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渡

　　与此同时，在上海另一端的顶层办公室里。
　　黎深紧皱着眉头，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昂贵的红木桌面。第三通电话依然无人接听，直接被挂断，这很不寻常。云昀虽然独立，但不会无缘无故失联，尤其是在非工作时间。

　　他烦躁地拿起车钥匙准备亲自去她公寓看看，却在起身时顿住。想起那个比云昀还了解云昀状况的人。他快速翻到通讯录，找到了备注为“李璃-云昀闺蜜”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背景是震耳欲聋的音乐和人声。

　　“喂？哪位？”李璃的声音带着微醺和被打扰的不耐。

　　“李璃，是我，黎深。”黎深的声音隔着电波依然带着一丝压迫感，“云昀和你在一起吗？我打她电话没人接。”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背景音乐似乎小了些，李璃的声音清晰起来，带着一丝了然和…维护：

　　“哦，黎大总裁啊。她在啊，在我这儿安全得很。我们姐妹俩喝两杯，她手机大概掉沙发缝里了吧？”

　　黎深微微松了口气，但又立刻问道：“在哪里？我过来接她。”他不喜欢她在情绪低落时这样喝酒。

　　李璃轻哼了一声，语气调侃却带着不易察觉的认真：“怎么，怕她丢了啊？放心，在我眼皮底下，丢不了。地址发你微信，不过黎深，我提醒你啊，她现在……心情可不太好。你等下说话…悠着点。老地方见。” 她报出了一个酒吧的名字。

　　“知道了，谢了李璃。”黎深利落地挂了电话。

　　半小时后，黎深的身影出现在酒吧门口，与嘈杂的环境格格不入。他穿着合身的定制西装，袖口镶着蓝宝石袖扣，领带却松松地挂在脖子上，明显是匆忙赶来的。目光锐利地扫过人群，迅速锁定了角落卡座里的我和李璃。

　　“你疯了？”他穿过舞动的人群，一把夺过我手里刚续上的酒杯，“大晚上喝这么多？”

　　我被他突然的动作惊得懵了一瞬，酒精让反应迟钝，随即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指着他的鼻子：“你……你管我！”话虽冲，但声音却没什么底气。

　　黎深叹了口气，没理会我的抗议，强势地把我搂进怀里。熟悉的雪松香瞬间包裹了我，盖过了酒吧里廉价的香水味，混着他身上一点淡淡的酒气——他平时应酬多，但很少喝醉。

　　“走，”黎深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回家。”

　　李璃在旁边吹了个响亮的口哨，晃了晃空杯子：“黎大CEO，我家云昀就交给你了。好好照顾啊，少一根头发我唯你是问！”

　　黎深冲她点点头，半搂半抱地把我带出喧嚣的酒吧。夜风猛地吹在脸上，激起一阵寒颤，也让我胃里本就翻江倒海的感觉骤然加剧。

　　“停车……”我挣扎着，“我要吐……”

　　黎深几乎是立刻踩下刹车，迅速把我抱下车。我蹲在冰冷的路边，吐得昏天暗地。

　　他半跪在旁边，一只手轻轻拍着我的背，另一只手托着我的额头，动作笨拙却小心翼翼，声音更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吐完就好了……别急。”

　　吐完之后，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消退了些，但头依然沉重得像灌了铅。黎深把我抱回副驾驶，仔细系好安全带，又从后座拿了瓶矿泉水拧开递给我。

　　“慢点喝。”他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心疼。

　　我听话地小口喝着水，冰凉的水滑过灼热的喉咙，带来一阵清醒。刚刚吐完的狼狈和此刻的宁静，让压抑了一整天的委屈和心酸再也无法控制。眼泪无声地流下来，混着脸上的冷汗。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的声音哽咽，近乎呓语，“我也是他们的孩子啊……”

　　黎深沉默了两秒，伸手，指腹极其轻柔地擦掉我脸上的泪痕，动作珍视得像在触碰易碎的珍宝。“你还有我。”简单的四个字，在寂静的车厢里，带着沉甸甸的承诺意味。

　　车子重新启动，平稳地驶向我那小小的loft。窗外，路灯的光晕一盏盏掠过，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映照得忽明忽暗。我呆呆地望着他，酒精和情绪过后的疲惫席卷而来，心里却涌起一种劫后余生般的依赖感。

　　“黎深，”我喃喃开口，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你爱我吗？”

　　他没有看路，反而侧过头深深看了我一眼，眼神专注，像沉静的深海，却又翻涌着某种我无法完全解读的情绪。“你说呢？”他的反问带着无奈，却又饱含深情。

　　我撇撇嘴，像个耍赖的小孩：“你从来不说……”

　　黎深无声地笑了，嘴角勾起一个极温柔的弧度，空出一只手伸过来，揉了揉我有些凌乱的头发，带着深深的宠溺：“云昀，有些话，不用说出口。你…感觉得到的。”他的指尖擦过我的额头，温热的触感像带着电流。

　　车子稳稳停在楼下。黎深解开安全带，绕过来打开我这边的车门，探身进来解我的安全带时，脸颊几乎蹭到我的头发。

　　“能走吗？”他低声问。

　　我摇摇头，伸出胳膊环住他的脖子，把脸埋进他温热的颈窝，贪婪地汲取那份安定。他身上的雪松味和刚刚触碰留下的体温，像一味安神的药，让我只想沉溺其中。

　　“抱……”我含糊地咕哝了一声。

　　黎深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将我打横抱起，稳稳地走向楼道。输入密码，打开门，暖黄色的灯光倾泻而出，他将我轻轻放在客厅的懒人沙发上，自己则径直走向厨房。很快，端着一杯温热的蜂蜜水回来。

　　“喝完这个，然后去洗个热水澡，会舒服点。”他把杯子递到我唇边，语气是命令式的关心，动作却小心翼翼。

　　我捧着他递来的杯子，看着他不带半分嫌弃，为我忙前忙后的身影。他总是能轻易地掌控局面，把混乱的一切整理得井井有条。

　　巨大的安心感再次涌上的同时，心底深处那根名为自卑的刺也悄悄钻了出来。我捧着杯子，指尖感受着杯壁传来的暖意，眼神却有些空茫。

　　是啊，他总是这样，仿佛能安排好所有事情。可我们之间隔着的那片看不见的海，真的是靠他的能力、靠他的细心、靠这一杯蜂蜜水就能填平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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