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居的铠甲

　　温丽醒来时，窗外的天已大亮。宿醉般的头痛消失了，额头的伤口只剩一点轻微的刺痛。她坐起身，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杯凉透的温水，旁边还有一张便签，是陆承宇的字迹，笔锋凌厉：“药在厨房，醒后吃。报表已处理，今日可调休。”

　　她愣了愣，才想起昨晚发生的事——她晕了过去，给陆承宇打了求助电话，他来了，处理了罗伯特的邮件，还看到了那件睡衣……

　　温丽猛地掀开被子下床，冲到客厅。沙发上叠着一条毯子，茶几上放着空了的水杯，却不见陆承宇的身影。她松了口气，又莫名有些失落。

　　走到厨房，果然看到灶台上放着新的退烧药，旁边还有一袋刚开封的面包。温丽拿起药，指尖触到包装袋，仿佛还能感受到一丝残留的温度。

　　她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吃下 pills，又啃了两口面包。胃里有了食物，空荡荡的感觉渐渐消失，可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挠着——陆承宇看到那件睡衣了吗？他会怎么想？

　　正思忖着，手机响了，是苏晓。

　　“我的大小姐，你昨天凌晨给我发的消息我早上才看到，怎么了？是不是罗伯特那个老东西又刁难你？”苏晓的大嗓门透过听筒传来。

　　温丽含糊道：“没事了，陆总监帮忙处理了。”

　　“陆承宇？”苏晓的声音拔高了八度，“他怎么帮你处理的？远程指导？”

　　温丽没敢说陆承宇来了公寓，只含糊其辞：“嗯，他跟罗伯特沟通了，对方已经道歉了。”

　　“可以啊温丽，陆总监这是对你另眼相看啊！”苏晓在那头啧啧称奇，“我跟你说，咱们部门多少人想让他多指点一句都难，你这直接让他出面怼客户，待遇够高啊！”

　　温丽被她说得脸颊发烫，连忙转移话题：“不说这个了，你今天有空吗？出来喝杯咖啡？”

　　“必须有空！”

　　下午，温丽和苏晓约在公司附近的咖啡馆。她特意换了件浅灰色连衣裙，化了点淡妆，想遮掩一下憔悴。

　　苏晓一见到她就盯着她的额头看：“你这额头怎么了？打架了？”

　　“摔的。”温丽简单解释了昨晚的事，隐去了陆承宇来过的细节。

　　苏晓听得直咋舌：“我的天，你也太拼了！罗伯特那家伙就是个疯子，你跟他较什么劲？对了，你家那位呢？昨晚没在家？”

　　温丽知道苏晓说的是“那位”——她为了应付家里催婚，跟苏晓编造过一个“交往中的男友”，那件男士睡衣和皮鞋，本是为了圆这个谎准备的道具。

　　“他……出差了。”温丽硬着头皮圆谎。

　　苏晓没怀疑，叹了口气：“也是，男人嘛，关键时刻总掉链子。还是咱们女人靠得住。”她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说真的温丽，你跟你那‘男友’到底靠谱不？我怎么总觉得你这恋爱谈得跟地下党似的，连张合照都没有。”

　　温丽的心提了起来，刚想找借口，却看到苏晓的目光越过她的肩膀，眼睛一亮：“说曹操曹操到，陆总监！”

　　温丽猛地回头，正好撞进陆承宇的视线里。他穿着一身深灰色西装，手里拿着一份文件，似乎刚从外面回来。看到她时，他的脚步顿了一下，眼神在她额头上扫过，又很快移开，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陆总监，这么巧！”苏晓热情地打招呼，“要不要一起坐？”

　　陆承宇看了看温丽，她正低着头搅着咖啡，耳根微微泛红。他收回目光，淡淡道：“不了，还有事。”说完，便径直走向了咖啡馆深处的座位，背对着她们坐下。

　　温丽松了口气，却又觉得那背影透着一股莫名的疏离。

　　“你看你，见到领导就紧张。”苏晓戳了戳她的胳膊，“不过说真的，陆承宇今天看你的眼神有点不一样啊……”

