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孤魂野鬼绑定健康管家

　　很不妙。

　　因为摸了“电线”的缘故，林琅辛现在很清醒，五感一个顶一个地灵敏。

　　覃箬的呼吸声，讲话时呼出来的温热气体，发梢在脸颊上的触感，翡翠镯子的碰撞声，还有衣服里透出来的私人香气，每一样都在他胸口摩擦。

　　“老板……”

　　林琅辛试图推开覃箬，但压在他身上的人纹丝不动。

　　“你来山里是做什么呢，嗯？”覃箬低声问，“又是要从这摇摇欲坠的灵山盗取什么到人间吗？”

　　“我只是被困在这里了……”

　　“又撒谎。”覃箬的食指抵在他鼻尖，林琅辛没忍住还是垂眼看了那指尖，他能看出来覃箬的指甲很薄，如果沾了水那就是半透明的，留不长，只能修剪得整齐，避免在摆弄花锄的时候受伤。

　　“撒谎的小鬼永远也离不开这座山，会变成山息的养料，在山息浊化的时候变成渣滓，永生永世凝在烂柯洞里。”

　　后面半句有太多闷葫芦罐山的专有名词，林琅辛听不懂了，但他听得懂“离不开这座山”。

　　“我没有撒谎，老板，”他解释，“至少我没有恶意……我只是不得不暂时在这里生存……”

　　覃箬和他拉开了一些距离。他从领口下第三颗纽扣才开始系，拉开距离的时候胸口空了，林琅辛一低头就可以看见里面。

　　但他不敢看，他现在只能真挚地望着覃箬的眼睛。

　　覃箬眼眸里闪烁了一下，“不得不暂时在这里生存？”

　　“对。”林琅辛说，“老板，你信我的，我确实是一只鬼，不是什么独角仙。但我对这座山没有恶意，我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不得已的苦衷就是那个上赶着要来绑定他的死系统。

　　覃箬大手一抓，抓住林琅辛的衣领，把他整个人揪得站起来。林琅辛的脚不自主挣扎，踢翻了一个不知道什么的瓶子，瓶子咕噜噜在地上滚。

　　覃箬把他抓得更高了些，抓离了地面，仰着头看他的脸。

　　“这里，有个洞啊……”

　　“那是，弹孔，是弹孔……我就是这样死的……”

　　覃箬歪着脑袋看他。“为什么要撒谎说是虫子精？”

　　“我就想着、就想着要融入一下嘛……”

　　“我们山里也有别的鬼的，你不知道？”

　　林琅辛老实地摇头。

　　“但只要是人类，就不会老实。”

　　“我老实！我很老实！”

　　覃箬毫无预兆地松手了，林琅辛一屁股摔在地上。打翻的罐子更多了，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你知道入侵者是要被巡逻队抓走的吧？”覃箬说，“一辈子嵌在烂柯洞里抠也抠不下来。”

　　“你也知道我随时可以把你送给巡逻队吧？让他们开个荤，喝个小酒。”

　　“老板！老板！”林琅辛没出息地抱住覃箬的小腿，“我是想出山的，老板！你不要告诉别人，我到时候就会离开的！”

　　“嗯，嗯，”覃箬满意地点头，“所以你记住哦，不要乱跑，要好好待在我身边，我才能帮你瞒住你的身份哦。”

　　林琅辛猛地抬头，对上一张笑眯眯的脸。

　　“待在你身边？什、什么意思……”

　　覃箬蹲下来和他平视，“我刚刚观察你了，你是个好孩子，所以我要给你带上项圈。”

　　“项圈？”

　　“就像人类对待心爱的小猫小狗一样哦！”

　　林琅辛一个劲地往后缩，后背咚一声撞上了柜台的挡板。“不不不不不老板，你可能误会了什么……”

　　一个劲地往后缩，不是个好主意。覃箬在前面堵得密不透风，右边被柜台挡着，左边是覃箬杵在挡板上的手臂。

　　就你说他这个手臂啊都没怎么用力怎么还有肌肉线条呢……这三头和二头透过丝绸袖子都这么流畅……

　　然后这条手臂向内一折，一条红丝绒项圈就系在了林琅辛脖子上。

　　他低头看，项圈上挂着一块碧绿的翡翠吊坠，雕成了某种他不认识的花的模样。

　　妈妈啊，我有翡翠了！

　　覃箬的手指在吊坠上一点，“现在你就是我一个人的小鬼了，谁也抢不走。”

　　“我不太懂，”林琅辛说，“为什么有人要抢？”

