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后如何养活自己

　　【20】

　　“请到这边来！”

　　可能是见我怔怔地望着那个青年出神，身后拉扯我的力道加重了一点。

　　但还是轻飘飘的，被桎梏的感觉甚至不如宽松的袖口，可能也就比连鸟喙都是柔软的雏鸟讨食时啄在指尖的触感明显。

　　那遥远得无法回忆的过去了，我似乎是养过飞走了的鸟儿的。

　　属于孩子的稚嫩嗓音透着毫不掩饰的急切，目光也是专注而紧迫地落在我的后脑，实在是难以让人忽视。

　　我回头看过去，矮小的男孩身披甲胄，脸上是溢于言表的担忧。

　　此时，形似国广的青年松开了护住我的手，顺势把我忘身后一带，轻推了我一把。

　　他清冽的嗓音压低，带着令人安心的沉稳：

　　“先走，这里有我。”

　　我只觉得迷茫，国广是好人无疑，但他所属的刀剑付丧神群体，都是如此的……乐于助人吗？

　　脚步微动，我终究被那孩子拉离了战圈中心，又奔跑了起来。

　　【21】

　　银发的付丧神和时间溯行军刀剑相向。

　　“清醒一点！”靛蓝的眸子里掠过显而易见的恼怒，不忿的话语从咬紧的齿间迸处，“我可是长义的杰作！”

　　溯行军的身形竟然因为他的话震颤一瞬，蓝眼中闪烁的猩红光芒明灭不定，但最后，所有波动都归于死寂，唯有杀意爆发性地蔓延开来。

　　“啧。”山姥切长义避过大太刀的锋芒，尚有余裕地与之周旋。

　　他那华丽的披风在夜幕下猎猎作响，仿佛构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

　　注意到要保护的人已经被高速的同伴带远，山姥切长义不再拖延时间。

　　刀光横斩，逼退溯行军的同时，山姥切长义轻盈跃到高处，凭借机动甩开了敌人。

　　然而，明明和那个持大太刀的时间溯行军立场相悖，却始终未曾下过杀手的山姥切长义，意想不到地绕行，最终来到了北御门附近。

　　这是敌人伏击的地点。

　　下了极大的功夫，攻破本丸前能源源不断出现的敌人此时也是摸不着头脑，在大将的指挥下散入城中搜寻。

　　山姥切长义记下了敌人及其大将的行进方向，隐藏在暗处静静观察。

　　直到它们全部撤离，银月般的青年才踏上被血浸染得格外暗沉的土地。

　　他附身，将弥漫着黑气的箭矢从地上拔出，又拾起那块不知道被谁的血浸透、已经无法再穿的“白布”，团吧团吧地抓着，动作间带着某种压抑的情绪。

　　将另一只手的手套摘下来，山姥切长义用未曾沾染上血腥的手背抹了把脸，口中喃喃出声：

　　“真是……太丢脸了……”

　　“难怪会留下奇怪的印象……”

　　“我明明是你的爱刀啊！”

　　说到这里，山姥切长义看了眼手中的破布，半是生气半是恼怒地继续揉搓，“这还怎么穿，随便找块布算了，反正也只是仿品。”

　　“……”

　　想到了什么，银发打刀的眼角控制不住地抽搐，心情烦闷，细密的难忍如碳酸饮料的泡泡一样从心底涌上来。

　　好烦。

　　为158做事尚且能说一句甘之如饴，但和那个人过分绑定的某位仿品……

　　“无论是现在的我，还是以前的我，难道注定要给他们收拾麻烦不成？”

　　烦闷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22】

　　七绕八绕之下，我被带着来到了一处废弃的宅邸。

　　小孩让我翻墙进去。

　　我依言照做，才刚跳上墙头，就看到一个戴眼镜的长发男人正站在院子里，长身鹤立。

　　他个子很高，站姿笔挺，透过镜片望着我的眼神冷冽。

　　在我要往下跳时，他忽然出声阻止。

　　“请等一下。”

　　不希望我进来吗？我暗自琢磨。

　　却见那个青年快步走进，制服挺括的面料勾勒出有力的线条，刀挂在腰间轻晃，他以一种不容拒绝的气势朝我伸出了双手。

　　“……？”我艰难地从他手上移开视线，聚焦到鼻梁上架着的眼镜框上。

　　这个时代很有可能不存在的精致金属镜框与水晶镜片，再加上截然不同的服装风格，一切都明明白白地昭示着他并非此世之人。

　　见我沉默不语，青年稍微皱了下眉，很快又将蹙起的眉峰揉开。

　　在我安静的注视下，他冷硬的眉眼生生柔和下来，连声音都放得轻缓，“请下来吧，我会接住您，绝不会让您受到任何伤害。”

