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归途

　　谢星衍看着葛司令离开的背影，眉头微蹙。他感觉空间站里的暗流，似乎比许清淮明里暗里透露的还要汹涌。
　　萧君翊抱着一摞桌签凑过来，“星衍哥，你别理葛司令，他那人说话就那样，特占地方。每次开会，我最不爱听他讲话，管管他们海军得了，管空军干什么？再一个就是许清淮，只要他黑脸，第一个遭殃的就是我。”他和谢星衍抱怨着，“你终于回来了，你帮我出气！”
　　谢星衍听萧君翊倒苦水，只觉得好玩，“我一个普通普通人，可管不了你们许上校。你这爱打小报告的毛病怎么还没改，小心真找你谈话。”他轻轻一笑，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却不动声色地将话题转开，假装整理刚才的发言稿，实际在思索葛司令那句话的意思。
　　这时，许清淮结束了谈话，大步走到他们面前，萧君翊看他脸色不对，吹着口哨一奔子跑没影了。谢星衍当然也看出来了，以前这小子的情绪就阴晴不定，成为上校之后脾气只增不减。他本想与萧君翊一起去找唐岁穗玩儿，奈何Omega身形灵活，一眼没看就跑了。
　　“走吧，给你安排了宿舍。”许清淮双手自然下垂，在距离谢星衍一米外的地方等他。
　　“不用麻烦。”谢星衍连连摆手，“我的任务完成了，一会儿我自己坐通勤火箭回去。”谢星衍拒绝，他有如果我现在不走的话，以后就走不了的第六感。
　　“给你安排宿舍是李将军的指令，刚刚谈话的意思就是...”许清淮轻微转身扭过脸去，不想让谢星衍看到他窘迫的样子，右手攥成拳抵在唇边，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给你一些特别的关怀...”
　　谢星衍听到后微微一愣，走向前面的人，“特别的关怀吗？你又不是没给过，
　　害羞什么？”他当然知道许清淮想到哪里去了，神色自然的接话，曾经的关系不是见不得光，也不是某一方的过错，更不是感情变淡，只是有些事情发生的时机不对罢了。
　　谢星衍快步走到许清淮身后，清楚地看到小孩儿微红的脖颈和耳垂，明显是憋着一口气，但步履稳健，一路上面对其他人的问好，依然微微点头示意。
　　宿舍条件比谢星衍预想的要好，是一个带独立卫浴的单间，整体整洁干净，虽然没有窗户，但整间小屋有新风系统，不至于憋闷，床品软和，以至于谢星衍一坐下就陷了一个坑。嗯，最喜欢软乎乎的床垫了。
　　谢星衍前脚进去，许清淮后脚就带上房门，边摘黑色手套边说：“反正就是在调查组没有明确结论前，所有核心涉密人员不得随意离开空间站，这是规定。”他看着谢星衍，眼神深邃，“刚刚的报告就连李将军都在夸赞，说你的能力还是这么强，甚至后悔批你的退役申请，你觉得你还能回地面吗？”
　　谢星衍沉默了，他知道许清淮是对的，从他写阴阳报告开始，从他答应许清淮再次踏入这里开始，平静的生活就已经结束了，又成为了局中人，而他和许清淮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是在五年后该有个解释了。他站起身，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许清淮以为到饭点儿谢星衍该饿了，要跟他去食堂吃饭，打算带谢星衍去吃他之前最喜欢的鱼香肉丝烧茄子双拼盖饭，就等着谢星衍跟他出门觅食。
　　结果谢星衍来一句：“你把门打开干什么？哦对，我忘了你很忙，那你先去忙，我上个厕所。”
　　许清淮看了一眼谢星衍，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了，门被摔的震天响。谢星衍向后撤撤身子，不解地嘟哝，“谁又惹小孩儿了，这暴躁脾气到底随谁了？”
　　在谢星衍努力回忆食堂在哪的时候，门口响起了轻轻的叩击声。“星衍哥，是我，君翊。”萧君翊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
　　谢星衍打开门，萧君翊就像一只灵活的狐狸钻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两个餐盒，“星衍哥，还没吃午饭吧？食堂今天有红烧肉盖饭，我抢了两份。”他熟门熟路地走到小圆桌坐下，将到肩的头发用皮筋扎紧，打开餐盒，食物的香气瞬间弥漫在小小的房间里。
　　谢星衍看着萧君翊忙活，眼神温和，几年不见，这小子被养的很好，面色红润，还有了脸颊肉。许清淮依稀还记得在基地第一次见到萧君翊，彼时他还是新生教官。他拿着花名册走到Omega班的讲台上，一眼望过去都是十三四岁的孩子。
　　“最后一位同学，萧君翊”谢星衍从讲台望下去，最后面的角落里有个小孩儿举起手。
　　“到”
　　谢星衍自认为视听能力都属上乘，但这个留着深棕色长发的孩子，还是让他再次低头确认姓名后面的性别，是男性Omega。
