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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偷摸摸地光明正大
第二天放学后,李任之一刻也不在学堂里逗留了,直奔百坊市。
他先是把二狗子从家里抓了出来,再拎着一脸懵的二狗子到剑铺里头,大喊着:“卫骁卫骁。”
“小相君、二狗子?你们又来啦?”瞎子从柜子后探出头来,“卫骁不在,他出门了,应该要到天黑才回来。”
“他去那儿了?”李任之失望地问。
“出城了,到城外的山上去了。”瞎子说,“应该是去射鸟儿了。”
“什么?!”李任之艳羡地道,“我也想去!”
瞎子笑道:“下次让他带你去。”
“他每天都可以想出城,就出城吗?”李任之问。
瞎子反问:“为什么不行?他高兴,就让他去好了。”
“我就不行......”李任之不高兴地嘟囔道。
“因为你得上学呀。”瞎子道,“你学的知识很有意义。在某种程度上,比打猎射鸟儿有意义。”
“那我宁愿做些没有意义的事。”李任之道。
瞎子摸了摸他的头,又拍了拍二狗子,道:“你们要等他吗?”
李任之说:“我等。”
二狗子马上道:“我也要等。”
“那得等上好一会儿了。”瞎子撩开后院的帘子,不知上哪抱出来一个木盒子,放到他们眼前,“给你们解解闷。”
李任之掀开盒子盖子,和二狗子一起低头看去,发现全是用木雕刻的小玩意。
李任之让二狗子先拿,自己转问瞎子:“这都是你刻的?”
“闲来无事,随便刻刻。”瞎子道,“这些都是卫骁小些时候玩的。”
二狗子拿起一把只有小拇指大小的弓,惊奇地道:“小相君,你看,这弦竟然还能拨!”李任之从小就拥有很多玩物耍货,也见过很多精妙的文房器玩,不过见二狗子这么激动,他就顺着二狗子的话头道:“很精巧。”
等待的时间很漫长,李任之和二狗子把箱子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地看了个遍。
李任之问瞎子:“卫骁小时候,和现在一样吗?”
现在的卫骁整天冷着个脸,没什么别的表情,所以李任之无法想象,和他一般大的卫骁玩这些的样子,他承认这很滑稽。
“他?”瞎子笑吟吟地道,“你别说,还真有点区别。”
李任之问:“那,是什么样的?”
“他小时候很怕生人,警惕性很高。”瞎子说,“很腼腆,对陌生人话很少,对熟人话很多。”
二狗子眨眨眼,好奇地问:“卫小哥,也会说很多话吗?”
“是啊,天天问这个问那个,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瞎子道,“胆子很大,喜欢闷声做出让人大吃一惊的事情,做完了又很淡定地看着你,好像干这事儿的不是他一样。”
李任之问:“那他爱笑吗?”
瞎子道:“不爱笑,但没有现在这么沉默。”
李任之和二狗子都起了兴趣,还想接着问,不过这时门口传来声响,二狗子最先反应道:“噢!是卫小哥回来了!”
卫骁背着装着猎物的布袋,身上带着牲畜的腥味和泥土的气息。他是走回来的,微微喘着气,没料到怎么铺里坐满了人,齐刷刷扭头对着他。
“......你们,好。”他生硬地冲两个小孩点点头,“在……聊什么?”
二狗子心直口快地道:“说卫小哥小时候的事。”
卫骁动作一顿,耳朵竟然红了,将包袱取下来递给瞎子:“......这个,没什么,好聊的。”“随便说说而已,没讲你什么坏话。”瞎子笑道,接过包袱。
二狗子和李任之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脑袋往包袱口子里探,只见里面七歪八扭地躺着几只被刺破心脏的鸟儿和一只被抹了脖子的山鸡。
“厉害吧?”瞎子带点得意地说。
二狗子道:“厉害!”
“他们找你呢。”瞎子对卫骁道,“你们说着吧,我去后院把它们处理了。”
布帘落下,瞎子到了后院里头。很快,水声和刀声就响了起来。
“叔叔看不见,他这样会割到手的吧?”二狗子担心地道。
“不会。他,比很多人,都熟练。”卫骁肯定地说,“你们,找我,什么事?”
二狗子也不知道,他就这样莫名奇妙地被李任之拉了过来。
李任之清了清嗓子,道:“是这样......”
