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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宗师叔
此人出现的毫无预兆,在场众人俱是一惊。
祝晴云狐眼一凛,迅速循声看去,入目却是个虚影——对方是显影过来的,却不妨碍通身的不世风姿。
他身披羽衣,长发未束,萦绕着病色的眉眼间充斥着洒脱与不羁。
是人类修士。
祝晴云立时警觉起来,绷着身微微后退,利爪扣进地面。
余光却瞥见沈池正低眉,目中满是无奈之色。
她心里顿时有了猜测,爪子微微一松,身形却还紧绷着。
她还不知道,此人对狐族是什么态度。
果见下一刻,沈池躬身朝那人类修士行了个弟子礼,“小师叔。”
他抬头看向自己的小师叔,虽未有多余言语,眼里询问担忧的意味却很明显。
“我来见我的好师侄,自然无需计较许多。”小师叔摆摆手,视线在简陋的木屋梭巡一圈,视线掠过两只狐狸时一顿。
随即像是什么都没看到,飘到唯一一张桌子上坐下,勉强给自己寻了个落脚点。
“怎么死的?”他问。
沈池想起姻缘使者的死状,心里一阵发沉,他神色一正,“禁制反噬。”
“哦?”小师叔闻言,左侧眉毛一挑,颇觉此事兴许有说法。
他正要询问,却看见沈池目中闪过片刻犹豫。
沈池:“正好另有一事需请教一下小师叔。”
猜到沈池多半想问禁制的事,祝晴云狐耳微动。
小师叔顿时放下眉毛,侧头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
他这好师侄打小独立,自己能做的事绝不假手他人,短短一日,竟向他求助两次。
做师叔的深感欣慰,自然连连答应,“难得你有求于我,且问罢。”
“灵犀宗内,可有这种要人性命的禁制?”沈池扫过气息全无的姻缘使者和虚弱的青黎,“不但如此,还将它用在了姻缘使者和……狐族身上。”
“你怀疑这事与灵犀宗有关?”小师叔略作沉吟,摇摇头,“这倒是未曾听闻。”
沈池闻言颔首,像是相信了。
祝晴云却不能轻易相信一个立场尚不明确的人类修士,狐爪在地上无意识一抓。
“你是真不知,还是知而不言?”
她一声狐鸣,吸引了小师叔的注意。
他侧眸,看向出声的白狐。
“这位小友是?”他像是才注意到祝晴云,原本放松的神情骤然一肃,“我的好师侄难道没告诉过你,现如今,狐族不得出现在人族境地。”
他长袖一晃,无形的威压铺展开来,直直压向祝晴云。
“祝晴云。”
祝晴云自然不惧,一双狐眼警惕地盯着他,明知故问,“你又是何人?”
“小师叔。”沈池无奈扶额,他目光一动,蓝色小剑自眉心钻出,悬在祝晴云身侧,“不要欺负人。”
“哎呀,一时兴起,一时兴起。”小师叔浑身气势登时一松,看向祝晴云的目光里也带上些赞许。
“难怪我的好师侄对你竟有些不一样,你果然不是寻常狐族。”
谈及自己,他随意道,“至于我么,我名沈夕沅,不过是个寿数将近的凡夫俗子,此来解答好师侄的疑惑。”
“关于江城姻缘祠。”
小师叔没给两人反应的机会,一指地上的姻缘使者,口出惊人,“此人我认得。”
这话一出,祝晴云立刻看向沈池,就见对方脸上亦是难掩讶色,“小师叔怎会认得他?”
“此人在成为灵犀宗弟子前,曾是西岚麾下妖狐的小厮,因揭举有功,被纳入灵犀宗成为首届弟子,出师后来到这江城姻缘祠。”
祝晴云狐耳一动,捕捉到西岚二字。
沈夕沅却没有深言,避开地上的鲜血,负手踱出木屋。
他转过身,目光似透过荒凉的后山看向山腰的姻缘祠。
“江城姻缘祠在过去十几年年终考核一度不合格,直到最近三年,姻缘业务风生水起,原是用了邪术。”
“小师叔觉得,此事当做何处理?”沈池问。
“去最近的执事堂看看吧。”沈夕沅说完,平地而起,不急不徐地一步步踏至空中,衣袍无风而起,潇洒似仙人。
沈池见他就说了这些,眉头一皱,就要开口。
沈夕沅像是早知沈池要数落自己乱用灵力,下一刻就飞速隐没了身形,话音被飘渺的风断续送来,“我的好师侄,这便是你心有挂碍了,若不飞升,何人能摆脱生老病死?不若常来探望你。”
“呵……”沈池拿他没办法地微一摇头,垂眼正对上祝晴云打量的目光。
谁知祝晴云竟什么也没问,只道林姑娘该久等了,催促他快些回客栈。
“辛苦你在我洞天中修行些时日,待到了执事堂,便由他们将你放归。”沈池抬手一拂,青黎所化的银狐便被他收进了洞天。
随后他将巴掌大小的祝晴云揣进衣襟,御剑而去。
缘来客栈转瞬已在眼前。
林缘正在三楼客房,坐立不安地等待祝晴云。
她过午便来了,一直等到天色将将擦亮。
更声起了又落,林缘的心情也随之起起伏伏,直到窗户吱呀一声响起。
她豁然转头,看到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影踏剑而来,衣襟处竖着一对白茸茸的耳尖。
林缘一眼认出祝晴云,急忙起身迎上前,目中难掩期盼,“祝仙师,你回来了。”
她看看此刻不过巴掌大小的祝晴云,又看看昨日抓走祝晴云的沈池,语气不觉犹疑起来,“这位……仙师,怎么也一并来了?”
