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见

　　其实学校里并没有什么事情要忙，所有的考试都结束了，近期也没有比赛，只是看柳争流带着电脑包找陈明舒，料想她们二人有要紧的事需要详谈，找个借口干脆离开了。

　　薛知许骑着车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晃了一圈，最后停在人造湖边。带着一点水汽的夜风扑在脸上，眼前天鹅缠绵、锦鳞游泳，学校特意布置的驱蚊灯好像真的有用，坐在湖畔边石凳上，耳边只偶尔传来昆虫鸣叫或者行人低语，悠闲的夏夜万分惬意。

　　手机响起消息提示音，薛知许点开，柳争流的助理给她回消息了：周二下午四点，或者周五上午十点，可以来陈氏集团商讨合作事宜。

　　将自行车在宿舍楼下的车库停好，薛知许一边在楼下花坛徘徊，一边给薛伯仁打电话，“喂爸，你在家吗……我现在打车回去，找你问些事情……嗯，比较着急……”

　　回到薛家的时候，难得翁照清和薛伯仁都在。翁照清得知薛知许要回来的消息，立刻让厨房温一碗绿豆百合汤，等她到家刚好放凉。薛知许舀起一勺，温度和甜度都正好，愉悦地眯起眼睛，“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我们翁女士的手艺在哪里都这么好。”

　　“贫嘴。”翁照清假意点了点薛知许的脑袋。但听到女儿的夸奖，做母亲的终归是开心的，“喜欢吃就多吃一些。”

　　薛知许喝完了一整碗汤，去薛伯仁的书房谈事情。薛知许和薛伯仁的家常话比较少，直接开门见山：“爸爸，我们团队要和陈氏重工合作了，明天下午去谈。他们提前给我们提供最新的陀螺仪，我们会把他们的名字放在核心供应商名单。我想问一下，我们集团之前和学生团队合作过吗？大概是怎么样的模式？”

　　薛氏集团的主营业务虽是娱乐，但先有柳争流拿下年度新锐企业家的称号，一举成为当下炙手可热的人物，后有陈明舒即将回归最擅长的领域。两个爆点新闻叠加，娱乐和陀螺仪的相关系数就算再低，薛伯仁还是会了解一二的。

　　薛伯仁：“合作过，不过我们和学生团队的合作更像是外包，我们只会把不重要的部分交给他们处理。你们的合作牵扯到陀螺仪，这是陈氏重工下半年的核心产品，性质很不一样。”

　　“对，所以想来问问爸爸有没有什么建议。”薛知许开一个玩笑，打破了严肃的氛围，“毕竟你们都是资本家，思考的底层逻辑肯定一样的。”

　　“就你聪明。”薛伯仁示意薛知许坐到他身边，打开一份合同，从基础条款到附加要求，一条一条细致地给她分析，还列举了极大可能会发生的情况，“核心产品不会轻易提前交给你们的，你们要注意这些情况……”

　　恰如薛伯仁所说，柳争流确实不会仅凭一个核心供应商就把核心产品交出去。在合同里，还有以下几条：一、陈氏重工会在研发部里为他们安排一个实验室，凡是用到陀螺仪的测试仅能在这个实验室内进行。相应的，他们在研发室内需要的一切仪器及元件，将由研发部提供；二、陀螺仪在机器人内的性能及压力检测报告，全程需要同步给研发部。

　　看着面前人白净的面皮，薛知许偷偷咬牙切齿，“黑心，这不是想要我们给你打白工吗？”柳争流先前十分客气，半点没提及今天的条款。

　　杜少阳见两位同伴被噎着，愤慨地挺身而出，“陀螺仪是基础元件之一，第一条分明就是在说，我们需要全程在你们的实验室里做实验。既然如此，怎么能保证我们的数据不会泄露？”

　　柳争流：“我们是合作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因为数据泄露，你们比赛拿不到好名次，相当于我们浪费时间和投资，没有必要去做这样的事。核心产品在正式上市前不出公司，是底线。”

　　周时盈接上：“第二条，提供全程检测报告，不是相当于我们给你干活吗？”

　　柳争流：“在实验中，如果机器人发生人为不可控的损坏，我们希望知道导致损坏的关键是否在于陀螺仪。对此，我们可以及时调整工艺并且进行相应赔偿。”

　　杜少阳和周时盈被她一刚一柔地堵了回去，只剩下他们的主心骨薛知许。薛知许正凝着眉低头看合同，听周边没了声音，一抬头，发现柳争流的目光不知从什么时候落在她身上，与她对视后也没有转开，而是轻笑着点了一下头，“签订合同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通过协商确定双方的需求和底线。你们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说，我们再讨论。”

　　合作条款与柳争流先前的态度，确实打乱了薛知许的阵脚。但她温和的目光和笑容，好像为这场谈判画下一条界限，上半场提出陈氏重工的需求，下半场该换成他们了。

　　周时盈用手机偷偷敲杜少阳小腿，在三人小群里发一条消息，拿给薛知许看：“大胆谈吧，我们跟你一起。”杜少阳立刻在后面接：“+10001。”

　　薛知许被逗笑，想起昨晚薛伯仁的分析，又仔细思考了一会儿，终于开口：“第一条，需要加上数据保密与知识产权归属条款，包括但不限于，我们在项目中产生的所有测试数据、算法、设计图纸等。这些东西必须归我们所有，是底线。”

　　“当然，一会儿合同后面附一份NDA。”

　　“第二条，将‘同步’修改为‘在需要时’，我们可以提供验证陀螺仪性能的总结性报告，但不提供原始数据，并且报告提交次数不超过3次。”

　　“可以。”柳争流让他们做测试的目的在于，除了常规性能测试和模拟环境测试，还希望加上具体应用场景测试，但具体应用场景测试属于特殊测试，一到两次即可。

　　四个人签完合同，恰好是晚饭时间。章靳约柳争流今晚在秋暝山居用餐，柳争流便不再留薛知许一行人，递给他们一人一张卡，“华清大学到陈氏重工的距离挺远的，我给你们一人办了一张附近酒店的半年卡，走路大概五分钟。后面如果觉得从学校来回不方便，就去酒店将就休息一晚，酒店名字和房号都在上面。”顿了顿，又提醒一句，“第一次去的时候仍然需要check in，记得带身份证。”

　　黑金卡片上印着每个人的名字，显然是定制的，显然是早有准备的。薛知许心里泛起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触动，尽管知道这种事可能只需要一通电话或者一个微信，但柳争流那么忙，还想着……这次合作。

　　一直摩挲着卡片，指腹抵着卡片边缘划了又划，趁两个伙伴走远的时候，终于问出口：“你提早预料到我们会合作？”

　　柳争流轻轻笑了下，垂眼看着这张卡片：“当然，符合你们要求的陀螺仪，目前只有我有。”

　　“你，对每个合作方都这么好？”薛知许没有问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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