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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朱衣站在书摊旁叫我:“王容,上次我给你看的《南山夜话》,这里有续集。”
《南山夜话》乃是鹤童替朱衣买来的志怪小说,作者号云中散人。该书以一深居简出的神秘说书人为叙述者,讲了八个看似分散,却串联在一起的故事。可惜第八个故事是个残篇。当年该书一发行就风靡一时,引得洛阳纸贵,作者却不知所踪,故事也没有了结局。我走过去,摊主笑眯眯地递过来一本书,上面印着“南山夜话·续”,可疑得很。我说:“大约是什么人盗名仿写的。云中散人三百年前就该死了,怎么还能活着写序?”
摊主不乐意了,说:“最近城南翻新旧宅,挖出来一具无名棺木,里面就放着这本书。”见我有些嫌弃,又连忙说:“当然,不是同一本书。这本是重新誊写成的,纸墨都是新的呢。”说完打开书页给我们看。
这种有来历的古董,更能宰人一顿。朱衣对这本书很有兴趣,看样子是势在必得。摊主说:“本来该卖两本文,看在这位兄弟同是云中散人的书迷的份上,就只卖一百文。”
我是不买摊主的帐的。一百文买一本伪书,简直抢钱。但是我是仙,不在乎这点小钱,朱衣又偏偏对《南山夜话》兴趣颇深。再者,我还得让朱衣分心,不去想回天庭,从而不去得知东华帝君的婚事。因此我还是掏了一串钱出来,数了一百个铜子给了摊主。
得了书后,我和朱衣散步回客栈。我们已经住了天字号套房数月,付了许多金子,我只怕这些凭空变出来的金子扰乱物价。眼看旅游旺季要过去了,我跟店老板说,什么时候空出来两间普通客房,就把我和朱衣的行李分别搬进去吧。
老板应了下来,虽然因为不能继续出租高价客房而失望,但看样子我们二人是长期的顾客,他也很乐意。今日一回去,老板就告诉我们说,给我们新安排的客房,在客栈二楼最靠里的两个房间,还是江景房。
我和朱衣推开门一看,房间小了许多,只有一张普通单人床,面对一个小书桌。我有些无奈地对朱衣说:“做人要低调,唉...”朱衣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朱衣回房去读小说了,我也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里,从袖中掏出东华帝君的结婚请柬,叹了口气。
门口响起朱衣的声音:“王容,这续集实在精彩。那白蛇精原来是吃了僵死的药,假死了一遭,又被其师妹救起。没想到那师妹也对白蛇有私情,没有放她去和书生团圆,反而教她沉睡了一百年。白蛇醒转过来后,发现世间已经沧海桑田,痛由心生,也自尽了...唉...”
我开门放朱衣进来,说:“这断不是云中散人的手笔。云中散人向来只写团圆喜剧,即使故事九曲十八弯,也不会让主角两个死了,一个痛苦留在人间。”
朱衣说:“凡人性情多变,云中散人突然停笔,兴许是生活中有什么变故。经历过是是非非后,写出的文章不一样,倒也说得通。”
我拿过《南山夜话·续》细细看了看,文章写得确实是好。文笔流畅,文风浑然天成,和云中散人的风格有九成类似,的确是以假乱真的好货色。我不由感叹,这样有文采的作者,干什么不好,非得冒名续写前人的残篇,最终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能和作品摆在一起,岂不可惜?
我说:“那云中散人兴许是失恋了,看世间情侣眼红,便把笔下角色给拆了。”
朱衣说:“自己情路坎坷,不更该祝福笔下人物吗。在纸上弥补现实中的遗憾,岂不是更好。”
我说:“也有朱衣兄你这样想的。如果换你来写,一定是幸福大团圆。”
朱衣说:“如果换做你来写,是不是要有一个天庭小仙,下凡来拆人姻缘。”
我说:“我何时拆过人姻缘。”话说完,又有些心虚,便说:“要我来写,就叫师妹给白蛇喂那种叫人失去记忆的药。白蛇醒来,见兜兜转转,还是师妹陪在身边,便心生感激,两人于是修成正果。”
朱衣说:“虎头蛇尾,道德上亦有疏漏,倒不如续篇那样决绝。”
我说:“这样才好。云中散人才活了几十年,还是个小娃娃,不懂幸福是苟且的这样高深的道理。”
朱衣笑了,说:“你莫要倚老卖老。”想了想又说:“王容,你是哪年上天庭的,在人间的时候可曾读过《南山夜话》?”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门口店小二一个踉跄摔进房中来,又赶忙爬起来站好,战战兢兢地说:“二位客官...不是小的有意偷听,只是小的仿佛听到二位在谈论那《南山夜话》?”
