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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符
沈云峥冲他招手,很快,少年一路小跑到马车前。
“臣白知年参见公主。”他脸上留着擦伤,并未处理。衣服也还是之前的那身,嘴唇看上去有些干,鬓角的头发被风吹的有些乱,但莫名有种凌乱的美感。
“白少卿不必多礼。”沈云峥抬手搭了一下少年白皙的手,一触即分,眼睛盈盈如水,“少卿可是因挂念我,才在此等候?”
白知年听闻眼神闪躲,快速低下头,羞愧道:“是臣无能,让公主被歹人劫走,公主可有受伤?”
看,多纯良的小郎君呀。
看着少年真诚的眼睛,沈云峥想想有些心虚,她一个罪魁祸首怎会受伤。
“多亏国师相救,我并无大碍。少卿可千万不要将此事推到自己身上,你已经很努力地保护我了,我还要多谢少卿呢。”
“大理寺他们可有为难你,有的话,可一定要同我说。”沈云峥对于这样漂亮又可人的少年向来是温声细语,平易近人。
“不曾,他们并未追责。”白知年摸摸脑袋,确实,这次也不知怎的就轻易放过他了。
“不知楚公子如何了?”他想起来还有一位被掳走的人质。
“他?”沈云峥神色淡了些,“我未曾见到。”
“这样啊,听宫里人说,他母亲楚夫人重伤未愈,如今时日无多,撑着想见他最后一面。”白知年语气皆是遗憾,“若他今日不回,怕是就见不到了。”
沈云峥眼睛眨了下,有些恍惚。
是呀,上一世,他求着见母亲最后一面,她帮了他。
而这一次,她提前安排了见面,但想到是从此再也见不到,也是会遗憾的。
“是呀,上天总是薄待他。”
就算重生,她不去计较,也毫无转圜余地。
“什么?”声音太轻,白知年没有听清楚。
“你在这里等了很久吧?”沈云峥重新拉回话题,抬手指了指他的伤,“伤口疼吗?”
少年被看穿,脸上有些发窘。
“我……公主之前多付了我银钱,我来还你。”他嘴上结巴,手上却十分伶俐,将荷包放在车窗,“这个,公主还没吃饭吧,这个桂花米糕很好吃的。”
他说着从胸前衣服里拿出包裹好的糕点,沈云峥接过时,还能感受到热气。
“我就先回去了!”说完,不等沈云峥反应,迈腿跑远了。
沈云峥顿觉好笑。
暗狱时,看上去颇为严肃,上值虽苦大仇深但正直无畏,私下竟有些呆萌透着少年气,他一个男子送个吃食比人家小姑娘还要害羞。
“枝意,明日给他送些伤药以及糕点,算是回礼吧。”沈云峥将油纸打开,桂花米糕漂亮且透着香甜,上面撒了一层薄薄桂花酱,很是诱人。
车帘掀下后,沈云峥又重新将糕点包了回去,并没有吃。
曾经沈云柔给她的惨痛代价,已经足以让她吃一堑。
枝意非常熟练地将糕点拿走,马车悠悠沿着宫道向前,外面的王德全一路苦口婆心劝她莫要拿自己冒险。
沈云峥被他唠叨得耳朵茧子都出来了,有一搭没一搭地懒得理。
如今的大梁不算富庶,以军事强劲才压过周遭小国。国库银钱也大多充军充粮,军队排在首位,将军都封了十几位。而为避免专权,分散的军权集中于皇帝掌控,设立兵符。皇帝与各地方军各持一块,专符专用,调兵只有一对兵符扣合验证才可。
而楚将军此次出兵,一对兵符皆已交由他,虽谋反如同蚍蜉撼树,但不得不妨。
等沈云峥到梁帝寝殿时,已是寅时。
“儿臣参见父皇。”沈云峥下跪行礼。
“不必行礼,你身子弱,可有受伤?”梁帝衣着黑金常服,滚边的金丝与藩龙纹饰尽显威严。眼底有些青黑,案上是批阅完成的奏折,可见至今未睡。
“不曾受伤。”沈云峥站起来,“父皇帮儿臣摆平了大理寺,将楚夜沉掳走,可惜儿臣被国师撞见,现下,人在国师手里生死未卜……总归是个祸患。”
“国师?”梁帝听出她的意有所指,“你是说,国师有染指楚家军之嫌?”
“儿臣不敢,只是听闻国师被父皇派去了平阳城,这般着急往返,又如此巧合出现救那楚夜沉,实在可……”
“沈云峥!”
