放，像投入冰湖的石子，激起了一圈圈无法平息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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