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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手好大啊
“那日我晕倒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雷惊蛰合起手,打算先不将耳坠的事情告诉金水。
把温水递到她手中,金水重新坐回塌边,给她仔细讲述了那晚的情景。
原来她跟着汲府小丫鬟去寻人的半路,恰好碰到乌景丛出来送给他复诊的大夫。一番解释过后,乌景丛便带着人急忙赶到雷惊蛰身边,给她看诊。
那大夫经验丰富,判断她是被一种极其罕见的毒蛇咬伤,便先给她喂了清毒散以暂缓毒素的蔓延。随即他又在附近探了探,连根拔起株叶似细羽、茎脉泛红的草,给出详细的解毒之法。
“你猜猜是什么?”金水故意卖关子。
“肯定是用那株草以毒攻毒呗。”就算雷惊蛰不记得原书内容,但根据小说世界的一般规则,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没错!毒草毒蛇相生相克,那蛇就是这草引来的。”金水像个说书先生,拖长腔调,“需要一人服下煎过这血鳞草的水后以其血为药引,送服高火熬制的解毒药汤,最后施针三次方可将蛇毒排出。”
非常武侠江湖的解毒手法,通常会用在男女主身上。只是这回明明被咬的是自己这个恶毒女配,为什么乌景丛还会自告奋勇来相救呢?
雷惊蛰想不明白。
“我本来相当那个人的,可是男主既然主动站出来了,自然要把光环让给人家。”金水双手高举并不存在的光环,将它送出。
“汲洄呢,她一直没来吗?”
“她来了啊。”金水点头,“她到的时候药已经好了,你正因为中毒而发狂,她便帮忙摁着你方便我喂药。”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当时应该是扯到了她的头发。”
这么说来,那宝石耳坠极有可能是汲洄的。
“嗯。”雷惊蛰这么想着,心下却总有些隐隐的不安。
“任务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她迫切地想寻一个出口,想快点行动起来。
金水眼中充满欣赏之意:“只要你想,随时可以。”
“那我们先去拜谢拜谢我的救命恩人吧。”
雷惊蛰坐在轮椅上,由金水推着去往乌景丛在汲府暂居的院子。
今日出了些太阳,暖光斜斜,三两啼鸣当中,竟然有几朵鹅黄盎然枝头。水声潺潺如鸣佩环,鱼栖莲叶下,池映芙蕖美人腮。碧瓦朱甍之上,积雪未化。
四时之景俱全,住在这样的院子里,大概感受不到时间节令的变迁吧。
节令?
谪星楼倒塌之时正值冬至,现下到底过去多久了,连雷惊蛰自己也不知道。失去对时间的感知,对一个曾经在现代社会生活过的人来说,是件极为恐怖的事情。
她捂住胸口,感受到自己的心跳。
她是雷惊蛰,却不完全是这里的雷惊蛰。
“今天……”雷惊蛰想不出合适的措辞,“几号?”
“永平八年腊月十五,已近年关。”金水回答。
新的一年即将到来,永平九年,在原书里可是极为混乱的一年啊。雷惊蛰叹气,这往后的剧情,她是越来越模糊了,只清晰记得那个血淋淋的结局。
“我们到了。”金水及时的提醒打断她的思绪。
院门大开像在等什么人来,乌景丛眼覆白绫、一身青素,正由仆役扶着在院内晒太阳。
雷惊蛰与金水在门外打探,如同两个窥探春光的小贼。临到门前,她这才想起来没带什么东西。手里空无一物,还真有点不好意思进门。
但话又说回来,来都来了。
“进去吧。”她示意金水。
“来者何人?”乌景丛听见声响忙问。
“是我,雷惊蛰。”
“是雷小姐啊。”他的声音里竟夹杂些许期待,“你既能到这院中,想必身体已是大好,也算了却乌某一桩心事。”
嗯?他怎么对她也开始走温情路线了?
情况有点不对。
“今日前来,是为答谢乌公子的救命之恩。”雷惊蛰面上不显,“想着凡尘俗物乌公子你应该不缺,便想着用这抹早春风光,借花献佛。”
说完她才想起来,乌景丛现在看不见,这话多多少少带点讽刺和挑衅的意味。
他听完却笑意更深:“乌某谢过雷小姐替吾欣赏了这大好风光,不然总觉得浪费了。”
不愧是男主,这情商手拿把掐。
“哈哈哈哈哈哈哈——”雷惊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
“便送雷小姐一枝菡萏聊表谢意吧。”乌景丛伸手往旁边的水缸里探了一朵刚开的娇花,轻轻折断,遥遥相递。
敢情他也是个借花献佛的主。他俩搁这儿借来送去,借的都是人汲家的东西。雷惊蛰由金水送过去,接过那花。
得好好想想怎么感谢汲洄才是。
在她握住花柄的刹那,乌景丛的指尖状若无意地轻拂过她的手背:“雷小姐,要把花拿稳才是。”
他的脸掩在因风颤动的黄蕊粉瓣后,若有若无的清香也侵袭,当真是人比花娇。
心弦振动,脑中满是轰鸣,雷惊蛰陷入短暂地失神。
经由廊下时,一朵玉兰混着些融化的雪水洒落到她怀里,她才惊醒。后知后觉,这藕花也太香了。她拿远了些,偏头呼吸新鲜空气。
“方才……”金水停下脚步来到旁侧,指了指她搭在膝边的花,“你触发了原本属于女主的剧情。”
“啊?”雷惊蛰仰头看她,某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男主往你身上分了些对女主才有的情绪,所以你要承接并作出回应。”金水的解释更像种通知,“你的人设变更为身兼女主友人和对男主有好感的女配两重身份的,双面女二。”
雷惊蛰头还有些晕眩,花了些时间反应。
“明明是他莫名其妙,凭什么要求我回应他?”
