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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故人恨
沈绘已经七年没见过灵瞳了。
他自下三清山独自入世以来,就从未回过溟雨郡。
这地方一年四季都在下雨,儿时还觉得新奇因此而欢喜,从七年前开始,就再也提不起兴致来了。
一想到还有个没良心的臭丫头在这,他就更不想回来了。
没想到时隔多年方始归,竟又遇见了她。
“啧,”
沈绘拿剑尖挑了挑少女眼上白绸,满脸嫌弃。
“怎么眼睛还瞎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他看她多半是遭报应了。
灵瞳没躲,只是抬手用纤细的指尖将剑抵开了些。
温柳在一旁看着她,终是没再上前。
但,以手挡剑,很危险啊。
“沈绘,别碰我眼睛。”
“我没瞎。”
好像越是沾了性命的大事,她越是冷静。
“没瞎?”
沈绘觉得好笑,偏将剑在她眼睛咫尺处比划
“既然没瞎,把眼睛蒙着作甚?”
而灵瞳却是格外的认真。
她说:“我不想害你。”
听了这句,沈绘甚至笑出了声,连声音都在颤抖。
“不想害我?”
仿佛知道要发生什么,灵瞳微微低下了头。
只见黑衣少年所有的笑意尽数褪去,只余厉色冰冷的质问。
“你不想害我,那令衡你就想害了?”
“所有人里,长没长眼睛的都看得清楚,令衡对你有多好,连命都可以不要。”
“可是你呢?你连他都下得去手,会对我网开一面?”
沈绘冷笑着看她,那眼神直直刺透她心底。
“灵阿愿,你的借口还能再拙劣些么。”
说着,不顾她同不同意,沈绘倾身靠近,不由分说就要揭她眼上白绸。
就在此时,一个算不上陌生的身影挡在她面前。
温柳俯视着这个稍矮于他的黑衣少年,一字一顿,字字清晰。
“她说了,别动她眼睛。”
“听不明白么。”
灵瞳怔住,下意识抬头,依稀可见少年坚韧清秀的侧脸。
他在为她说话。
察觉到此,她果断上前,扯住温柳的袖子将他拉至身后,假装看不见他的愕然,直面剑锋凛冽。
可不能让人对她太好啊,她会得寸进尺的。
毕竟她的贪心,已经害死过人了。
“倘若来日我可以安心摘下这白绸,没什么是你不能看的。”
此言一出,纵是咄咄逼人如沈绘,也哑口无言了。
谁能想到,云阳却在此时开口。
“等等,你们方才提到令衡,那小子怎么了?”
“什么下得去手,什么网开一面?”
刹那沉默,灵瞳不欲多言。
沈绘也于这时才注意到他,颇有些诧异。
“你认识他?”
“有一年山上天灾,他来给我们加了护山大阵,那时候毛都还没长齐呢。算起来也有快十年了吧。”
云阳零零散散的记忆被强行拼凑出来,在特定的情况下逐渐变得明晰。
沈绘觉得有些讽刺。竟连一只云阳都记得令衡做过的事。
可他从小疼爱到大的亲师妹却不认。
那一瞬,少女的落寞隐于无人知晓的角落,唯有温柳趁机捕捉。
沈绘发出一声嗤笑。
“令衡啊,早死了。”
“被你面前这个人畜无害的丫头,亲手害死的。”
“什么?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
云阳难以置信,一如初初得知消息的沈绘一样。
凡相识者,何人不知令衡师兄妹二人关系甚好,密不可分。
灵阿愿怎会做出这等事?
然而他的的确确,许多年不曾见过令衡了。
他那般有道心的人,不会不负责任,对一个阵法不完整的去处不管不顾。
无论再如何,他也该回来看看的。
可灵阿愿性情大变,这是事实。
云阳不曾揣测过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关系,今日之前,他从未真正见过灵瞳。
他对她的所有认知,皆是来源于令衡。
他自诩古今百晓万事知,却不懂得人情如何为何。
许是年岁已大,本来记得的事就不多了。
作为云阳的一生,他只有纯粹却求而不得的快乐,以及未经世事的懵懂。
因而,他看向沉默的少女。
温柳的眼神不似云阳那般直白,却也温柔注视了她良久。
“是不是真的,当事人最清楚了。”
“我说的对吧,灵阿愿?”
