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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撒谎
二人一离开红翠楼,便往尉司赶,林县尉一心想重新勘查死者的遗物。李都头看着林县尉清瘦赶路的背影,不敢贸然出声,只得自己皱着眉头偷偷琢磨。
林县尉即便不回头,都能猜到李都头的神情,他一贯直愣愣的,心里想啥都放在那张英武的脸上。
是的,英武。李都头的长相身形,咋说呢,从他小时候,李家的街坊邻居便都不约而同地觉得,这孩子打眼一看,将来定是要做那舞刀弄棒的,不然真是屈才了。
“你是想问方才咱们在含雨轩,为何不问她们心月阁窗户被毁坏之事?”
“……是,属下驽钝。”
呵,是够驽钝,自己竟察觉到了,孺子可教。“那主仆嘴里没实话,问了也是白问。就算问了,她们也只会说‘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不知道’。”
”她们竟敢欺瞒大人?”
他方才竟没发现。他还觉得那杏儿姑娘为人甚为直爽,有什么不高兴的都写在脸上,嘴里怼起他们县尉来也是毫不含糊。
“……”
林县尉一边抬手遮阳,一边耐着性子为手下解惑:“那栖云寺的桃树历经百年风霜,早已是风烛残年,桃枝不能供应充足的养分,即便那花苞长的再如何坚实饱满,杏儿姑娘再如何细心呵护,亦是开不了花的。她们在撒谎。可两枝桃花而已,为何要撒谎,已然不言而喻。”
“那送花之人绝对跟本案有关联,”林县尉说到此处,情绪激动起来。他突然顿住转身,将毫无防备的李都头撞的猝不及防,疼的龇牙咧嘴的林县尉竟然没有立时发作,“听明白了?”
“大人英明。”
“桃子还吃吗?”
“?”还沉浸在案情里的李都头,压根没反应过来。
“本官刚刚为你释明案情,现下有点口渴。”
“是。”李都头立马将桃子掏了出来,双手奉上。
林县尉自然是不客气地笑纳了。
待二人汗流浃背地赶回尉司,却见那田仵作佝偻着背,不顾晌午的烈阳,正在院中焦急艰难地转圈儿,步履蹒跚,额上汗如雨下,显是已等候多时。
那田仵作时不时看向大门外,这终于见着林县尉,赶紧迎上去,白胡子颤颤巍巍,但却中气十足:
“林县尉!林县尉!尸体有重大发现!”人还没到跟前,田仵作激动地扯着老迈的嗓子:“我在尸体的脖颈后面又发现了一处极细微的血点!”
林崇赶忙大步跨进了尉司的大门,双手接住了田仵作枯瘦的手掌。他显然比田仵作更着急,当即便与李都头一左一右,丝毫不顾田仵作的哀嚎,架着田仵作就去了停尸房。
天气炎热,即便这间屋子里比室外阴冷,依然挡不住尸体已开始腐化的进程,气味异常难闻,令人作呕。
死者面朝下趴在木板床上,林崇眉头都没皱一下,他只一心照着田仵作的指示,终于在尸体的细脖颈子后面寻到那处极细小的血点。
“如此,我几乎可以断定,死者是被类似绣花针的凶器贯穿气嗓,致使血荫气嗓,闷绝而亡。”田仵作一手撑着腰杆,神情凝重地说出自己的推测,“如此分毫不差、干净利落,非等闲习武之人所能做到,看手法,更像是受过专门训练的杀手所为。”
田仵作将新写就的验状奉上。
现如今放在林崇眼前的案子,就像阴天的月亮,被连绵的乌云遮蔽,隐约可见月华透出,却难见其庐山真面目。
而含雨轩里,自林崇一行离开后,潘桃花便坐在窗前,看着满院的桃树,和树上熟透的果子,眉头紧锁,一言不发。很显然,正困扰着她的事已不足以支撑她维持表面的温和淡然。
祁羽准备给茶几上的那两枝桃花换水,以前在山里时,她便喜欢打理花花草草,这打理桃花来,自然亦不在话下。
她将桃花从花瓶里抽出,拿起那花瓶便往潘桃花身边走,直接越过她,将花瓶里的水泼出了窗外。
“桃花姑娘昨日如何发现我们的?”祁羽直接开门见山。
桃花听她这样问,便猜到她事先肯定亦问过柳莺儿了,一时没答话。
“还有你和莺儿的关系,是敌是友?”祁羽将空了的花瓶放回花几之上,“既然桃花姑娘让在下追查真凶,还请姑娘能如实回答。”
潘桃花凝固的背影终于动了,她回过身,直看向祁羽,有些不解:“我与莺儿关系如何,应是与案子无关吧。祁姑娘为何如此问?”
她不自觉捏紧了手中的帕子,眼中挣扎:“王妈妈无故惨死,我晚上根本无法入睡,昨夜发现你们,也只是凑巧罢了。”
祁羽这下真疑惑了。退一万步讲,即便这位姑娘昨夜凑巧发现了有人夜闯心月阁,可黑灯瞎火的,根本就不可能辨认出来人是谁。她跟婢女竟敢在不知晓这闯入之人是敌是友的情况下,举着烛灯堂而皇之地踏进来?更何况杀害王妈妈的凶手还在逍遥法外呢?
这根本说不通。
为何要跟她撒一个如此显而易见的谎言?
“既然不是柳莺儿告知你我昨夜会去心月阁,那你又是从何得知的?”祁羽拿起花几上的那两枝鲜桃花,手下颇怜爱,“送你桃花的人告知你的?”
“我恰巧有几年的养花经验,这两枝桃枝年迈又纤细,一旦离了树,根本不能提供足够的养分让花苞开花。这天如此炎热,你这桃花应是采摘了不足一日。”
“你刚刚对县尉撒了谎,现在对我依然在撒谎。”
潘桃花神情恍惚,手中的帕子也落到了地上。祁羽看着她,墨黑瞳孔澄明如镜:
“这世间竟还有此等高手,我昨日竟没发现有人跟踪我。”
潘桃花再也坚持不住,突然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她神情慌张恐惧,眼睫毛颤抖不止,飘零如雨中的桃花,直直往地上一跪,不复往日温柔恬淡,声嘶力竭起来:
“是我对不起莺儿!是我对不起莺儿!可是我没有办法!王妈妈已经死了,死了!那赵泽威胁于我,若是他不能将柳莺儿进献给京城的贵人,他便要让我去!”潘桃花声泪俱下,“赵泽说,只要那绿腰舞跳的有王妈妈半分像,京城那位贵人便都会喜欢!祁姑娘!我没有办法了,没有办法了!我不想被当成玩物!我不想再被当成玩物!”
“那个人呢?”
祁羽想起了什么,眉间皱起。她站了起来,神情严肃看向潘桃花,眼中无丝毫怜悯:“那个送你桃花的人,在何处?”
“他……”
天空一声巨响打断了哆嗦的潘桃花。祁羽转身快速跑到廊下,抬头看到了熟悉的信号,空中炸开的烟花灿烂如烟霞村曾经的晚霞。
是独属于烟霞教的信号弹,炸在柳记汤饮铺的方向。
潘桃花跟在祁羽身后跌跌撞撞跑出来,可这含雨轩哪还有祁羽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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