“难道男主喜欢谁,谁就得也喜欢他吗?”
她被气笑:“敢情女主是因为男主喜欢才是女主啊,你怎么不直接让我当女主得了?”
“不是让你喜欢他,是让你假装喜欢他。”金水见她情绪激烈,连忙找补,“这也是为了刺激男女主的感情发展嘛。”
“什么烂安排。”雷惊蛰用力擦拭着刚才被乌景丛碰到的地方。
“为什么他碰我之后我忽然失去了意识?”
“他是这个世界的男主,你身为配角处于其间多多少少会受到他人设地位和剧情需要的影响,从而表现出合宜的反应。”
好可怕的等级压制。
连女主恐怕也逃不过这种压制。
所谓有推背感的命运,就是如此吗?
永远有更大的手在背后操纵,女主也是,男主也是,金水也是。
雷惊蛰蓦地有了些别的打算。
“我会按你说的做的。”她看似妥协,“我们先回去吧。”
“你——”金水一时间没习惯她能这么快回答,却最终点点头,“好。”
藕花上还带着鲜亮的露珠,雷惊蛰久久凝望它,还是没把它丢在半路。
花又有什么错呢?
房门外,此前在汲洄书房里见过的婢女守在那里。见她们主仆二人回来,她恭敬行礼:“雷小姐,我家小姐已在里面等候多时了。”
雷惊蛰与金水相视一眼,心下微沉,同时有些心虚。她拿起藕花想让金水收起来,却见那人已从屏风后缓缓走出,慌不择路地背手将花掩在身后。
一些读书时心虚的本能反应,再拿给金水已然来不及。
午后太阳便渐渐照不到她这间屋子,加之屋内未点烛火,因而有些昏暗。在汲洄意味不明的视线中,金水推着轮椅把雷惊蛰送进去,便自觉退了出来,还细心地关好门。
余下那点光也被敛去。
披散着长发的汲洄步步靠近,雷惊蛰低头不敢看她,想了想又抬头解释:“我听说乌景丛暂时失明让你去照顾他,想着先去他那儿……”
“寻寻你……”
乌、景、丛。
这三个字酸到发涩,发苦。
汲洄到她面前蹲下,发丝犹如绸缎滑进她的指缝间。她握住她那只藏在背后的手的袖角,用了些力道将手带出来。
芙蕖花瓣随着动作轻颤,和雷惊蛰扑朔的眼睫一般,都像振翅欲飞的蛱蝶。
【这花从何而来?】汲洄抬手传达,末了抚上那柔嫩的荷瓣。
“啪嗒”一声脆响,花被扯下一瓣。
恰好应和上雷惊蛰有些湍急的心跳。
掉落的花瓣和纷纷而下的露珠一同砸到她手边,洇湿衣裙和指尖的青丝。
“从你家的院子里而来,便应该算你送我的。”她从怀里拿出团着的手帕,打开,轻捻住那朵意外得来的半开玉兰,将它别在汲洄耳后的发间。
“所以礼尚往来,我将这玉兰赠你。”
她夹杂着谬言的词句却是甜的,令人口舌生津的甜。
因这动作,汲洄瞧见她通红一片的手背,便顺势捏住那纤细的腕骨拿到眼前。
是由于这处痛,先前那话才甜吗?
汲洄抬眼看她。
那幽深的墨瞳在阴暗处显得鬼气森森,雷惊蛰被盯得后背冒汗,忙笑着解释:“我自己不小心抓的,没什么事儿。”
她移开眼睛躲避视线,却发现那青紫血管浮游于细腻白河的手竟比她的要大许多。
这就是既会舞剑,又精通琴棋书画的,女主的手?
果然不同凡响!
雷惊蛰将被笼住的手下移,反握住汲洄那只清瘦的手,两眼放光地感叹:“阿洄妹妹,你的手好大啊。”
说罢她还将手捧到眼前仔细研究,指骨细长,指节匀称,手掌还有薄茧,指甲刮过会有细微声响。指尖沾了荷花的汁液带着些清香,指甲透着肉粉,要是用凤仙花染红肯定会更好看!
“以后我帮你染指甲吧!”
她的鼻息触到常年寒凉的皮肤上,引发一阵微不可察的战栗。
汲洄忙把手抽回来,站起来急匆匆离开。
“我这是吓到她了?”雷惊蛰不解。
金水从门外走进来,对她鼓掌:“你代替女主承了男主的情,又代替男主做了他该对女主做的事。”
“打断任务成功,奖励5%的测绘觉醒。”
这样也行?雷惊蛰傻眼。
汲洄匆匆走回房中,对着镜子细细观摩那朵开在发间的玉兰。胸腔里涌动着什么,她一把将花抓下,连带与花纠缠的发丝也被扯断,随着那令人厌弃的白滚落在地。
她撩开发丝露出刚刚结痂的耳垂,抬手复原它鲜血淋漓的模样。直至瑰丽的血顺着皮肤纹理淌过心口,她才满意地停手。
有些伤疤,没有被人发现之前,是不能好得太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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