听到这里,温柳眉头一皱。
正当他欲要说些什么,灵瞳才淡淡开口。
“沈绘,你这次来,到底想做什么?”
没有哀痛,没有愤怒,有的只是死一般的平静。
沈绘不由一哽,恶劣的态度转眼消散,化作嘴边嘟囔。
“啧,没意思。”
这要放在从前,他绝对是会被她追着打死的。
“听闻有人从无名山失踪回来后丢了魂,我料想是妖邪所为,自要来探一番究竟。跟着姑获鸟才到的这里。”
“没人想来找你。”
灵瞳:“我知道。”
追着姑获过来的,她看见了。
“所以,”
沈绘简单挽了个剑花,将剑尖换了个方向:“这个家伙,是帮凶?”
云阳一愣:“什么?”
“他不是。”
灵瞳缓缓道:“姑获鸟是用缚魂丝抓的人,与他无关。”
沈绘挑眉:“缚魂丝?”
那个通过标记魂魄,来锁定目标行迹的禁术?
灵瞳颔首。
“云阳善于山林间唤人名,使其回头,仅此而已。而姑获利用这点,在每个行路人身上种下缚魂丝,离开时便将他们抓到这观里,实施恶行。”
沈绘若有所思,忽又觉过来。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猜的。”
灵瞳道:“自古云阳皆善妖,只唤人名不作恶。姑获则不然,既要行恶又狡诈。百晓万事的云阳都不知晓她的事,说明她藏的极深,偏偏还会缚魂丝,只有在云阳察觉不到时以此来一个个给人打上标记。”
“云阳不算聪明,若身为同伙隐瞒掩饰,是人都看得出来。”
云阳:“……”
说他蠢,太明显了。
“至于姑获,难产而死的妇人,天性抓小孩,为何会加害成人我也不知。”
“莫不是这里的姑获鸟规矩都是如此?”
沈绘认真想了想,看向沉默半晌的温柳。
为何看他?
温柳不明所以。
“我也不知。”
“不知?”
沈绘抱胸看着他:“方才那姑获鸟在护着你吧,你还帮了她,我都看见了,别想狡辩。”
“不会你才是她同伙吧。”
温柳心中一紧。
且先没注意,施的法术好似暴露了。
应该没人发现吧。
“温二郎君断不会与邪祟为伍的。”
灵瞳面向他,言语间似有不明的坚定。
那一刻,飘起的发丝好像在问他
——是吧?
他便明白过来,是她在试探他。
“自然。”
温二郎君当然不会与邪祟为伍。
却不代表他不会。
就是会,怎么能让他们知道呢。
得知面前是温家人,沈绘才放下戒备。
他自幼听闻温家百年底蕴,整个溟雨郡家喻户晓,无不信任。
可道士往往耳目异于常人。
“原来是温二郎君。可我方才怎么听见云阳唤你——”
“沈绘,”
灵瞳忽然出言:“云阳甚至搞不清我和……师兄之间的事,记不清别的什么,也不奇怪吧。”
沈绘被带偏,别无他话。
温柳刚揪起的心忽又放下。
他深知活着对他而言是件很危险的事,因此小心翼翼不敢踏错一步,
怎知当真正的危险来临时,独他战战兢兢,与其擦肩而过,毫发未损。
他看向波澜不惊的少女,少女却未看他。
自那一刻他明白,灵瞳,是一切的变数。
就在此时,姑获的吼声打断了他们。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把他给我!把他给我!”
“还给我!!”
身影奋不顾身地扑向温柳,灵瞳带着他连连后退。
光芒一闪,捆妖索出,姑获猝不及防跌倒在地。
沈绘将绳子拽紧勒住她,让她再无法动弹。
“还不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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