梁帝将一奏折丢在她脚下。
沈云峥立刻禁言,本想试探一下墨宴雪在梁帝心中的重要程度,没想到,仅仅只是提了一嘴,竟如此大反应。
毕竟,只有她干什么混账事,梁帝才会如此。
她弯腰将那奏折拾起,打开看一遍后,压制住心中波澜,低头认错:“是儿臣一时糊涂,疑心国师,还望父皇恕罪。”
梁帝深深看她一眼,也不知何时,这丫头生出此番心思,之前可是不理朝堂,一心玩乐。
“知错便好,国师待朕之心天地可鉴,你与他交好,哪怕将来朕行将就木,你也有个靠山可依。”梁帝字字肺腑。
沈云峥:“……”
行吧,你相信就好。
该死的墨宴雪,给老头子下了什么降头,什么都信他。还楚夫人无召回京,是上缴楚家军兵符,上一世,这破玩意可是留给楚夜沉了。
上一世怎么不见你们上缴?都上缴了,还需要偷摸回京吗?
说这么好听,无非是为了保楚夜沉一命,也全了楚夫人楚将军体面。
狗屁玩意,又摆她一道。
姜汤怎么不把你噎死。
“楚家此事就此作罢,就算楚夜沉曾经得罪你,现在也付出了代价,以后,你可莫要如此胡闹了。”梁帝冲沈云峥摆手。
“是,儿臣告退。”沈云峥将奏折送还,白了九五之尊一眼,转身回去。
梁帝:“……”
“这孩子,又不服气了。”梁帝叹气,“她还是不了解宴雪,唉。”
一旁的王德全:“公主还小,想来再等等,会明白陛下苦心的。”
“这破脾气,想来是难。”梁帝福至心灵。
他的孩子他还是了解的。
王德全:“……”
得,您就惯着吧。
出了寝殿的沈云峥仿若一下子被抽干气力,整个人阴沉沉的。
“殿下,又要杀什么人吗?”枝意在一旁有些忐忑。
“杀国师。”沈云峥咬牙,“我与他不共戴天。”
“啊?”
先前宫门口不是挺好的吗?这又怎么了?
可惜,喊着杀人的沈云峥,第二天就病倒了。
“公主这身体向来病弱,生些小病,有些发热,不算严重。”御医摸着脉象说,“就是这几天不要着风,不可贪凉。”
沈云峥裹在被子里,脑子糊涂,还未清醒,但这种生病的感觉太过熟悉,她也就任由自己躺在梦里了。
等被人叫醒时,还有些不舍。
“殿下?”
那人的手放在她额头上,冰冰凉凉的非常舒服。
“不嘛枝意……我冷……让我睡。”沈云峥一把将那只手往怀里搂,丝毫不见外地用脸蹭了蹭,凶巴巴道:“再叫我你是狗。”
“……”
果然,那人不再叫她。
沈云峥迷迷糊糊睡了一小会的好觉,被吓醒了。
“啊啊啊!”枝意大喊。
沈云峥一个激灵睁开眼睛,转头问,“怎么了?”
而一转头看见某人,以及她怀里某人的手,内心也忍不住大喊。
啊啊啊啊啊!
而现实是,沈云峥脸上因发热有些红扑扑,头发稍显凌乱,眼睛一眨不眨时,显得呆呆的。
墨宴雪见她醒来,自觉将手拉回去。
看向沈云峥的眸子暗了些。
手腕之前的柔软与温热仿佛像是一场梦。
一旁的枝意叫完想起来不合规矩,立刻闭上嘴,把门关了,不让其他人好奇探查。
“你哑巴吗?”反应过来的沈云峥质问他,顺便捋了捋衣服。
也没什么,就被反贼占了便宜而已。
沈云峥闭了下眼,深呼口气。
是,没什么,就被反贼占了便宜而已——
个屁!
“你……”沈云峥刚要再次开口。
“殿下认错了人,竟还要怪我吗?”墨宴雪垂下眸,声音格外的轻,接过枝意手里的药,温和地递了过去。
沈云峥的连羞带怒被这样软的一句话,弄得上不去下不来,火气卸了一半。
“那你不会推开吗?”她一点都不想接,再次问。
“臣……”墨宴雪歪头看她,欲言又止。
沈云峥想起什么:“……”
脸一下子更红了。
是呀,他的手,她紧紧抱在了怀里,他怎么推?
“那你不会一直叫到我醒?”沈云峥不死心。
“不知殿下可还记得,您说的最后一句话。”
沈云峥:“……”
她记性很好。
是啊,你不是狗,可你真狗。
“行,我自重。”沈云峥爽快接过汤药,一口气闷了,不知想到什么,将空碗递回,微笑起来,道:“若再有下次,我定会对国师负责,将国师大人你娶回公主府,也不算辱你清白。”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听见这话,果然,墨宴雪那隐于暗下的戏谑彻底消失,声音冷冽非常,“殿下放心,没有下次。”
呵,这话说的,仿佛她就要死了。
狗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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