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花不富贵

　　“还是要选择那种滚烫的人生，即便辛苦。”

　　大概是乔安说得话生了效，第二天一早，苏亦周果然没有出现了。

　　只是临近正午，苏亦周还是出现在了图书馆里，他拎着外卖走到乔安面前，轻轻敲了敲桌子。

　　乔安抬头看向他，又看了眼他拎着的外卖，是纽约出了名的龙虾热狗和蛤蜊浓汤。这让早餐只吃了个欧包的赵乔安，瞬间饥肠辘辘。

　　她看了眼时间，原来是到她吃饭的时间了。

　　“走，去负一。”

　　苏亦周等她收拾好东西，两人才去了图书馆的负一楼补充能量。

　　坐在苏亦周对面的赵乔安大口的吃着热狗，酱汁沾在她的嘴角上，苏亦周把纸递给她，“你慢点儿吃，不急着这一会儿。”

　　乔安嚼了几口咽下去，又喝了两口蛤蜊浓汤才回他，“我还有毕业论文要写完，剧本要修改好，分镜头脚本要画完。”

　　“不是还有一年才毕业吗？”

　　“下半年可能得跟着老师进组学习。”

　　“嗯，早就听说你跟着去选景了。”

　　“那你快吃，”苏亦周将泡了茶的那只保温杯塞进她的包里，“给你提神用。”

　　“苏亦周，你不用管我的，你该干嘛干嘛去，我自己有数。”

　　苏亦周的眼神瞬间落寞了下来，“我只是健完身顺路过来，没人陪我吃饭，我自己又不想吃。”

　　乔安抬了眼，“苏亦白呢？”

　　“回国了，”乔安瞧见苏亦周手足无措的样子，“明天是母亲忌日，他回去跟父亲祭奠了。”

　　乔安瞬间明白了，“所以，明天是你生日？”

　　“嗯，不过我从来不过生日。”

　　乔安明白，自己的生日是母亲的忌日，有谁会在这天庆祝呢？

　　“你下午有什么安排？”

　　“我约了下午去看心理医生。”

　　“看完心理医生呢？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乔安又咬了口热狗，“我陪你。”

　　那句含糊不清的‘我陪你’苏亦周却听得特别真切，“我们去开赛车？”

　　“好，那你看完医生来接我？”

　　“不耽误你的进度吗？”

　　乔安摇头，“苏亦白回来之前，你都来给我送午饭和晚饭行吗？这样我就能省出买饭的时间，差不多能补回来了。”

　　“好。”

　　苏亦周心里明白，她吃饭的时候也不闲着，几顿饭的功夫怎么能抵得过那曼哈顿漫长的夜呢。

　　可偏偏，他贪婪她不经意流露出的那抹温暖。

　　苏亦周不是第一次坐赵乔安开的车，但他实在没想到，她赛车开得这么好。

　　“你以前开过赛车？”

　　乔安摘下头盔，用手指顺了两下散掉的长发，“我六岁开始学卡丁车，高中开始经常跟同学去开赛车解压。”

　　苏亦周瞬间明白她说得同学是谁，“你还会什么？”

　　两人从车上下来，“既然都出来了，索性都玩一圈？”

　　乔安想了想，“我篮球打得好像也还不错。”

　　于是，晚饭后，篮球打得还不错的赵乔安被带到了篮球馆。

　　正值初夏，篮球馆里多得是打球和看球的年轻人。

　　让乔安有些意外的是，虽是在纽约，但在场的竟然大多数都是中国人，其中不乏同校的学生。

　　正巧赶上有人休息，苏亦周便开口跟人借了球。

　　“怎么玩？”

　　“比投篮呗。”

　　乔安从他手上拍过球，“十一分制，谁先得够分谁赢。”

　　“奖惩呢？”

　　“我赢了你请我吃宵夜。”

　　“行，”苏亦周又从她手里拍过球，“我赢了你就不能拒绝我随时找你吃饭。”

　　“可以。”

　　反正你也赢不了。

　　说起篮球，为了中考，乔安初中那几年体育课没干别的，就练投篮了。练到最后，不吹牛的说，背对着球框她都能投进。到了高中，她更是因为这一手篮球技术，惹得不少少年要跟她一较高下。

　　那时的赵乔安，还不像月光一般这样清冷，她更像一团火焰，明艳而热烈。

　　就像此刻站在三分线外的她，只掂了掂球，又轻拍了两下，便毫不犹豫抬手投了出去。

　　原本她站在那里就是一道风景，当球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果断进球时，全场都没忍住给她叫好。那里面，不乏之前搭讪她却被拒的男生和男人们，甚至还有之前对她翻白眼或是根本不在意她的女孩子们。

　　乔安对这些叫好声置若罔闻，只回头冲苏亦周弯了弯眉眼，“加油哦，弟弟。”

　　被挑衅的苏亦周接住场边看热闹的观众顺手丢过来的球，“轻敌可是会吃亏的。”