我点点头,小二道:“这书可邪门得很。就在刚才,南市子那边的书摊,凡是有卖《南山夜话》的续作的,都被官府抓起来了。现在私藏续作是犯罪啊。客官要是手里有此书,还是早早烧掉吧。”
朱衣说:“怎么是犯罪了?我今日刚得了一本,是从正规摊子上买的,书里也没有谋逆的内容,有什么不能看的呢?”
小二打了个冷颤,很俗地,像《南山夜话》每卷开头那样说:“此事还要从一个月前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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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前,正如书摊主人说的那样,城南一片旧宅子年久失修,屋顶不是破洞就是摇摇欲坠,已经住不了人了。租客纷纷向地主抱怨,地主只好自掏腰包,请工匠来翻修旧房。
修缮过程都很顺利,直到最后收尾阶段。地主过来巡视工程,一不小心摔了一跤,摔断了腿。众人把地主抬出门去,一位工人突然发现,绊倒地主的,是地里露出来的一角木头。看上面纹样,好似棺材。
地主差人掘地三尺,把木头挖出来。确实是一口棺材。棺材又小又薄,用的木头也是便宜货,因此已经被雨水泥土腐蚀得差不多。棺材里躺着一具白骨。看不出身份,棺内也没有陪葬品,只有一本生虫的破书,正是《南山夜话·续》的原本。
地主是个迷信的,连忙请人做法事,另买了棺材把无名尸体好生安葬了,但那本破书却不翼而飞。新棺下葬后即日,城中大小书摊突然都开始卖《南山夜话》的续集。起初没人在意,直到七日前,一家书摊老板被发现惨死在家中,身旁丢着一本《南山夜话·续》。自此之后,更多凶案发生,所有的案件都无人目击凶手,死者都曾购入过《南山夜话·续》...
此事引起了官府的注意,大小书摊都被问话。奇怪的是,所有书摊老板都声称,《南山夜话·续》的手抄本是一日突然被放在他们家门口的,他们也不知道来源是哪里。得到这样畅销的一本书,没有不下印的缘由,因此所有人都开始销售此书。
我听得头有些大,这仿本背后的故事真是如滚雪球般越来越离奇。若不是有人故弄玄虚,便是真有厉鬼作祟。鬼神之事,凡人的官府定然束手无策,我又向来是爱管闲事的,既然事情发生在我眼前,我就忍不住去掺合一脚。
我装作十分惊恐地谢过店小二,并说一定会烧书。把店小二送走后,朱衣问我说:“此事有蹊跷,王容,你可要一探究竟?”
探是一定要探的。当夜子时一到,我和朱衣便鬼鬼祟祟地溜出客栈,来到城外坟场,去挖一口刚下葬七日的棺材。
朱衣用仙术把棺材从土地提出来,打开棺盖,棺材里大小陪葬品之间,躺着一具白骨。朱衣凑上前看,说:“没有邪祟之气。”
我说:“看样子如果有鬼,便是附在那本书上了。”
朱衣点点头,欲施仙术将棺材重新入土。却听到身后有人喝到:“哪里来的小贼,快快举起手来。”
我和朱衣贴到一起,举起手来。守墓人举起火把看看我们,又看看地上大开的棺材,喊道:“来人啊,有盗墓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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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里。
墙壁潮湿粘腻,眼前伸手不见五指。我看着右边的黑暗,说:“朱衣,你还在吗。”
右边的人动了动,开口,是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我想了想,还没想出是谁,就听到左边朱衣开口问:“书摊老板?”
原来,我和朱衣因为涉及鬼书一案,被和书摊老板们关在了一起。我说:“老板,你真是卖得一本好书,杀人于无形之中。”
老板十分圆滑地说:“客人怎么能这么说,一本书怎么能杀人,就算真的能,又怎么证明和我有干系。整个京城的书摊,十个有八个都在卖那本续集。”
朱衣问到:“果真如传言所说,有人送了手抄本到你们家门?”
老板说:“正是这样,那手抄本已经被官府给全收缴了,真是冤得很。”然后又问:“你们两位又是怎么进来的,难道是此案的疑犯?”
周围的人听了,都纷纷挪到牢房对角去。我对朱衣小声说:“去查一查官府收缴的证物。”
说罢,我假寐,元神出窍,眼前瞬间变得清明了起来,透过黑暗,看见同书摊老板挤在角落的,还有其他六七个男子,都是商人打扮。
我和朱衣穿过牢房栏杆,飘出地牢。此案重大,已牵连数条性命,虽疑点重重,却迟迟没有进展,因此,已经交给大理寺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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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大纲里没有这个支线,但为了让朱衣不要回天庭,硬编了这个故事。探案真难写…我给两位点金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