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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弃疗养院的低语3
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走廊重归死寂,只有手电光柱在尘埃中划出的轨迹,以及那无处不在、沉甸甸的悲伤氛围。
张念安站在原地,心脏仍在为刚才那无声的对视和突如其来的消失而加速跳动。回响护士没有攻击性,这一点李瑞明的判断是正确的。但她那深不见底的悲伤,以及这种似乎带着某种意图的“观察”,却比直白的恶意更让人心绪不宁。
张念安开始尝试调动刚刚与它有轻微共鸣哀雪女来帮忙寻找踪迹。
哀雪女对悲伤有着天然的敏感。张念安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悲伤并非均匀分布,而是像水流一样,有着细微的流向。一股更浓郁、更集中的哀伤,如同一条无形的丝线,从刚才回响护士消失的墙壁方向延伸出去,指向走廊的另一端。
她顺着这股感觉缓缓前行,手电光小心地扫过地面和墙壁。在经过一个转角时,她的脚尖碰到了一个硬物,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她低头看去,发现是一个半埋在灰尘和碎屑中的、锈迹斑斑的金属名牌。她蹲下身,小心地将它捡起来,擦去表面的污垢。借着灯光,她看清了上面模糊的刻字:
护士长林素云
她将名牌小心地收进口袋,和那枚怀表放在了一起。
继续跟随哀雪女指引的悲伤流向,她来到了走廊尽头的一扇门前。这扇门比病房的门要厚重一些,门上原本的标识牌已经脱落,只留下一个模糊的印痕。门虚掩着,留出一道漆黑的缝隙。
而那股极致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悲伤气息,正如同潮水般从这道门缝中源源不断地涌出。
张念安思考了片刻,深吸一口气,伸手轻轻推开了那扇虚掩的门。
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就在门扉完全敞开的刹那——
嗡!
等张念安再次睁开眼时刺眼的阳光取代了手电的冷光。
嘈杂却充满生机的声音涌入耳膜——孩子们的嬉笑声、奔跑的脚步声、医护人员温和的交谈声、远处隐约传来的广播音乐……
张念安惊愕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明亮、干净的走廊里。阳光透过擦拭得一尘不染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墙壁是柔和的米黄色,贴着孩子们充满童趣的画作,与之前看到的扭曲阴暗的涂鸦截然不同。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但更浓的是阳光晒过的被褥的暖香,以及食物的香气?
她低头看向自己,不知何时,她身上穿着一套略显宽大、显然是给新人准备的护士服。
一个温和但略带急促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你就是新来的实习护士吧?赶紧的,别傻站着看了,三号病房的小雅又闹脾气不肯吃药,王医生让快去个人帮忙!林护士长那边也忙得脚不沾地了,你快去搭把手!”
张念安转头,看到一个年轻的小护士正焦急地看着她,“啊……好?我这就去。”她下意识地应道,身体的感觉真实而清晰,她跟着那个小护士走向三号病房。
接下来的“时间”,张念安以实习护士的身份,亲身经历了疗养院的生活。
她很快熟悉了工作:给孩子们分发药品、测量体温、协助喂饭、陪他们做游戏、安抚他们的情绪。她看到了那些被收容的孩子们。他们大多身体孱弱,或者有着这样那样的残疾。但更引人注目的是,其中一些孩子身上,隐隐散发着一种不寻常的气息。
一个男孩能让他手边的纸片无风自动,却被自己吓得哇哇大哭,认为是“鬼怪”作祟;一个女孩偶尔会预见到几分钟后发生的琐事,却被家人视为“胡说八道”的怪胎;还有的孩子……
张念安明白了。这里收容的,很多都是像她一样,在无知无觉中觉醒了异能,却被世俗视为“不正常”甚至“怪物”的孩子。
来到慈心疗养院,对他们中的许多人来说,确实是一种解脱。在这里,他们不会被辱骂、被殴打,这里的医护人员,是真正地在关心他们,尽力为他们营造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
她见到了林素云,正是那位怀表的主人——一位气质温婉、眼神充满慈爱但难掩疲惫的中年女性。林素云对工作极其负责,对孩子们充满了耐心。
一天傍晚,忙碌暂告一段落,张念安靠在护士站的窗边,望着窗外渐沉的夕阳,不自觉地轻轻揉了揉有些酸胀的手腕。
“很累吧?”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张念安转过头,看见林素云护士长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也倚在窗边,手里还拿着需要签字的查房记录,眉眼间是浓得化不开的倦意,但看向她时却带着理解的笑意。
“林护士长。”张念安连忙站直了些,轻声回答。
林素云笑了笑,目光重新投向窗外那片被夕阳染成暖橙色的庭院,声音里带着一丝悠远的回忆:“我刚来这里的时候,也像你一样,觉得虽然身体累,但心里是满的。这一晃……不知不觉,竟然就在这儿干了这么久了。”
她顿了顿,语气渐渐低沉下来,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怜惜:“这里的有些孩子,可能在外人看来……很奇怪,甚至有点吓人。他们控制不了自己,会说出奇怪的话,做出奇怪的举动。”
张念安沉默地听着,她能感觉到林素云话语下的沉重。
林素云转过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地看着张念安,声音温柔却充满力量:“可是念安,你说,孩子们又有什么错呢?这也不是他们自己想要变成这样的。他们只是……生病了。他们被送到这里,很多是被嫌弃、被害怕的。如果我们再不用心去爱他们,还有谁会爱他们呢?”