他叽里呱啦地将自己寻思了一晚上的栽赃陷害计划说给二狗子和卫骁听,二狗子初是大惊失色,但很快就咬了咬嘴唇,道:“好,我干。”
李任之道:“如果你不愿意也没关系,不勉强,我还有另一套法子。”
“不,我可以。我......我也想......报复赵仲达......”二狗子越说越小声,最后低下了头。
“你呢?”李任之问卫骁。卫骁沉默着,说实话,他开始觉得李任之有意思起来。
李任之要做的事情很冒险,但卫骁已经习惯了现在这样日复一日的生活,他迫切地需要一些具有挑战的事情做。
而且,卫骁是个总有些责任感的人。也许是因为他在武学上的天赋异禀,又也许是因为他始终秉持着“强者要来保护弱者”的信念,又也许这两者从根本上而言是同一码事,总之这些东西总是促使着他认真地对待那些有求于他的人,就算这个人是还没他腰高的小孩。
“好。”卫骁简短地点了点头,“按,你说的来。”
两天的时间一眨眼功夫就过去了,青衿节前一天,学堂里外早就忙作一团。
淅淅沥沥的雨从天上降下,堂前的老梅树旁,老管事一手打着伞,一手捧着清单清点祭器,忽然跺脚喊道:“灯笼怎么还缺了几十只?怎么到现在还没有送来?到底有没有人来管管!”
话音刚落,一个戴着笠帽的瘦高青年推着咕噜咕噜响的车轮子从巷尾深处驶来。
他稍推帽沿,露出半张面容,撒谎道:“我是,百坊市西街第五十五号灯笼铺的伙计。”
一口气说这么一大串让他舌头有些转不过来,他停了停,继续道:“我来上交,青衿节需要的灯笼,总共,二十只。”
老管事用食指捏着自己的络腮胡,斜睨着眼看他,口中骂道:“就缺你了知不知道?若明年青衿节再让我碰上你这么跌跌撞撞,保你吃不了兜着走!”
“是。”卫骁低头拱手,“我这就把东西,送进去。”
“慢着!”老管事掀开小车板上覆盖着的防雨油纸布,不耐烦地对着里头的灯笼挑挑拣拣,确认数量无误后,才摆了摆手道,“行了,进去吧!”
卫骁弯腰握起小推车的前扶手,从敞开着的偏门进入了学堂。
他知道这里是全国规格最高的学府,但里头的气派还是远远地超出他的想象。李任之给他画了张地图,不过他记地形的本领很好,看了两眼便背下了。
他顺着脑海中的地图走,抵达作为暂存青衿节器物的楼阁----栖贤居。
李任之告诉卫骁,这学堂从前朝就有了。那时候,所有学子每月只有五日可以回家探亲,其他时间都不能跨出学堂的大门。晚上,大家都睡在这“栖贤居”中。一直到八年前,这规矩才废弛了。
说这话的时候,李任之长舒了一口气,道:“还好是这样。如果真的要困在这破地方,那和坐牢有什么不一样?只怕书没读成,我人就先疯了。”
说到这,李任之顿了顿,补充道:“我想也许我还是说得太委婉了。也许不等疯了,就会先从最顶上跳下去吧?”
此刻,祭祀用的酒坛还没有被搬进来,楼门还大剌剌地敞开着。
卫骁见四下无人,便利落地入屋,从斗篷下掏出一条带着铁钩的绳索,将它挥得呼呼生风,随即蓄力向上一抛,让铁钩卡住房梁。
卫骁手握绳索,脚蹬房柱,落到房梁之上。
正巧,外头传来声响,正是搬酒的小厮:“哎哟,你别一口气搬俩,待会摔地上了怎么办!”
另一个声音气喘吁吁地道:“稳着呢,放心!”
卫骁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将酒一坛坛地运进来,其中一个胖子扶着腰擦汗道:“总、总算完事儿了,累死我了!”
“你一次搬俩,能不累吗?”另一个矮子掏出水囊喝了几口水,道,“赶紧的,窗子该锁上锁的上锁,看看里边藏没藏人,没差错就关门,找那个臭管事的老头要工钱去!”
胖子一把夺过矮子手里的水囊,仰头便往嘴里倒,末了擦了擦嘴,说:“这屋里空荡荡的,哪儿能藏得了人?赶紧的罢,我瞧这外面的雨是要越下越大了。”
卫骁低头看着一胖一矮两人锁窗,却忘了帽檐上往下滴落的雨水。
水珠清脆地砸在地面上,他心中暗道不好,在只有一掌宽的房梁之上迅速移动,勉强躲到梁柱后面。
“咦,奇怪,这楼是因为年久失修漏雨了吗?怎地有水声?”矮子正要好奇地查看一番,胖子不耐烦地道:“要到雨季了,况且这地儿到处是竹林,聚着水汽呢,顶上落点水珠下来再正常不过了。”
“也是。”矮子点点头,随即俩人便出去了,门外传来生锈大锁扣上的闷闷声。
卫骁轻叹一口气,顺着绳索,像打湿翅膀的鸟重落地面。
天色渐晚,风势紧了,伴着一阵惊雷碾过山脊,霎时天河倾泻,雨箭如麻。卫骁静静地闭眼坐在黑暗里等待明日,觉得有些饿了,便从衣中掏出一块白馍馍。
这时,被雨砸的直响的窗子不知何时映出了一道黑影,一只短手敲着窗沿噼啪作响。
卫骁一愣,起身解开窗钩锁。从屋内推开窗子,只见黑乎乎的外头中,李任之提着个篮子站在屋檐之下,脸已然全湿了,碎发一缕一缕地贴在额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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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骁:我好像闻到了烤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