　　阿箬，听别人说起好像是个很好的人。小宛刚刚说了，诗桃在跟通叔和樵爷说话的时候，也说“阿箬会帮你们的”。

　　林琅辛不太懂的内容其实是，他爹的，好人会一上来就给人戴项圈？根本就是一个很恶劣的人好吧！

　　“因为小鬼身上，”覃箬歪歪脑袋，“有灵气。”

　　那确实，林琅辛语文老师也这么说。

　　“那你是遇到有灵气的人，就要占为己有吗？”

　　覃箬竖起一只食指放在唇上，“是秘密。”

　　什么狗屁——

　　【叮叮叮叮叮！】
　　【恭喜宿主靠自己的力量获得道具「山神的信物」！】
　　【奖励宿主积分1500点！月骨20枚！】

　　“月骨？月骨是钱吗！”

　　诗桃问过他“一个月骨找不找得开”。

　　【一次性获得1000点积分以上，就有现金奖励。】

　　有一些坚硬的球体咕噜咕噜地滚进他的口袋，和里面的星髓碰得叮当作响。

　　【20月骨已到账！】

　　林琅辛的全世界都亮了。

　　覃箬这个人不一般啊，见一面就加100积分，给套项圈就加1500积分还直接送钱。

　　美人恶劣一点就恶劣一点吧！项圈既然戴上了就不摘了吧！

　　“老板，一月骨等于多少星髓？”

　　“问这个干什么？”

　　“学算账。”林琅辛速答，“刚来，现在还只认识星髓，怕别人给我月骨我算不过来。”

　　“嗯——”覃箬玩味地拉长鼻音，“小鬼真的要在我这里打工呀。”

　　他虽然说的是“小鬼”，但林琅辛怎么听都像“小狗”。

　　“老板，”林琅辛推了推覃箬，没推动，“老板我跟你商量个事。”

　　“你说。”

　　“一部小灵通，不是，一部就是，可以用来打电话的那个东西，要多少钱？”

　　“你要一个？”

　　林琅辛点头，“要。老板要随时随地能联系到我。”

　　覃箬一只手支着地面，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玉牌，转半圈递给林琅辛。“用我的。”

　　覃箬的小灵通看着比诗桃的大一些，面上雕刻着复杂的符文，背面除了细腻的玉质和碧绿色根什么也没有。

　　“翡翠的。”

　　林琅辛想双手捧着小灵通朝覃箬行叩拜大礼。但他嘴上还是说，“不好吧老板，这是你自己用的吗？”

　　“我不怎么用的，”覃箬淡淡地说，“而且我还有很多。”

　　是说还有很多翡翠是吗？

　　“那……”林琅辛有些忸怩，“这些东西我出山以后都可以带走吗？”

　　覃箬没有立刻回答，轻盈地起身睥睨着他。“凭你本事吧。”

　　林琅辛也跟着一骨碌爬起来，手捧这个白底青的小灵通谄媚地凑上去，“那么老板，这个小灵通要怎么用呢？”

　　“小灵通？”覃箬垂着眼笑了，“这个叫万通牌。不过小灵通也挺好听的。行，万通牌以后改名叫小灵通了。”

　　你说改名就改名啊？瞧你那装霸道的样。

　　“那老板教我……”

　　覃箬却兴意阑珊起来，摆摆手，掀开布帘子要往院子里走。“困了，”他说，“你自己玩吧。”

　　一般人跟小狗才这么说话。

　　林琅辛手捧万通牌，虔诚地看着覃箬离去。

　　赚了，赚大了，一天之内有了工作，有了存款，还有了万通牌。

　　他喜滋滋地从地上捡起铃兰帽子戴好，把玉牌翻来覆去地看。这玩意怎么开机呢？没关系没关系，待会儿问问小宛。

　　【叮叮叮叮叮！新任务发布！】
　　【健康生活离不开均衡膳食，请宿主于2小时内完成日常任务「荤素搭配的健康进食」！】
　　【任务奖励15积分！累积完成5次可获得道具「生命值扭蛋机」！】

　　哼，15积分，谁还看得上。

　　【任务失败将予以电击惩罚！】

　　行行行，你牛。

　　“生命值扭蛋机是什么呀？”

　　【可以随机抽取生命值加分哦！0.1到1分不等！】

　　“我现在多少积分了？”

　　【宿主已有1565点积分，距离升级还有23435点！】

　　林琅辛从高脚凳上跳下来，掀开布帘子看向院子里。

　　嚯，这哪是好人家的院子，这是闷葫芦罐山植物园吧。

　　整个院子用石墙、飞廊和复廊错落有致地划分开，每一个精心打理的区域都种满了花草。

　　想起来它们可能是药材，林琅辛觉得自己闻见它们的气味了。薄荷香，艾草香，这是他能分辨的，还有一些沉郁的木头味儿，甚至樟脑丸的气味，他觉得这都是他在联想以前经过的中药房。