她看着林素云眼中那份几乎要溢出来的、混合着疲惫与无比坚定的慈爱,终于深刻地理解了为何孩子们会如此依赖这位“林妈妈”。
“我明白的,护士长。”张念安微笑着点了点头,“他们都是好孩子。”
林素云欣慰地笑了笑,伸手轻轻拍了拍张念安的肩膀,那掌心带着常年劳作的粗糙,“快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有的忙呢。谢谢你,念安,你做得很好。”
张念安看着林素云离开的背影。这些天她一直在空闲时间里寻找着破除环境的办法,她发现在这个幻境里她使用不了自己的异能,而且她的存在和任何行为都会被幻境强行合理化。
第二天张念安在给一个沉默寡言、眼神空洞的男孩换药时,男孩像受惊的小兽般蜷缩起来,尖叫着:“别碰我!你们这些白色的恶魔!不要碰我!”
男孩像受惊的小兽般猛地蜷缩起来,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推向张念安!她猝不及防,踉跄着向后跌去,后背撞在冰冷的铁床架上,发出一声闷响。托盘里的药瓶和纱布撒了一地。
“别碰我!你们和那些白色的恶魔一样!”男孩尖叫着,双眼因恐惧而睁得极大,浑身剧烈颤抖。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林素云闻声赶到了病房门口。“怎么回事?”她看到满地狼藉和坐在地上的张念安,立刻明白了大半。她没有先责备任何人,而是快步走到男孩床边,轻轻地将男孩颤抖的身体揽入怀中。
“不怕不怕,小辉。”她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像温暖的流水,一遍遍抚过男孩紧绷的神经,“没事了,你看,张护士姐姐不是要伤害你,她是来帮你换药,让你快点好起来的。不怕了啊,恶魔不敢来的,我在这里……”
感受到熟悉的怀抱和安抚,名叫小辉的男孩渐渐停止了尖叫,但身体仍在轻微发抖,把脸深深埋在林素云的怀里。
林素云这才腾出空,转向揉着后背站起身的张念安,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压低声音解释道:“念安,你没伤着吧?别往心里去,小辉他……以前可能受过些刺激,他不是故意的。”
“我明白,护士长。”张念安摇摇头,弯腰收拾着地上的东西。
白色的恶魔?护士的衣服是浅蓝色的,只有医生们是白色的外套。
从那天起,张念安更加留意那些穿着白色衣服的人员。她发现,有一部分人虽然也被称为“医生”,但与疗养院里那些熟悉孩子病情、态度温和的常驻医师不同。
这些人从来不在休息室里休息,更像个过客,神情间带着一种置身事外的冷静,甚至……一种不易察觉的审视。他们的白大褂似乎更挺括,一尘不染,与疗养院略带磨损和生活气息的环境格格不入。
一次难得的闲暇,张念安一边整理着药柜,一边状似无意地问同值班的年轻护士:“方姐,那些……不怎么常见的白大褂医生,也是咱们院的吗?好像很少看到他们查房。”
被叫做方姐的护士正在核对记录,头也没抬地回答:“哦,他们啊,不是咱们疗养院的常驻医生。听说是上面研究所来的研究员,好像是做什么……特殊项目调研的。具体我也不清楚。”语气平淡,显然对此习以为常,并未深想。
这个答案并未让张念安安心,反而疑虑更深。她犹豫再三,还是在一个向林素云汇报工作的间隙,提出了自己的困惑:“林护士长,那些研究所来的人他们带孩子们去做评估,有些孩子回来后,状态似乎会更差,晚上惊悸、做噩梦的情况也更频繁……”
林素云正在写记录的手顿了顿,抬起头,脸上带着温和却略显疲惫的笑容:“念安,你观察得很仔细,也很关心孩子们,这很好。”
她放下笔,语气缓和地解释道,“那些是研究所的博士们,是来帮助孩子们进行更专业的康复研究的。你也知道,我们这里有些孩子的情况比较……特殊,常规的方法效果有限。研究所的专家们或许有我们不了解的新方法。”
她见张念安眉头仍未舒展,像是想起了什么,轻轻叹了口气:“你是不是还在想小辉说的那些话?‘白色的恶魔’?”她走到张念安面前,目光慈祥中带着一丝劝慰,“念安,你要明白,这些孩子,来疗养院之前,大多都经历过我们难以想象的创伤。他们的身体和心理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出现幻视、幻听,把恐惧投射到医生的身上,是很常见的心理防御。那不是真的有什么‘恶魔’,那只是他们无法排解的恐惧和痛苦化成的噩梦。”
她拍了拍张念安的肩膀,语气坚定了几分:“我们要做的,是给他们一个安全、温暖的环境,用耐心和爱去化解这些阴影。至于研究员们的工作,他们是专业的,上面也很重视,初衷肯定也是为了孩子们好,希望能找到更有效的帮助他们的办法。我们要相信专业判断。”
林素云的话语充满了善意和对孩子的爱护,她真诚地相信着自己的解释,并将孩子们的指控归因于创伤后应激。这也让张念安无法再继续追问下去。
午后,她再次看到研究员带着小雨走向走廊尽头。这一次,她刻意绕到另一侧通往供应室的走廊,从一个巧妙的角度,远远瞥见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口。她记住了时间:下午两点半左右。随后,她假装路过那片区域,确认了楼梯下方那扇深绿色铁门的存在,并留意到门框上方有一个不起眼的、已经停转的旧通风扇叶——这是一个关键的地标。
同一时间,她提前躲藏在楼梯上方一个视觉死角里。果然,研究员准时出现,用钥匙打开了铁门。张念安屏息凝神,听到门内传来短暂的对话片段和仪器预热声。她注意到,他们进入后,门通常会虚掩片刻,似乎是为了通风,但很快就会被从里面关上并锁死。硬闯或尾随的风险太高。她需要一個能制造短暂混乱、吸引他们离开门口注意力的机会。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心中成形——既然这个幻境某种程度上会“合理化”小幅度的异常,那么她是否可以主动制造一次“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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