　　谢星衍将自己的名字写在黑板上，转过身来说道：“好，我们Omega班的小豆豆们大家好，欢迎来到星际联盟军事培训基地，我是你们的教官谢星衍，以后将负责你们的日常生活，愿我们能一起度过愉快的学习生涯。”
　　下课后，谢星衍把萧君翊带到办公室，小孩儿生地乖巧，安静地站在自己面前，及腰长发衬得他雌雄莫辨。
　　谢星衍摸摸柔顺的发尾，想了解这个新生留长发的想法。“可以和我说，为什么留长发吗？是因为喜欢吗？还是有其他特殊原因。”
　　萧君翊咬着嘴唇上的死皮，说了一句喜欢。
　　“你很漂亮，长发很好看，短发也会很好看的，但是Omega要学习的课程以近身格斗技巧和大型武器操作为主，可能会扯到头皮，你需要考虑一下。”
　　萧君翊点点头，却也没给谢星衍一个准确回答。第二天再见到萧君翊的时候，长头发束成高马尾，他了然，知道萧君翊做出了选择，之后再没谈论过这件事。
　　后来到空间站工作后，上级单因为头发的事情给萧君翊开了张红头文件，他老实了两天，后来就摸清楚规律，只要有任务就剪短，没任务就留着。领导后来见了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星衍哥，快坐过来吃饭。”
　　“好，正好饿了。”
　　“我以为清淮会带你去食堂吃。”萧君翊塞给他一双筷子，自己扒拉了一大口饭。
　　谢星衍接过筷子，夹了一块瘦肉放进嘴里，“他公务缠身，你要不来，我自己也准备出去找的。这里变化不大，应该和印象中的差不多。”这句话他不知道是说给萧君翊听还是说给自己听，然后换了个话题，“怎么就顾着自己吃饭，孩子吃了吗？”
　　萧君翊含糊不清地说：“岁穗去第四区找她爸爸了，他爸爸是空间站工程师。”
　　“生活...还如意吗？”谢星衍好久不吃油腻的食物，这会儿红烧肉给他腻住了，索性放下了筷子，询问萧君翊的婚姻生活。
　　萧君翊声音毫无波澜，也没有抬头看谢星衍，只是淡淡地回应着，“还行，唐卫挺好的，我平常工作忙，都是他带孩子照顾家里家外。生活嘛，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习惯了。”
　　谢星衍没接话，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以萧君翊的性格，如果喜欢或讨厌一个人，那他一定会和别人分享，如果不愿提及，就是失望。他没结过婚，只谈过一次恋爱，没法给萧君翊一些传输有效的经验。
　　萧君翊看谢星衍不说话，眼珠一转，凑近了些，压低声音：“星衍哥，你跟清淮，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啊？当年你就留了一封退役申请书，我们都懵了。清淮那段时间就像个炸药桶，不定时就炸了，我们那两天都在赌，看谁被骂得最惨。”
　　谢星衍在慌乱中重新拿起筷子，随便夹了一口米饭塞嘴里，“过去的事了，没什么好说的，没想到我对联盟还有点用处，才会回来。”
　　“星衍哥，不管当年发生了什么，清淮这几年其实挺不容易的，联盟内部越来越复杂，虫族那边又小动作不断，他的压力很大的。”
　　谢星衍垂下眼睑，看着餐盒里油亮的红烧肉，味同嚼蜡，他何尝不知道许清淮的处境？只是，有时候旁观者不会理解当局者的心情。
　　与此同时，许清淮的办公室内，他并没有休息，反而反锁了门，激活办公室最高级别的屏蔽系统，确保任何设备都无法工作。然后他走到那面布满星图和战术标记的墙前，手指在闪着微弱蓝光的标记上按顺序敲击了三下。
　　墙壁无声地滑开一小块，露出了一个隐藏的加密信息终端。这是只有极少数高级将领才知道的、独立于联盟常规通讯网络之外的秘密渠道。
　　许清淮快速输入一串密码，终端屏幕亮起幽蓝的光，调出那份真实报告，以及他自己权限内能调取到的、关于空间站第三区爆炸的所有原始数据。他目光锐利如鹰隼，逐一比对分析。
　　谢星衍的判断没有错，爆炸特征和加百列星云的异常频率高度吻合，这绝非虫族所能为，许清淮沉思片刻，开始编写加密信息，以自己的名义下达了秘密调查指令给信得过的内部人员。
　　指令内容分散，每人只能随机接到其中的一个指令，调查近期稀土流向、追踪特定频段的能量信号、留意内部某些人员的异常动向...
　　发送完信息，许清淮关闭终端，墙壁恢复原状。他走到舷窗前，望着外面无垠的宇宙，甜酒味的信息素不自觉地微微逸散，好像要到易感期了。
　　他拿起通讯器，给萧君翊的留言：“萧副官，通知战术分析小组，半小时后一号会议室开会，重新评估近期虫族活动模式，另外给谢星衍神父也准备一个席位，他需要熟悉当前局势。”
　　“是，上校！”萧君翊回复的很快。他专门调大通讯器的音量，让谢星衍也能听到。
　　谢星衍扶额，他好像被人坑了，说好的只有一项工作，现在怎么又多了一个会，“怎么还有我的事...”
　　“星衍哥，收拾收拾参会吧。”
　　许清淮放下通讯器，眼神深邃，让谢星衍参会，既是工作需要，也是他的一点私心，他要让他重新融入这个环境，让他无处可逃。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