“嗯。”
沈池朝林缘点了下头,扯开点衣襟。
终于得以自由行动,祝晴云迫不及待地钻出沈池衣襟,跳到桌面。
她放松地抖抖毛,身形也变回正常狐狸大小。
祝晴云一抬头,正看到林缘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这人类虽胆子小了些,品性倒很不错,祝晴云暗想。
她狐耳放松地微垂,低低狐鸣一声。
林缘面露疑惑,听得云里雾里。
沈池听懂了,却一时没有依言转述。
祝晴云这是在说:“让她坐下。”
祝晴云立刻看懂了他的欲言又止,她漆黑的狐瞳注视着沈池,毫无动摇之色。
“仍要借沈道友一缕剑意。”
沈池顿了顿,看向有些不安的林缘,转述道:“祝道友说,要你坐下。”
“多谢二位仙师!”
林缘惊喜不已地道谢,忙依言坐下,紧紧闭上双目。
祝晴云狐爪一拍桌子,小巧的银剪下一刻浮现在她爪下。
祝晴云刺破爪垫,喂了剪刀一滴血,将之推向沈池。
沈池会意地拿起银剪,先前只顾着抓人,他此刻才留意到,这银剪上虽没有红线缠绕,却有许多细线组成的浮雕。
看图样正是个梭子。
“我此刻无法恢复人形,劳沈道友用剑意驱使此剪,了结这桩红线错牵。”
祝晴云说着,示意沈池蹲下,沾血的爪垫在他眉心一按。
沈池只觉眉心有如被人放了极寒之冰,灵台却前所未有的澄净。
那滴血在他灵台中化作一小股格外精纯的灵力,蓦然沉入他双目。
与昨日不同,这冰凉的灵力竟叫他双目滚烫起来。
祝晴云:“睁眼。”
沈池这才发觉他不知何时,竟不觉闭上了眼。
他豁然睁开眼,天地姻缘尽在目中。
只觉天地玄妙,姻缘可循。
此刻,他竟在这罗网般的红线下一时失了神。
不由想抬头看向自己的红线。
“沈池!”
就听耳畔祝晴云一声轻喝,“守心。”
沈池立刻默念剑诀,灵台霎时一清。
再抬眼时,他目中仅有林缘的红线。
他凝神感应,蓄起剑意灌入银剪,而后执剪一剪。
“咔嚓!”
红线应声而断。
沈池松开银剪,视野中的红线顿时消失一空。
他精神一松,方觉分外疲惫。
祝晴云收回银剪,深深地看了眼沈池。
此人倒挺有做姻缘使者的天赋。
“林姑娘,你与那城西铁匠姻缘已断,此后只续静待正缘到来。”祝晴云对上林缘的目光,低鸣一声。
这一次无需沈池转述,红线被剪断的刹那,她便感受到浑身一轻。
这段不正确的姻缘束缚了她一个月,现如今终于断了。
情不自禁地,泪水自她眼角滑落。
“我知晓凡人终其一生,多不过百年岁月。”林缘眼前模糊起来,她深深地朝祝晴云二人躬身。
“但穷尽此生,我会铭记二位仙师的恩德。”
斩断错误姻缘乃是功德一桩,祝晴云籍由这桩功德和林缘提供的信仰之力,终于又一次得以口吐人言。
“林姑娘,你最该感谢的是你自己。”祝晴云笑道,“此桩事了,不日我便将离去,届时姑娘不必相送。”
话毕,她跳上窗台,翻身跃入沈池客房。
“多谢沈道友相助,既然如今人族与狐族势不两立,我身为狐族,亦不便多做叨扰,就此别过吧。”
听到身后轻微的衣袍翻飞声,祝晴云转身看向沈池,承诺道,“我已记下道友的气息,定会设法解决道友的红线。”
自从知晓狐族处境如此不堪,她便有此决定。
她要回狐族领地了解一番,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可。”
沈池目光平静,长剑铮然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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