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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川邦
风萧萧,竹叶飒飒。
坤芃芃在后院靠近竹林的竹篱前发现一个突起的小土堆,上面歪歪扭扭地立着一个无字竹牌。一块不起眼的巴掌大的石头随意地倒在竹牌边上。
她把石头拿开,用石头尖尖在土里刨两下,果然在泥土里找到了一颗像玻璃珠一样的琉璃球。
游戏面板适时地播报:【获得灵珠*1】。
这应该就是张花嫂所说的灵珠,坤芃把它放在阳光下看,透明的珠壁冰冰凉凉,里面绿色荧光萦绕,有种无法言说的古朴之美。
前院有人连名带姓地喊她:“坤芃芃!”
差点把他忘了!坤芃芃立马应道:“来了!”手中不疾不徐,将灵珠隐入乾坤袋里。
常年无人居住的竹屋堆满灰尘,坤芃芃从屋外绕到前院,巽占换了一身青色的长袍,简雅素丽,正立在将将到他下巴处的竹篱院门外,噙着笑等她,朗声道:“了不得,竟真让你破了。”
坤芃芃心知他说的是铜鼎野劫境一事,正要问他:“你早就知道了?”
巽占道:“一来便知,境中境不常见。”
坤芃芃给他开门,控诉道:“你怎么不说。”
“为何要说。”巽占施施然在院中木凳上坐下,自己提壶倒水,不以为意:“与我何干。”
坤芃芃笑嘻嘻抽回水杯:“那你还来作甚?”
倒好的水被人夺走,巽占也不恼,只斯斯文文地从袖兜中拿出一个尚且带着温热的熟鸡蛋,道:“本来是打算送人的。”圆溜溜的鸡蛋只在手中展示一瞬,反袖收回,“既然不被欢迎,我走就是。”
后面一句说的煞有其事,凄凄切切,真就起身,作势要转身就走,只是动作极慢,似乎在等什么。
坤芃芃上道地拦住,将他往凳上一按,顺道从人手中摸走鸡蛋,嘿嘿笑道:“白水有什么好喝,我去给你倒粟米茶。”浑然不知身后少年笑意淋漓。
只是习惯地走进灶屋,见了满屋厚尘,方才后知后觉,劫境已消,哪来的粟米茶。
灶屋内锅盖掀开,锅中置着一个米青色的缺口小碗,碗底沾着几粒干干黑黑老鼠屎似的粟米,好似主人只是扛着锄头去了田里,给睡得日上三竿的女儿在锅中温着一碗粟米汤。
片刻,坤芃芃退出灶屋,转头已带上三分释怀的笑,只道:“没有粟米了,你还是将就着喝一喝。”
死者已矣,管他是不是什么游戏世界,她既然来了,就会带着张花嫂的爱意,活下去,走出去,去往轻川邦。
“我要走了。”坤芃芃放下水杯,她侧身看向远处,大片田野之后,那里山脉连绵,高山耸立,隐入云岚。就在山与田之间,一座古老的城池安安稳稳地坐落在那里,她道:“去轻川邦。”
“你还留在铜鼎野吗?”坤芃芃好奇,他自蚕春野迢迢而来,不曾想铜鼎野是个鬼窟。张花嫂的话她始终记在脑子里,细想之下实在有理,铜鼎野有什么,值得一个人从一个野地来到另一个野地。
更何况,坤芃芃无声打量少年身着地长袍,心道:她还没见过哪个野地里的人穿长袍,无一不是短衫长裤,竹笠布鞋。
少年饮尽白水,把玩着茶杯,毫不在意道:“铜鼎野一个活人都没有,我也不留了。”他随心道:“正好没去过轻川邦,那便一路做个伴罢。”
整装待发,实际上也无甚可整装的,坤芃芃只带了一把砍刀和自己的紫锄头。砍刀收纳到乾坤袋时,显示:
【砍刀:2点攻击力,是砍竹子的利器】
还不如自己的紫锄头。
劫境已消,六座灰败半坍的茅草屋聚在田中平地上,坤芃芃不解:“这个世界为什么会有劫境……”她看向身旁的巽占,措辞道:“是自古以来都有吗?”
巽占一笑,目光悠远,他身上时而带着几分少年轻佻的恶劣劲儿,时而带着百年老者的淡漠,这会儿像是陷入到很久以前的回忆里,道:“不是。”
“听人说,劫境是自古神陨落后才出现的。”
嗡——坤芃芃脑中一震,扣题了这不是。
初入浮生界的画外音在她脑海中回响。
“欢迎来到《古神传说》的游戏世界。”
历时八天,她总算结束了游戏序章,拉开了游戏主线剧情的序幕。如今,巽占这位皮囊俊美的NPC为她带来了关键线索:古神陨,劫境生。
难怪消除劫境可以获得1000经验值,或许跟游戏主线有关。就是不知道可不可以直接晋升,一跃成为修行之人。
沉浸在美好幻想中的坤芃芃心中暗喜,决定把经验留在关键时刻晋升,扮猪吃老虎是乱世生存准则。她哼着歌,扛着锄头,在田块外围枯黄的小路上跳步而走。
没有劫境鬼打墙的阻拦,顺着小路一路直行,只消两个时辰,就到了小路的尽头——是一条大路。
黄泥土路上排着长队,一路上男女老少都有,无一不是风尘仆仆、形容枯槁、骨瘦如柴。两人排在队伍末端,身后来了一位背着竹编背篓的野人少年。
少年未戴斗笠,头发寸短,双手合十,一步一伏拜,嘴中念念有词,不停吟诵着什么,抬头合掌时看向轻川邦的目光虔诚坚定。
野人打扮,行信徒之事,像极了坤芃芃在西藏布达拉宫外看过的磕长头的人。
“他在干什么?”坤芃凑近巽占,小声问。
“行朝拜之礼。”巽占亦凑身贴近,小声答。
“对轻川邦?”坤芃小声问。
“我亦不知。”巽占摊手,小声答。
“我耳朵没聋。”背篓少年伏拜起身,看也未看他们一眼,始终正正地面朝轻川邦,“岐王仁善,大祀祭神,身为受恩之人,理应如此。”
蛐蛐人被抓包,坤芃芃讪然一笑,报上来路正好搭话:“我们二人自铜鼎野而来,知之不多。你从哪里来,也是去参加灵选的?”