　　“别瞎说。”温丽打断她，心跳却乱了节拍。

　　接下来的聊天，温丽有些心不在焉。她总忍不住瞟向陆承宇的方向，他正低头看着文件，侧脸的线条冷硬，手指偶尔翻动纸张，动作从容不迫。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他身上，仿佛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明明离得不远，却像隔着一条看不见的河。

　　没过多久，陆承宇起身离开。经过她们桌时，他停下脚步，对温丽说：“下午三点有个项目会，记得准时参加。”

　　“好的。”温丽抬头，正好对上他的眼睛。他的眼神很平静，像一潭深水，看不出什么情绪，可她却莫名觉得，那平静之下藏着些什么。

　　直到陆承宇的身影消失在咖啡馆门口，温丽才收回目光，发现手心竟有些出汗。

　　“啧啧，”苏晓一脸坏笑，“上班时间私下碰面，还特意提醒开会，温丽，你老实交代，你跟陆总监是不是有点什么？”

　　“什么都没有！”温丽的脸更红了，“他就是提醒工作而已。”

　　“是吗？”苏晓显然不信，但见温丽不愿多说，也没再追问，转而聊起了别的。

　　下午的项目会，温丽特意提前了十分钟到会议室。陆承宇已经在了，正低头看着笔记本电脑。她走过去，把一份整理好的资料放在他面前：“陆总监，这是你要的补充数据。”

　　“嗯。”他头也没抬，伸手接过，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指。温丽像被烫到一样缩回了手，心跳又开始加速。

　　会议进行得很顺利，陆承宇依旧是那个逻辑清晰、一针见血的领导。只是温丽发现，他偶尔会看向她，目光停留的时间比平时长了那么一两秒，每次她察觉到抬头时，他又已经移开了视线。

　　这种心照不宣的距离，让她觉得有些别扭，又有些说不清楚道不明的在意。

　　散会后，同事们陆续离开，温丽收拾东西时，陆承宇突然说：“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谈谈欧洲项目的细节。”

　　温丽愣住了。工作餐很正常，可她总觉得，这顿饭不像单纯的工作邀约。

　　“我……”她犹豫了一下，想起床头柜上的男士睡衣，想起自己编造的“男友”，突然觉得有些慌乱，“晚上我有点事，要不明天上班再说？”

　　陆承宇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看穿了她的借口，却没点破，只是点了点头：“好。”

　　走出会议室，温丽松了口气，却又有点失落。她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或许是怕那层“普通上下级”的窗户纸被捅破，或许是怕自己那点可怜的伪装被拆穿。

　　回到公寓，温丽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件男士睡衣塞进了衣柜最底层，又把玄关的皮鞋收进了鞋柜。做完这一切，她看着空荡荡的鞋架和衣柜，突然觉得房间里好像少了点什么，显得格外冷清。

　　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心里乱糟糟的。陆承宇的身影、他的眼神、他那句“好好休息”，还有苏晓的玩笑话，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里转来转去。

　　或许，她该找个时间，把那个“男友”的谎圆回来，或者，干脆承认自己一直是一个人。

　　正想着，手机响了，是陆承宇发来的微信：“报表已发给罗伯特，他回复道歉了。早点休息。”

　　温丽看着屏幕上的字，手指悬在输入框上，想回句“谢谢”，却又觉得不够。犹豫了很久，她只回了一个“好”字。

　　放下手机，温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知道，从昨晚陆承宇走进这间公寓开始，有些东西已经悄悄变了。那条原本清晰的上下级界线，好像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而她，既害怕它扩大，又隐隐期待着什么。

　　夜色渐深，城市的灯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像一条看不见的桥，连接着两个心照不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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