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棋

　　这时年龄较老的管家，见两人终于不腻歪了，才小心走上前，恭敬行礼："见过……"
　　林暮驰脸上笑飞快消失，眉微皱凝视着他。后者被他眼神震慑。身体微发颤，喉咙发紧说不出一句话。
　　"陈叔多久不见"，颜卿玉轻声问好，想从林暮驰手里抽出。
　　林暮驰握住她腕不松，她腕上冰凉的玉镯居然也开始发热。
　　林暮驰十指相扣，相碰的皮肤，似乎被打上炽热的烙印，林暮驰指尖勾住她手心，带着缠绵悱恻的恋恋不舍。
　　这些动作全被林栖梦看见，她感觉脑袋上一阵乌鸦飞过。
　　颜卿玉刚消脸刚，从脖子开始变红。
　　林栖梦心里无语，把眼睛移向花草。
　　陈叔回过神，又对林栖梦过问好，才抬眼看向颜卿玉。
　　"请小…颜妃跟奴来，太傅先见见您。"
　　颜卿玉愣了下，随后眼中带期待反应过来。点点头，想到什么，又低头看不放心的看着林栖梦。
　　"溪儿……"
　　"没事，有朕在。朕在大厅等卿玉回来"，林暮驰指尖轻柔抚过她碎发，熟练的挽到她耳后。
　　颜卿玉垂下眼，不敢与他对视。她犹豫点头，想松开手，跟陈叔而去。
　　林暮驰却紧握她手，没有松开的打算。
　　颜卿玉疑惑看他，后者面上带笑，在她手中放入一个东西，调皮的又轻挠她手心，才缓慢放开。
　　颜卿玉心一抖，慌张跟上陈叔步子。低头看手上东西，手心里躺着个…糖？
　　颜卿玉心中更疑惑，对于他的行为感觉很异常。
　　陈叔带着她到书房。
　　开门后，颜卿玉进去门又关上。
　　迎面而来纸味与墨香，室内弥漫着兰花的淡香味，屋内布置雅致。
　　颜卿玉没敢多看，乖顺地跪在地。
　　"祝父亲寿如东海。卿玉愧为孩子，愧为颜氏之嫡女。"
　　她尽可能压下心中似喜，声音轻柔平常。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年迈苍桑的声在寂静屋内回荡开。
　　"如何了？"
　　"……如父亲之见"，颜卿玉沉默会儿，心中的期待被冷水浇下。她垂下眼，眼皮遮住里面的失望。
　　对方低声笑起，又咳起嗽数，一咳起来就不断的连续，听的人生怕他一口气没喘过来。
　　他咳了声才勉强平复下来，再次缓缓开口，"我知你想问什么。宋嬷应该已把话转到了。”
　　“如她说的不择手段。你需要明白，贵族权力过大不是好事，不要过多依赖母家，你明白靠什么了吗？"
　　颜卿玉重重俯下身，眼里期待消失，身体上的痛苦与心上相交，灵魂被撕成两片。
　　汗珠不断地从她额上冒出，她只好伏得更低，用头发遮住自己的异样。
　　她知道她要回来了。
　　太傅看着她久久没回话，叹口气再次说："你去看看阿依吧。不要恨她，要恨就恨我吧。"
　　颜卿玉心中没有任何波动，但身体却感受到强烈的悲痛，她又看到了那个女子，身上发着冰冷的气势。
　　"卿玉不敢怪罪。"
　　太傅无奈地轻叹出气，从衣怀里颤抖地取出一个铁令碑。
　　"这东西拿去吧。"
　　颜卿玉扫过那东西，头抵在地上，慌张地拒绝："父亲，卿玉不敢，卿玉无知，恐怕会让它灭亡。还望父亲莫要为难，还是交于兄长。"
　　太傅紧皱眉，一种无名的愤怒冲上额头，"连这东西也不敢接？！”
　　他指着她声音颤抖的警告，“你真以为你在宫中有多安全？太后一定保你，皇上一定爱你？！"
　　太傅声音突然变大，熟悉的训人口气，暗紫色的唇不停的抖动。
　　颜卿玉身俯得更低，低声怯懦的开口："父亲卿玉不敢想。"
　　太傅盯着她样子，怒气出不了，又压不下。胸部疯狂地起伏，衣服被撑起，隐隐约约见到胸肋骨的形状。
　　他剧烈咳嗽起来，手捂住口，不断为自己顺气，手握紧桌沿，恨铁不成钢地垂下手。
　　"慈悲过度就会儒弱，儒弱者在今世只配死！"
　　太傅看到掌心中深色血液，瞳轻轻抖动。然后又恢复回威严的样子。
　　她将手上令牌用力丢到她身前，铁牌带着劲风打在打。
　　"下去吧，宴会要开始了，莫要让皇上久等。你那个孩子…别放太重要。"
　　颜卿玉并没碰令牌，乖顺的行礼退下，并带上门，与陈叔相点头离开。
　　屋内太傅凝视着她离开背影，面上涌出悲伤，口中喃喃自语：“阿依，我完成了我们的誓言。”
　　"苕兰啊，父亲恐怕见不到你了，我的孩子啊，快回来吧......"
