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荡的呼吸
阿朗和石头沿着山脊,朝着黑风峡的方向艰难前行。昨夜的惊险与清晨的发现,让两个孩子都沉默了许多。
阿朗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一会儿是周大叔那个模糊的侧影,一会儿是山鹰叔叔信任的眼神,一会儿又是被押送的村民蹒跚的脚步。
他用力甩甩头,试图把这些杂乱的念头赶出去,现在最重要的,是赶到黑风峡,找到接头人。
脚下的路越来越难走,荆棘和裸露的岩石随处可见。
石头年纪小,体力渐渐不支,脚步开始踉跄。
阿朗不时停下来等他,把早上小杨叔叔给的最后一个野果塞到他手里。
“再坚持一下,到了黑风峡就好了。”阿朗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沙哑和坚定。
他想起父亲常说的话:“看山跑死马”,黑风峡看着不远,真走起来,才知山路曲折。
日头渐渐升高,林间的雾气散去,温度也升了上来。
他们找到一条细细的山泉,痛饮了一番,又用凉水拍了拍滚烫的脸颊。
正当他们准备继续赶路时,阿朗突然猛地拉住石头,蹲下身,同时用手指竖在嘴边,发出了“嘘”的声音。
远处传来了说话声,而且是日语!
声音由远及近,似乎正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而来。
阿朗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迅速环顾四周,发现左边不远处有一片茂密的灌木丛,紧挨着一片斜坡下的洼地,长满了比人还高的芦苇。
“这边!”他拉着石头,几乎是滚下了斜坡,一头扎进了那片芦苇荡里。
芦苇荡里又闷又热,密不透风,干枯的芦苇叶刮在脸上生疼。
两个孩子紧紧靠在一起,趴在潮湿的泥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出。
阿朗透过芦苇杆的缝隙,紧张地向上望去。
脚步声和说话声越来越近,就在他们头顶的坡上停了下来。
透过枝叶的缝隙,阿朗能看到几双穿着皮靴的脚,还有明晃晃的刺刀反射的阳光。
鬼子叽里呱啦地说着话,语气似乎有些烦躁。
阿朗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但能感觉到他们像是在寻找什么,或者是在休息。
时间仿佛凝固了。
汗水顺着阿朗的额角流进眼睛,又涩又痛,但他不敢抬手去擦。
石头紧紧抓着他的胳膊,小手冰凉,身体因为恐惧而微微发抖。
一只不知名的小虫爬上了阿朗的脖子,痒得厉害,他只能拼命咬住嘴唇忍耐。
此刻,任何一点细微的声响,都可能给他们招来灭顶之灾。
就在这时,阿朗的目光被泥地上一株从石缝里顽强长出来的紫色野花吸引。
一阵极轻微的山风吹过,那朵小花轻轻摇曳了一下。
这个细微的自然景象,莫名地让阿朗狂跳的心平静了一点点。
他想起了山鹰叔叔的话:“越危险的时候,越要沉住气。”
“山林里的动物,遇到危险第一反应不是乱跑,是把自己藏好,静观其变。”
他轻轻反手握了一下石头冰凉的手,用极低的气声在他耳边说:“别怕,像地里的田鼠一样,不动,就不容易被发现。”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有一刻钟,但在阿朗感觉里,却像是一整天。
坡上的鬼子似乎没有发现什么,骂骂咧咧地又开拔了,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彻底消失在林子里。
阿朗和石头又耐心地等了好一会儿,确认外面真的没有动静了,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瘫软在泥地上。
两人的衣服都被汗水和泥浆浸透了,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阿朗哥……我……我刚才快吓死了……”石头带着哭音,小脸煞白。
“我也怕。”阿朗老实承认,用手抹了把脸上的汗和泥。
“但咱们不是又躲过去了吗?”
“山鹰叔叔说得对,只要脑子清醒,山林会帮咱们的。” 这次成功的隐蔽,给了阿朗不小的信心。
他意识到,恐惧固然存在,但不能让恐惧控制自己。
他们在芦苇荡里又休息了片刻,吃了点苦涩但能充饥的芦苇嫩芯,补充了些体力。
当他们从芦苇荡的另一头钻出来时,眼前豁然开朗。
一条清澈的小溪潺潺流过,溪对岸,山路的痕迹清晰可见,而远处,两座如同黑色牛角般的山峰遥遥在望,那就是黑风峡的标志!
希望像溪水一样,瞬间洗刷了疲惫和恐惧。
阿朗兴奋地指着对面:“石头,快看!黑风峡!我们快到了!”
两个孩子忘记了疲惫,蹚过冰凉的小溪,脚步轻快地朝着目标前进。
然而,当他们刚刚爬上对岸的缓坡,还没来得及高兴,走在前面的阿朗却再次猛地停住了脚步,脸色瞬间变得凝重无比。
就在前方不远处的路口,一棵歪脖子小树上,系着一条不起眼的灰色布条,布条被打成了一个奇怪的、看似随意实则暗含规律的结。
那是山鹰叔叔教过他的,代表 “危险,勿入,另寻他路” 的警示信号!
阿朗的心猛地一沉。
接头点近在眼前,为什么会有危险信号?
是山鹰叔叔留下的,还是其他同志?
是敌人已经发现了那里,设下了埋伏,还是内部出现了什么问题?
那个疑似周大叔的身影,和这个警示信号之间,有没有关联?
一连串的问题再次涌上心头,刚刚看到的希望之光,仿佛被一层新的迷雾笼罩。
黑风峡就在眼前,但他们还能去吗?
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
这个突如其来的警示,像一块巨石,拦在了他们通往希望的最后一段路上,也预示着更大的考验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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