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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知后觉的乖顺
咔哒!
背后兀地传来一道小心翼翼的关门声,楚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扭头探去,却只能捕捉到一掠而过钻进了浴室的半个身影。
屋内的光线依旧微弱,只是经过长久的置身其中,视觉已经得以适应,由此能够轻而易举地辨认出来者是何人。
凌飞怎么在这个时间回来?
她不由自主地拧紧眉心,来不及冒出更多懊恼的念头,对方已经重新完整地出现在她面前,站定在彼此伸手可及的距离。
“怎么淋成这样?”
他的语气很是稀松平常,偏又在话音落下时拖出一道绵长的叹息,叫人根本无法忽略其中泄露出的不满与不悦。
可唯独没有住处被闯入的恼怒。
楚恬呆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那道身影放大到只剩下挺括的衬衫对襟,直至一条毛巾迎头盖下连视觉同听觉都一并夺去了。
鼻息瞬间被清冽的薄荷味侵入,凌飞拿的是他自己的毛巾,隔着薄薄的棉纤维能够清晰感知到指尖游走到哪根头发的发根。
“去,把湿衣服换掉。”
当耳畔再次响起低沉的说话声,视觉亦随着毛巾的撤离得以恢复,目之所及是象牙白的门板与纯黑色的金属门把。
楚恬被带到卧室门口。
兴许是她保持静默的时间太长了,凌飞只是稍作迟疑,便倾身替她将门推开,同时不忘说明道:“你的衣服我都没动。”
她后知后觉自己的乖顺配合。
可他的嘱咐与照顾都太信手拈来了,这种相处模式最初源于他答谢到她家里蹭饭而提出的作业辅导,最终渗透到了生活的方方面面。
两人刚在一起的时候,她正值高三的冲刺阶段,而他远在南城,每天只挤得出睡前十分钟的联络时间却还要被答疑解惑占掉大半。
这就是她的习性。
经年累月,顽固得可怕,以至于现在才想起发动抵抗未免太过迟钝,无异于向对方暴露自己的可以趁虚而入。
嗬!
楚恬压着胸腔释出半口气,半晌,往前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顺理成章又得体地脱离虚靠在背后的怀抱。
没打一声招呼甚至没回头看一眼,她反手合上房门,生硬地将横在门槛的皮鞋挤退半步,从善如流地采纳凌飞的合理建议。
她径直走到衣柜前,精准打开最中间的两扇门。
尽收眼底的是一排逐件挂好又间隔适宜的女装,只是衣服的款式实在太五花八门,怎么看都没有旁边的西装衬衫来得整齐规范。
其实这两年她的穿衣风格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怎么说也是当老板的人,要是还穿得跟小孩似的,难免招人拿捏与欺负。
楚恬扫视了一圈,摘出一件白色T恤和一条牛仔裤,便迫不及待脱掉身上的针织长裙,半湿不干的黏在身上实在太难受了。
她站在镜子前磨磨蹭蹭地整理了一番,又翻出吹风机将头发彻底吹干,确定仪容没有不得体的地方,这才反手将衣柜门合上。
当初提出分手,她独立掌管餐馆与柑园还不到半个月正是最焦头烂额的时候,加上凌飞的强烈否决,收拾行李的事便一再搁置。
直至现在,她都没有得到一句真正的松口,仿佛这是一个大错特错的决策,就算永远吊挂在悬崖上也好过跌入山谷粉身碎骨。
叩叩!
飘离的思绪兀地被敲门声打断,似是笃定里面的人早已收拾妥当并且绝不会给出反应,凌飞稍作停顿便直接推门进来了。
“外面还在下暴雨,跟程双说一声吧。”他擅自提醒道。
楚恬一脸平静地听着,没有一丝一毫的讶异。
他口中的程双其实是她的大学舍友,两人刚刚分居两地的时候,每次她上来南城都会抽出时间跟程双碰上一面。
她跟纪毅约的下午两点半又一大早就出发,中间空出三四个小时,确实计划了找程双打发掉,程双为此还特意调了休息。
所有猜测都精准得让人无从抵赖。
楚恬撇开来脸朝向窗外,试图寻找出推翻结论的支撑,然而即便只剩下一条缝隙的视野,乌云密布与雷电交加仍旧毋庸置疑。
这样的道路状况对于长久没开车的人并不友好。
甚至是危险的。
她扭头对上堵在门口的人,他的手还攥在门把上,双唇抿成一条直线,十足像是大人在拦截八号风球还要出门厮混的小孩。
对峙在无声中漫延开来。
轰!
