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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生暗影
安全屋内,时间仿佛凝固了。地上碎裂的玻璃杯和水渍无人清理,陆栖迟蜷缩在沙发角落,双臂紧紧抱住自己,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他的眼神空洞,呼吸急促而浅薄,像是被困在了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里。
“病号服……一样的……他在哭……我在笑……”他语无伦次地重复着零碎的词语,额头上布满冷汗。
江沉挂断了与林队的通话,他没有立刻追问,而是去卫生间拧了一把热毛巾,走过来,递到陆栖迟手中。然后,他拉过木椅,坐在他对面,沉默地等待着。他没有试图安抚,也没有用逻辑去分析,只是提供了一个稳定的、存在的身影。
这种沉默的陪伴,像一块锚,让陆栖迟在记忆的风暴中逐渐找到了一丝着力点。颤抖慢慢平息,急促的呼吸也逐渐变得深长。他抬起头,看向江沉,眼中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近乎绝望的茫然。
“我……好像想起来了……”他的声音嘶哑,“我有一个哥哥。”
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被封存的碎片便汹涌而出。
在陆栖迟断断续续、充满痛苦的叙述中,一段被尘封的往事逐渐浮现轮廓。大约五岁时,他们兄弟二人在一家名为“圣心”的私人疗养院住过很长一段时间,原因不明。那里的医生和护士都穿着雪白的衣服,房间是冰冷的白色,空气里总是飘着消毒水的味道。
“他叫……栖夜。陆栖夜。”说出这个名字时,陆栖迟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栗,“我们长得一模一样,但……完全不同。他很安静,喜欢一个人待在角落,看……看昆虫打架,或者把玩具拆开……他拆开,就再也装不回去了。”
而陆栖迟自己,则因为能“看到”其他病童身上痛苦的画面和感受,时常哭泣、尖叫,被医护人员视为更麻烦的存在。
“那张照片……”陆栖迟闭上眼,痛苦地皱紧眉头,“我记得拍照那天,我很害怕闪光灯,所以在哭。他……他在笑。那不是开心的笑,是……空洞的,像面具一样。”
江沉静静地听着,大脑飞速运转。双胞胎兄弟,幼年长期住院经历,“圣心”疗养院……这完美地解释了为什么陆栖迟会对医院环境、童谣、以及那种被掌控的感觉有如此强烈的共情。他的能力,很可能就是在那个压抑、甚至可能充满创伤的环境中被激发或强化的。
而陆栖夜……一个安静、喜欢拆卸、带着空洞笑容的男孩。这种心理画像,与“雕塑家”表现出的控制欲、对生命(包括动物)的冷漠、以及作案时那种近乎艺术“创作”的愉悦感,存在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吻合。
“他知道你的能力吗?”江沉沉声问。
陆栖迟茫然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我不确定……但他好像总能知道我在害怕什么……然后,他会故意把那东西拿到我面前……”
一种可能性浮现在江沉脑海:陆栖夜不仅知道,甚至可能在享受弟弟因这种能力而产生的痛苦。他将陆栖迟的脆弱,视为一种可供玩弄的“特质”。
就在这时,江沉的手机再次响起,是技术科发来的加密邮件。他立刻打开平板电脑。
邮件里是关于那张黑白照片和金箔的初步分析报告。
照片经过数字化增强处理,背景被放大。虽然模糊,但可以辨认出房间的窗户栏杆是独特的欧式花纹,墙上挂着一个带有“SH”字母缩写的装饰盘。
“SH……Saint Heart(圣心)?”江沉立刻将这一发现与陆栖迟的叙述联系起来。他迅速搜索内部数据库,调取关于“圣心疗养院”的资料。记录显示,这家位于邻市的私人机构在二十多年前因一系列违规操作和病人投诉而关闭,创始人及大部分医护资料都已缺失。
而关于那几片金箔,成分分析报告指出,这是一种非常古老的、手工捶打的工艺,纯度极高,常用于修复古宗教典籍或圣物箱。上面检测到了微量的乳香和没药树脂成分——这两种物质,传统上常用于宗教仪式。
“圣坛……供奉……宗教象征……”江沉将这些碎片拼凑起来,“他把他的杀戮,视为一种……神圣的仪式。他在向他扭曲的‘神’献祭。”
他看向陆栖迟,目光锐利:“你哥哥,陆栖夜,他对宗教,或者某种特定的仪式,有没有表现出过兴趣?”
陆栖迟努力回忆,最终还是痛苦地摇头:“我不记得了……那时候太小了……”
线索似乎又断了。对手极其谨慎,几乎没有留下任何指向其当前身份的直接证据。
然而,几分钟后,林队的电话带来了突破性的进展。技术部门通过人脸识别系统,对比那张老旧照片中“笑着的”男孩(陆栖夜)的面部骨骼结构,在全国人口数据库中进行模糊匹配和年龄模拟推演,锁定了一个高度可疑的对象。
“他现在的名字叫夜尘。”林队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紧,“三十岁,是一名……独立艺术家,擅长雕塑和装置艺术。他的工作室,就在本市!登记地址是——城北艺术区,‘尘墟’工作室!”
目标锁定!
压抑在安全屋内的沉重气氛被瞬间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大战将至的紧张与决绝。之前的被动挨打,终于迎来了主动出击的时刻。
江沉立刻起身,开始快速检查随身装备——手枪、备用弹夹、取证工具包。他的动作迅捷而精准,眼神恢复了惯有的冷静与锐利,甚至比平时更添了几分冰冷的煞气。
陆栖迟也挣扎着从沙发上站起来,尽管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中却燃起了一种复杂的光芒,混杂着恐惧、愤怒和一种必须要直面梦魇的决然。
“我也去。”他看着江沉,语气异常坚定。
江沉动作一顿,看向他:“你的状态不适合。”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陆栖迟的声音提高了些许,带着罕见的激动,“他的思维,他的方式……我能感觉到!而且,只有我……我能确认是不是他!” 他需要去,不仅仅是为了破案,更是为了给自己一个答案,给那段黑暗的童年一个交代。
江沉默默地注视了他几秒钟,似乎在评估他的精神和身体状态,以及他话语中的价值。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从装备包里拿出了一件防弹背心,递了过去。
“穿上。”
就在两人准备完毕,即将拉开安全屋房门的瞬间,陆栖迟口袋里的那个备用手机,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不是短信,是来电!屏幕上显示的,正是那个屡次发送挑衅信息的未知号码!
江沉猛地抬手,阻止了陆栖迟开门的动作,示意他接听,并同时按下了自己手机上的录音键。
陆栖迟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并将手机放到耳边。
电话那头,是一片死寂般的沉默。几秒钟后,一个低沉、平稳,带着一丝奇异磁性的男声缓缓响起,那声音……与陆栖迟的有几分相似,却更显冰冷、空洞,仿佛不带任何人类情感。
“小迟……”那声音轻轻唤着他的小名,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亲昵,“要来做客吗?”
背景音里,隐约传来一阵熟悉的、用口哨吹出的《妹妹背着洋娃娃》的曲调,以及……轻微的金屬敲擊聲,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被精心雕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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