　　乔安笑得更灿烂了，她让出地儿，“您请。”

　　苏亦周到底也是打小跟着哥哥到处打球的，定点的三分球还难不倒他。

　　乔安又接过球，在苏亦周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时，便又一个三分投了出去。这次，空心入网，苏亦周只听到满场的口哨声。

　　得，了不起。

　　连续几个球下来，两个人都不相上下。

　　最后一个球前，乔安面对着苏亦周，“弟弟，先说好了，输了，可不能哭鼻子。”

　　苏亦周气笑了，“我也只小你两岁而已。”

　　话音刚落，就见她的发尾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手腕一个巧劲，篮球便抛了出去。

　　球，在她背后入了网。

　　乔安甚至不曾回头，笑意在她脸上从未褪去，她看着他，“那也是弟弟。”

　　与之前全场沸腾不同，这次片刻的安静之后，乔安听到了不少国骂精粹，苏亦周也听到了。

　　那满场惊艳的目光汇到她一人身上，而她本人却不甚在意。

　　看着她，苏亦周想起在课堂上侃侃而谈的她，她与老师面对面一来一往，每句话都不曾掉在地上。

　　与那雪夜的遥遥一望不同，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的优秀，也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的肆意与张扬。

　　她像黎明前的夜，像蒙了尘的珍珠，以及从天而降的甘霖。苏亦周想，她应该是山巅的雪莲，而不是温室的玫瑰，她应该是拾级而上的光，而不是谁的附属谁的傀儡。

　　苏亦周明白，说是他请乔安吃宵夜，其实是乔安陪他跨过生日夜。她将她最宝贵的时间分给他，给他最需要也最难得的温暖。

　　还是上东区那栋联排公寓楼，四楼的露台上，两个人窝在沙发里偷摸开了瓶苏亦白私藏的香槟。

　　两个人都不懂酒，只是觉得好喝。然而许久之后，等苏亦白寻不到这瓶酒时，赵乔安被苏亦白骂了个狗血淋头。

　　那是在乔安电影的开机现场，她心情难得的好，好到她都没有回怼他。

　　可落在那人的眼里，却是心疼都来不及的。于是，有些仇，有些人顺手就给她报了。

　　喝酒的下酒菜，就是简单的蜜瓜火腿芝士，乔安还赶在24点前，煮了两份意大利面。

　　一整个夜，虽然她都不曾说过生日快乐，但苏亦周明白，今夜的曼哈顿，没有比她更希望他好的了。

　　只是苏亦周没有想到，赵乔安的酒量可以这么差，而她的酒品也是那么的一言难尽。难尽到乔安抱着他哭得满脸通红时，他都有一点后悔认识她了。

　　是以，夏清远推开露台门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两杯香槟下肚的赵乔安正头抵着苏亦周的肩膀擦鼻涕抹眼泪，而向来情绪低迷的苏亦周，竟破天荒的边翻着白眼边拍着肩膀安慰她。

　　“这是怎么了？”

　　苏亦周扭头向他求救，“清远哥，我也不知道她这么不能喝。”

　　“谁让你喝酒的？让你哥知道，你俩都得挨骂。”

　　“你先救救我吧，她都哭了快半个小时了。”

　　夏清远头疼的掰过赵乔安的脑袋，没好气的凶她，“你哭什么哭？”

　　下一秒，哭声更凶了，“你们一个两个的就知道欺负人，泼我咖啡和油漆就算了，还想把我从天台丢下去。”

　　她毫不客气，连踢加踹，说得话却让夏清远拧紧了眉。

　　“为了个臭男人，你们就想杀人，还是人生是人养的吗？”她哭得开始打嗝，“我也有爸妈疼有妹妹爱，凭什么要憋屈着让你们欺负。可是，我能怎么办，我不想被你们欺负又能怎么办，我只有我自己，我惹不起我躲起来还不行嘛，为什么你们还要追在屁股后面来收拾我。”

　　那些事，夏清远和苏亦周不是第一次见，今天却是第一次听。

　　那些他们曾经以为她毫不在乎的事情，那些他们曾经以为她无坚不摧的态度，都在今天碎了个稀烂。

　　夏清远想，那些他曾经以为的强大，不过是她磕破了头也难以改变的无奈而已。

　　次日从客房醒来的乔安，除了头疼和眼疼，并不记得后来发生了什么。

　　简单来说，就是两杯香槟下肚，乔安便断了片。

　　所以，当三个人坐在餐桌前吃早饭时，乔安同往常并无区别。

　　这就难为了另外两个人，他们看着吃着爆浆芝士虾仁菠菜口菇蛋饼的赵乔安，那憋得可是相当难受。

　　可即便再难受，也没人舍得去戳破她拼命粉饰的坚强。

　　只是在未来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苏亦周都拼命得去维护她。

　　而夏清远呢？他开始真的当她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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