　　“……”我没有在意这个。

　　我是想说……

　　我们、认识吗？

　　青年身后的屋舍里点着油灯，窗纸上隐隐绰绰地映着两道朦胧而虚幻的影子。

　　其中一道影子发丝散乱，似乎是注意到外间的动静，移步离开了窗前。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

　　没被遮掩的灿烂金发暴露在空气中，稍微有些蓬松炸起，但一眼看过去没有色差，是一片纯色。

　　我不再犹豫，纵身越下，灵巧地越过陌生青年伸出的双手，直奔那个熟悉的人。

　　“国广！”

　　“95。”山姥切国广在院中站定，喊了声我的编号权当打招呼，定定地看了我许久。

　　他那张脸没被披单遮着，夜色下自带一种风流与绮丽，眉目微弯便能入画。

　　声音也是柔和的，不再压着声调，如同暖融融的风拂过，“谢谢你。”

　　我歪了歪头，“我没有完成你给我的任务，不需要谢谢我，看样子你是不打算惩罚我的，也就是说，是我来谢谢你。”

　　“谢谢你。国广。”

　　“不。”山姥切国广极为缓慢地摇了摇头，“我是说，谢谢你活了下来。”

　　“我并不想让你因为保护毛利辉元而死，你活了下来，我真的很感谢你。”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山姥切国广自然地继续：“当然，我和95也感谢各位此次的援手。”

　　从他身后跟着出来的青年，袈裟上披着长发，神情是一种不符合刀剑身份的悲悯，“保护历史是我等刀剑男士的职责，不用过多言谢，国广。”

　　“……这是江雪左文字，北条家臣的刀。”山姥切国广无言，根据情况简略介绍。

　　“幸会，95大人。”江雪左文字越过他，十足客气的模样，“国广是我们小田原的末子。”

　　山姥切国广：“……我只待了百来天。”

　　他可能也就和山姥切熟点，虽然也没怎么待在一起过。

　　而其他刃，那完全就是不相熟，但也没法回避的长辈。

　　片刻后，我和国广都坐回了屋里。

　　江雪左文字帮山姥切国广包扎好伤口后，就拿着拧干水分的布给他擦头发上的血污，又拿了干燥的给他擦水，导致他出来和我说话时，头发炸炸的。

　　灯光下，我们几人围在一起坐着，空出两个位子。

　　我勉强修理好了色彩系统，不至于是个色盲，看什么斗灰蒙蒙一片。

　　看着国广在灯下灿烂的金发，我总算觉得世界又鲜艳了。

　　戴眼镜的青年对我之前无视他的行为似乎毫不在意，姿态依旧凛然而肃穆，“我名日光一文字，此前是北条的家传，后来成为了黑田的家传。”

　　按照国广所说，小田原征伐最重要的一环就是黑田官兵卫入小田原城劝降，眼前的日光一文字此刀大概就是那段时间易主的。

　　如此看来，他出现在这里合情合理。

　　把我带回来的小孩则这么说：“我呢，是毛利辉元的刀，所以叫毛利藤四郎哦！辉元大人受了惊吓，已经安顿下去了，超级感谢您的照顾……95大人！”

　　腰间的是短刀。

　　短刀……是小孩子？按照刀种来说，也不是不可能……国广看上去也就二十上下的样子。

　　那个和他相似的青年，眼前的日光一文字、江雪左文字，论面容都要比国广成熟，是因为刀种？诞生时间？都有可能。

　　不能以人类的标准来看非人，我晃了晃神，就看见一颗塑料薄膜包裹的圆球送到了眼前。沿着看过去，是日光一文字。

　　他的表情很冷淡，但没什么压迫感。

　　只是把手伸向我，掌心放着一颗……

　　毛利藤四郎高兴地说：“谢谢你的葡萄糖，日光先生！”

　　一颗……葡萄糖？

　　我还在分析，毛利藤四郎他，是真的幼童心性？还是单纯体型如此？

　　“您，不吃吗？”日光一文字询问，打断了我的思绪。

　　不知道为什么，从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我看出了一丝隐晦的坚持和……威胁？

　　如同影视剧里，精英模样的黑//道高层，业务能力一流的能人，即便普通说话行，也带着令人难以抗拒的气势。

　　但我为什么要吃？硬吞刀片造成的损伤我还没恢复如初，如果糖浆黏在内部结构上就不好了，总不能当众打开腹腔。

　　“感谢您的好意，但我没有摄入糖分的习惯，不必分享给我，您自己留用即可。”我很礼貌地拒绝了。

　　如果不是日光一文字随身携带照顾人，就只能是自己吃，看毛利藤四郎惊喜的样子，也不是前者。

　　就在日光一文字因为我的话而再次蹙眉时，国广伸手了。

　　他从我的眼前把糖拿走，剥开糖纸送进嘴里，抬眼直视紫葡萄发色的青年，眼里是和他不同风格的冷淡，“我代他吃了，不要勉强他。”