背篓少年嗤笑一声:“自然。”抬首挑眉,向前看去:“试问这条黄泥大道上之人,有谁不是来参加灵选的?”
坤芃芃顺势看去。
前面队伍移动得很快,队列前进过半,城门处设有两道关卡,第一道关卡处的过关人从怀中取出一方包成方形的布巾,布巾掀开还是布巾,直掀开五六层,露出布巾之内的东西来。
一颗灵珠。
不过其内流溢的不是绿色荧光,两种荧光混在一起,红蓝相间,流光溢彩。
想要进邦,就得缴纳一颗灵珠。
张花嫂费尽心思藏在石头底下,想必灵珠是个稀罕物,至少对于野人而言一定是个稀罕物。
坤芃芃明白过来,自知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谁让游戏系统什么也不说明,一切都要她自己探索。坤芃芃在心中噼里啪啦吐槽一顿:可恶,都怪垃圾游戏!
还欲再看,但见人群骚动,不远处婴孩无端啼哭,抱着襁褓的妇女面上本就不多的血色瞬间褪尽,她仓惶欲逃,却好似被什么绊住了脚,跌到地上。
身边的人群早潮水般退去,城门处飞快跃出两名束发戴冠、身着白色长袍的持剑男子。剑光之下,唰唰几声,一棵枝叶茂盛、深绿近乌的大树树枝四分五裂。
一根长藤扭如烫水滑蛇,芽端牵制在妇女脚上,蔓上飞快分化无数小藤,几根直袭白袍人去,最细最长的藤条悄然探至襁褓,血光一闪,妇女顾不得害怕,作拍作扑,大叫道:“滚,滚!妖物,滚呐!”
啼哭声戛然而止,妇女仍在尖叫大喊:“滚!滚开!”
白袍人反应过来,一道剑光落下,藤条断开,瞬间枯萎,自襁褓处脱落。
妇人坐地,抱着婴孩嚎啕大哭:“小宝,我的小宝”。
见绿树枯萎,重又化作干焦的枯木,白袍人跃回城门,队伍复又开始挪动,一切如常,无人在意妇人。
事情发生在瞬息之间,坤芃芃瞠目:“那是?”
“又妖化了。”背篓少年见怪不怪。
妖化?方才枯木瞬间恍如逢春,原是妖化。
坤芃芃默默记在心中,看向抱着襁褓哀嚎的妇女,不觉蹙眉。转身就见巽占饶有兴致地看着,背篓少年漠不关心,路上所有人若无其事地排队,坤芃芃恍然回神。
差点忘了,这只是个游戏,他们都是NPC。
NPC对死掉的NPC能产生什么怜悯的感情,就连张花嫂对坤芃芃的爱都是设定好的程序。
这只是个游戏。
死个NPC而已。
况且浮生界的设定就是死人如枯草,路上、野地里随处可见,看到了,绕过去就好了。
坤芃芃自我催眠,不再看妇女,跟着队伍前行,很快就排到了他们。
进邦出奇地顺利,坤芃芃缴了灵珠,领了一块朽木做的木牌,上面刻着“野人”的字样。经过第二道关卡无任何盘问与停留,只要照常走过去,一位老者腾空虚坐在城门上空,闭眼似在入定,坤芃芃踏进城门的一瞬,便感觉似乎有人在暗处“凝视”。凝视的目光瞬间移开,她进入邦中。
那位老者一定就是修者,相当于人形安检,坤芃芃心中判定。
邦内与野地全然是两个世界。
她刚刚站定,正要东张西望,一方长直的扁形木块砸来。坤芃芃眼疾手快,迅速向路边一闪,见巽占尚杵在原地,拎着他长袍上系在腰身的锦带一拉。没想到此人平日里看着有点体型、有个人样,竟如此弱不禁风,一拉就猛地跌过来。背篓少年正好在她身后,极快地侧身,惯性使然,巽占背靠坤芃芃,二人双双倒地。
喵蛋!
一把推开巽占,坤芃芃揉着鼻子坐起来。
却见空中腾飞过来一位红衣劲袍的妙龄女子,她身后紧跟一位黑金长袍的少年,两位佳人一前一后,在城门大道上你追我赶,只听黑金长袍少年痛心嚎道:“我的苍梧木!”
“周月楚!”少年咬牙切齿,大喝道:“好啊!这可是我要送给阿父做琴身用的,你竟真敢扔!”
厚实的木块爬上一条曲折的裂痕,坤芃芃垂首暗叹:不愧是邦人,野地里连一棵活着的树都没有,邦内竟能拿这么大块木头做琴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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