　　而且这些植物是应该同一时间种植的吗？左边的石墙上铺满了亮橙色的忍冬。正午的阳光和忍冬是同一个颜色的，它穿过浓绿的灌木和紫红的丹参叶片，在湿润的泥土和鹅卵石上投下琥珀一样的影子。

　　他探头探脑了好一阵，没看见覃箬的影子，就大喊一声“老板我出去吃饭啦”，就放下布帘离开了。

　　反正这个凉茶铺根本没有客人。

　　他套上床单，穿过碇步桥和竹林，走到了千灯集市的马路上。现在的他兜里有钱了，人也有底气起来，摇头晃脑地看着附近有什么吃食。

　　由于这里是集市的边缘地带，开着的店并不多。林琅辛先是看见了一个冒着热气的小摊，用黄铜八卦炉煮着九宫格火锅，摊边还有齿轮在切凉糕。接着他路过一个很大的茶肆，茶肆的门头是一个悬空的机械臂在泡盖碗茶。

　　这两家店铺都没什么人，林琅辛走着走着倒是看见一个路牌，“百骸喧哗巷午市全场八折供应”。

　　这路牌一直带着他走进了一个依着山势和古树根须的立体迷宫。这里的巨树和岩壁遮天蔽日，要不是里面灯火通明、香气扑鼻，林琅辛还有点联想到了锈蚀集市。

　　两边的霓虹招牌歪歪扭扭地亮着，写着“老饕餮全妖宴”、“符箓驱动自助火锅”、“精炼兽丹速食”之类的店名。

　　两边小贩的叫卖声充耳：

　　“蚀骨蝾螈，活蹦乱跳，滋阴壮阳咧！”

　　“上等朱砂，掺了精钢粉，画符不炸膛！”

　　林琅辛有点想去吃这个“百足匠人的烤串帝国” ，这个大烧烤摊占据了半个崖壁平台。摊主样子有点可怕，他的下半身是覆盖着甲壳的蜈蚣状机械体，上半身是肌肉虬结的人形，有六条手臂，分别挥舞着刷子、铁钎和喷火符箓。

　　虽然诗桃说缠腰区的人化形化得更好，但看来还是有很多妖怪选择保持自己的优势。

　　嗯嗯，这样反而显得缠腰区更自由些。

　　林琅辛最后选了一家名叫“灵枢斋”的饭店，饭店门口挂着“调和五行，滋养妖脉”的幡子。他看了菜单，里面有“火炼金精饭”，“水润木华羹”，看起来都是养生的药膳。

　　他走进店里，点了一碗“木蕴土物面”。这面好，虽然图片上看不清楚食材，但林琅辛猜想它有菜有肉有碳水，绝对符合系统那荤素搭配的健康膳食的标准。

　　面上来以后他先喝了一口汤，这汤有很浓的木姜子味。他拿来一个大木勺，把面和汤，以及上面不认识的蔬菜和肉都夹了一些堆在一起，一口往嘴里送。

　　接受度良好！食管温热！血液似乎都要流动起来了！

　　林琅辛太久没吃过这种热气腾腾的食物，一口吃得他心动意转，立马又来了第二口、第三口。

　　到第四口的时候，另一种当过人类的都熟悉的感觉涌了上来。

　　不，涌了下去。

　　他要拉屎。

　　林琅辛唰一声站起来，抓住路过的服务员问了卫生间就拔腿猛冲。

　　他爹的，喝水会漏，吃饭也会漏？！

　　好一个木蕴土物面，才吃了三口，三口全拉出来了。

　　林琅辛的背带裤堆在脚面上，痛苦地握着马桶边的把手，那马桶还善良地用温水洗干净了他的屁股。

　　好好，非常好，第二个任务也惨遭滑铁卢。今天这顿电击看来是躲不过去了。

　　他颓丧地走出卫生间，掏出一枚月骨结账。月骨明显比星髓打磨得更好，一小枚湛蓝湛蓝的。

　　收银员给他找了56枚星髓。他记得木蕴土物面是144星髓，所以1月骨等于200星髓。

　　现在林琅辛有满满一裤兜的宝石了，他想着这里是不是有银行，或者待会儿去买个钱包。

　　和别的食客擦身而过的时候，一位壮汉正拿着万通牌看最新消息。

　　“哎？万通牌以后要改名小灵通了！”壮汉不满地啐一口，“搞什么啊，娘们唧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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