高空不合时宜地砸下一声巨鸣,可大抵是距离太远了,闪电到达的时间硬生生快了好几秒,悄无声息却又震撼神经。
凌飞本来大半个身体都在往前倾,在门板影子的晃动下竟平白被衬出几分重心不稳,连带着抿紧的双唇都泛起了苍白。
然而就是这么一瞬的分神,楚恬便败下了阵。
她飞快地转过身将人撇在门口,一边退到卧室角落一边将手探进外套口袋,直至身后传来房门合上的声音才掏出手机。
卧室再次归她所有。
叮咚咚咚……
拇指刚刚完成指纹识别,屏幕就一茬接一茬地跳出消息,一开始是文字,接着是语音,最后更是直接蹦出两通未接来电。
楚恬直接点进微信,果不其然看到红点全都聚集在与程双的聊天框,最新一条更是直接威胁再不回复就飞call到凌飞那儿去。
这就是朋友太知根知底的坏处。
嘟!
通话静候音刚刚冒了个头就被狠狠掐断,下一秒,听筒传来程双拔高了音量的说话声:“我那么大一个楚恬跑哪去了?”
楚恬驾轻就熟地将手机拿远一尺,过了两秒钟才重新贴回耳边,叹气道:“双双,对不起,我今天不能过去找你了。”
“啊?你不是说出门了吗?”
“额……”
“你没事吧?人在哪?我现在过去找你!”
“别!”她连忙打住,知道不说清楚是不可能被放过的,只好坦白道,“我还在恒华新城,被凌飞逮住了,走不了。”
话音未落,通话那头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楚恬不用想就知道程双已经重新躲回被窝,并且相当丝滑不带一秒的犹豫。
“哦吼,如此劲爆的剧情发展。”
“哦吼个屁啊,他不是这种人。”她脱口反驳道。
“怎么还说不得了,不就只是前男女朋友的关系吗?”似是终于捏住她的把柄,程双贱兮兮地连连啧了好几下。
“……”
楚恬懒得再反驳,唯有沉默以对,眸光却不自觉地落在那扇被她两度合上的卧室门,虽然只有第一次是亲自动的手。
其实第一次不需要她动手,门也会乖乖合上,哪怕整个门都被卸掉了,门外的人也会自觉退到客厅的最角落。
凌飞的管束霸道又强势,却与欲望或占有都无关。大学时候她跟着社团一群男男女女出去聚餐,只要不是危险场所都没被制止过。
在他看来,更重要的是这件事正不正确该不该做,所以即便在最亲密的时候,两人都不曾越雷池一步。
“……”
“……”
“不过我后面要出差,之前约的清明行程恐怕要等到五月。”
“……”
“你到时候有空不,我们去……”
楚恬游魂了半天终于回过神,程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自觉地岔开掉话题,她只得模棱两可地应一句:“到时候再说吧。”
程双说是留在南城工作,实则随时开盲盒在哪座城市都有可能,她倒是很习惯空出的行程要落空,还会调侃两人根本就是纯网友。
挂断电话后,楚恬径直拉开房门,没有继续逗留在凌飞的卧室,也没有理会他悄悄搁在门边的拖鞋。
客厅的灯已经被人打开,满室通亮如白昼,再没有半点刚刚闯入时的昏暗,也让一切的理性与克制都重新归位。
她走近两步,一抬眸就看到茶几上印着小狗涂鸦的玻璃杯,虽然彩色的笔画已经在经年的使用中黯淡许多,但依旧被洗得透亮。
杯子的底部沉着几片生姜,茶汤已经被泡出浓郁的黄色,似乎也没再腾升蒸汽了,却不耽误一口喝下去从喉咙暖到腹部。
淋雨的寒气便也被驱逐了个干净。
楚恬下意识地环顾一圈厨房,空荡与冷清都没有任何变动,让她忍不住怀疑那几片生姜是自她离开后苟存下来的。
哒哒哒……
短暂的安静被键盘的敲击声搅碎,凌飞侧对着她坐在客厅的单人沙发上,长腿紧巴巴地一边搁着电脑一边摊着文件。
淋湿的西装外套被揉作一团丢在旁边,他身上单薄地只剩一件衬衫,低头的动作让掩藏在衣领底下的脖子露出了一大截。
某一刻,时光恍如逆流,
说好得加班的人提前回了家,却害怕吵醒熟睡的另一个人,于是依旧待在客厅继续工作。
楚恬几乎要伸手从背后揽上去。
似是有所感应,凌飞的眼眸轻轻一抬,却立刻重新垂下维持住办公的动作,仿佛再多动一分就会打破这难得的平静。
然而她已经顺着抬眸的方向望去。
紧闭的大门如同坚固的铜墙铁壁,丝毫没有再乖顺敞出的迹象,况且雨天勾出的疲倦已叫她提不起任何破门而出的劲。
她掏出手机设置了一个闹钟,利索地喝掉杯子里的姜茶,随手捞起长沙发上的毛毯便窝下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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