　　日光一文字牛头不对马嘴地回应：“如果你想吃，我还有，不要抢他的。”

　　不……没人说这个。

　　我在桌子底下拉了下国广的衬衫下摆，示意他没必要为我出头。

　　日光一文字锲而不舍地又拿糖出来，黑手套上拢着一捧，全递到我眼前，大有任我挑选的意味在。

　　房子里静悄悄的，灯火都不怎么晃了。

　　我拿了一个，放进口袋里。

　　他虽然盯着口袋看了片刻，但终归是满意了，收回手，数着颗数般，一一收好。

　　看了半天的暗潮涌动，金发比国广颜色要浅、也要长的泪痣青年终于开口了，说出的话语也详尽些。

　　“我是江氏双璧的富田江，名字的由来是秀吉大人的亲信、天下的交涉人富田一白，也曾在堀秀政大人手里待过……”

　　算不算碰瓷到了正主？

　　我把心神从日光一文字身上移开，多看了这个童话王子般的青年几眼。

　　富田江注意到我的目光，也不恼，反而十分温和地说道：“如果您想要了解秀政大人，可以来询问我，一定知无不言。”

　　国广不动声色地侧身，稍微挡住了我，神情不变，语调中暗含警惕：“如有需要，我们会的。”

　　【23】

　　我们开始商量怎么解救丰臣秀吉。

　　因为对方队伍里的毛利藤四郎是［极化］的短刀，侦察能力很强，他们掌握的情报比我们那两眼摸黑的情况要完善得多。

　　“官兵卫大人已经被控制住了，不然以他的智慧，氏政大人想要暗中操纵丰臣秀吉，绝无可能如此轻易。”日光一文字不再执着喂糖后，又是一副精英样子了。

　　修长的指尖在桌面上搭成小塔，镜片后的眼睛冷然而理智，像是在说陌生人，而非自己的前主。

　　和时不时跑到另一边看看毛利辉元的毛利藤四郎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不是说他们有高下之分——我不具备评判这个的能力，只是难免深想，付丧神的形式准则，其实在某种程度上，和人类一样么？

　　也会……非常的复杂？

　　山姥切国广倒是没在意这些，凝神思索，“结合我们遇到的伏击，千利休也被控制了吗？”

　　“很有可能，我们抵达的时间不比你们早太多，第二次外出侦查的同伴还没有回来……”富田江轻声细语地直接把事情敲定，“大家都要守护重要的历史，在我们完成任务离开之前，便齐心协力，一起合作吧。”

　　离开之前？

　　提及同伴……我心中微动，刚想要问一句那个救了我的青年，“你们……”

　　“我回来了。”比门推开的声音更快一步，那个形似国广的青年悠然踩上榻榻米，浮动着流光的华贵斗篷从我和骤然愣住的国广眼前翩然划过。

　　声音反而要慢了一拍。

　　他直接坐到了我和国广的对面，跪坐的姿势标准，腰背挺直。

　　和一丝不苟衣装形成微妙反差的是，他英俊的脸上言笑晏晏，“初次见面，我是本作山姥切，也是长义的杰作、我的主人的爱刀。”

　　好自信一刃……我也跟着愣，好在还记得礼貌：“感谢您之前的救命之恩……”

　　山姥切国广疑惑地喃喃：“……山姥切……”

　　我跟着他喊：“山姥切君。”

　　山姥切长义眼角微抽，悄然瞥过没拿着布遮头遮脸，也依旧神态自然的仿品。

　　灯光下，金发灿烂。

　　什么啊……原来这个时候就开始了。

　　“不用谢。”山姥切长义的微笑变得勉强，一时间，连他去翻了几家布料店才找到的，可以给仿品做披单的白布而花费的精力，都不那么在意了。

　　只要一想到过去/未来时日里，需要时时关注的历史、被失职愧疚淹没的自己、实际就是在修行中的定时炸/弹仿品、以及被过去困死还会对伪物二字应激的158……他就头皮发麻。

　　果然，自己当初能挺过来，还带着这俩走过来真是太厉害了。

　　刃生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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