　　太傅瘦弱的身体重重跌在椅子上，视线落到地上令牌。
　　窗外月照下，落到令牌上，反射出寒冷光色，上面的马高高扬起铁蹄，身上的汗毛顺风而扬。
　　太傅又是一阵咳嗽。
　　血遮下寒光，刚进门的陈叔跪地将令牌拿回，急忙上前扶住太傅，弯身交给太傅。
　　他刚要开口询问，门被推开。
　　衣摆边以银丝绣有云纹的人进入屋。
　　陈叔恐惧看向对方，太傅紧皱眉轻拍他手，面色如常看向对方。
　　“那边的动作，是您默许的吧……”
　　林栖梦跟着颜茗文的妻子，到院中赏花。
　　她叫赵薇，身中已有四月身孕。她衣裙上绣着八宝纹，身上饰品以银金为主，贵气却不显土气，反而更显高贵。
　　林暮驰应该是在前庭，反正他不会傻到走丢。
　　林栖梦和赵薇去到院中。
　　林栖梦本来是不太喜爱花的，今日也许是图喜乐染运，看到花也很开心。
　　林栖梦故作好奇，低头轻嗅面前绽放的花朵，鼻中吸入浓郁的花香。
　　"舅嫂，这花好美啊。"
　　赵薇面带着慈祥的笑，手捧住自己胀大的肚子，缓步小心上前。
　　"溪儿觉得美，要不要摘几朵留下来？"
　　赵薇微吃力地弯身，面上带着笑。林栖梦却摇头，抬起肉感的脸蛋，笑得眼中亮着星星："我想让它留在这，自由生长。"
　　虽然她明白，这些花只是为祝贺生辰。日子过了，花自然不留，但这也是它另一种命运。
　　林栖梦尊重命运，又被迫改变命运。
　　一切如绵线交缠，每条理好后，万千条成了笔直的线。前方指向什么，谁知道呢，人们不断追求又迷失在其中。
　　"宴会要开始了，舅嫂我们回去吧"，林栖梦牵住赵薇手。赵薇感觉到肉感，微愣神，眼中染上柔情，牵住林栖梦手指。
　　"好，我们回去"，赵薇手捧住肚子，小心走向宴会，旁的侍从后围上去。
　　跨入前厅热气迎上，人群拥挤，各样声音相夹。
　　他们默契扫过林栖梦，绝大部分没反应，另部分则礼貌问好。
　　林栖梦虽紧张，仍然躬身端庄回礼。对方轻声淡笑维持表面的礼貌。
　　林栖梦抬起眼扫向人群，转身对赵薇说："舅嫂快休息吧。溪儿去找父皇”她对上赵薇担心的眼又补充“舅妈，溪儿不会出厅的。"
　　赵薇这才点点头，仍不放心地提醒："小心点，别让颜妃担心了。"
　　林栖梦抬头答应，手松开赵薇，后退去，陷入喧嚣的人群，被各色相融的浪潮吞噬。
　　赵薇看着她背影叹气，落坐手轻抚腹部，“可怜了这么乖的孩子…怎么就生在帝王之家……哎。”
　　林栖梦身体灵巧绕过他们，视线划过不同的脸。
　　几分钟后，她找了个遍也没有找到林暮驰，她只好听侍从话，乖乖坐在应坐位上。
　　林栖梦无聊仰头，视线穿过那些人，看到被人快包住的颜茗文。又望向赵薇，她也被各家夫人包住。其他的人不停走动交谈。
　　这么一比，厅内就她无所事事。
　　林栖梦只好撑着头凝视着筷子出神。
　　林栖梦觉得宋嬤像太后的人，但为什么又是母亲奶娘？叛变了？
　　母亲是太后的人，按理来说林暮驰应该不会这么亲近，他明明看到母亲被程妃掌掴，可他却选择无视。
　　今天却……有问题。
　　林栖梦无聊地凝视着小幅度摇晃衣摆。眼猛地睁大，被她遮掩下，变成似乎看到有趣东西好奇的神态。
　　心中忽然涌出可怕的猜想。
　　他……不会在引火吧，将母亲推出去，当替罪羊？
　　如果是这样，又是代替什么罪，是程妃？但她父亲只下四品官，也翻不出什么花样。
　　林栖梦望着桌上果盘，心里出现可怕想法，难不成程妃死了！
　　他想用这件事从小到大，引发两家甚至上等官对下等官的矛盾？
　　上等官大部分以开国将为主，或是祖辈巨大奉献并极出名。
　　而下等官则是开国一切稳定后选的，从功劳上自然比不上等官员，还有的是上朝的遗留。
　　要想全部铲除是不现实的，所以先皇稳定朝纲后重重压制和收权。
　　等他收的差不多，上等官员又大力揽权，先皇走需要他们，所以也不好动手。
　　所以上等官瞧不起下等官，下等官厌恶上等官。
　　而老太傅也是朝中半个开国将。
　　在先皇打下江山时，就已入朝。那时已有有二十几年，又继续协助现皇，在民间或贵族之中，都留下好名声。
　　原文中继位的颜茗文，也是凭本事考出来的探花郎。不至于让颜氏从原李文官首位，落到中位。
　　更何况颜茗文名声也好，自幼耳熏沐染人脉也广。哪怕首位被别臣占了，也应前五位中，这里面应该有问题。
　　其中势力最明显是，太后与皇帝。
　　母亲是太后棋子，老太傅也可能站在太后一队，而老太傅又是皇帝半个师父。
　　老太傅这个位置也尴尬，为什么他会选太后不是皇帝？他也是看着皇帝长大，两人关系应比太后更密切。
　　但为什么呢？其中……有隐情！
　　如果前面猜测正确。林暮驰是想借颜家激化上等官与下等官的矛盾，等双方两败俱伤之后，坐收渔翁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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