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檐下悠扬
不知怎的,她翻来覆去,越躺越清醒。
看大家的反应,似乎都对刚刚那一幕见怪不怪。莫非,这父女俩日常相处时,也是一点就着吗?怪不得沈玉玟前面说“不要怄气”。想来,定是之前也发生过一些口角。
方才爹爹话里的意思,是准备将她的婚事提上议程了么?可明明是刚过九年义务的年纪,放到古代,竟然已经要论及婚嫁了!这简直是赶鸭子上架嘛!
也不知道...爹爹心中是否已有人选?会是他吗?可现在,她与北宋的章桓不过萍水相逢。没有经过相处了解,怎么可能叫她仅凭一面之缘,就答应嫁与他为妻呢?若不是他,那她就更不可能答应了!
好在北宋婚制还算开明,若是她态度坚决地表明立场,应该也不会强行送她出嫁吧?
还以为换了时空,换了身份,便可以抛开烦恼,无忧无虑了。无奈,烦恼总是抽刀断水水更流。
人,会反复踏入同一条河流吗?
七想八想的,路漓那清醒过来的脑袋,已经乱作一团了。
眼前逐渐模糊,又逐渐清晰。不知过了多久,路漓再次睁开眼时,天色已经有些泛青了。
“丁芷丁兰。”
二人推门进来道:“小娘子你醒啦,早食已经备好了。”
想到昨夜的拌嘴,路漓犹豫道:“爹爹...已在膳堂了吗?”
丁芷拧了拧手巾:“主人进宫朝贺了。”
“这么早?”路漓望了一眼窗外:“天还没亮啊。”
丁兰接道:“听阿棋说,刚打五更,主人就换好朝服出门了,饭也没顾上吃。”
路漓眉头轻皱:“怎么总是这样!一把年纪的人了,吃个饭还要人哄着吗?”
丁兰偷笑道:“小娘子和主人一样,都是硬着嘴巴关心人。”
“谁要关心他啊!”路漓别过头去,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她的关心确实发自肺腑,她好像真的越来越代入了。
早食后,路漓一如既往地在手臂上练习着针法。
半晌,耳边掠过一阵呼啸,无数红梅花瓣被风吹落。这景象,不禁让她想起了一句歌词:落花雨,你飘摇的美丽。
“山水之间”是她大学重拾琵琶后,练成的第一首歌。之后练的几首,也都是这个歌手的古风曲。
说起来,她的琵琶和书法,还是因为小学时看了一部古装剧,才起兴去学的。只可惜初中课业繁忙,均只考了中级,之后便没有再学下去了。
家中长辈,还屡次将此事作为她“喜欢半途而废”的佐证,起初她还具以力争,到后来她已经不想辩解了。她当然清楚,若是她继续往下学,只会面对更多的疾言厉色。
她将针收起后走到窗边,伸手触摸琵琶的同时,脑中回响起她与祖父母无数次的争执声。
琵琶被摔到地上的那一刻,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恨自己的不懂规矩,恨父亲的不作为,恨祖父母的不讲道理,更恨自己没办法做到恨!
路漓仰了仰头,眼前朦胧渐渐褪去。她蹲下身,仔细擦拭一番后,抱着琵琶走向屋外。
亭外翩翩花雨,亭内玉手拨弦,一曲悠扬传向远处。
“林中抚琴曲委婉,群山听懂我悲欢,泪如雨落才知过往剪不断。
落花雨,你飘摇的美丽。
...
只陪你,泛岁月的涟漪——”
歌声婉转,檐下那人有些入了迷,望着那处目不所及的悠扬,心中泛起片片涟漪。
“小娘子!”听到不远处的呼喊声,亭中人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路漓用袖子拭去泪痕,收起情绪道:“何事?”
丁芷喘着气道:“小娘子,不好了!主人晕倒了!”
路漓站起身道:“什么?!怎么回事?”
“好像是因为马突然受惊了,车夫被甩下去后,主人也摔下马车,随后就倒地不醒了。”
“马车可有撞伤其他人?”
丁芷摇头道:“幸得章知县赶来,及时稳住了马,没有造成其他伤亡。”
路漓神色微松:“大夫来看过了吗?”
“丁兰出去找大夫,还没有回来呢。”
“丁芷,帮我放回屋内,我去看看爹爹。”路漓将琵琶抱给丁芷后,转身小跑出去。
药铺前的脚步一停,丁兰扶着桌气喘吁吁道:“黄大夫,我家主人昏迷不醒,想请你前去宅里看诊。”
“额,我不是黄大夫。”
“啊?”丁兰闻声抬头:“你是谁啊?”
“小可胡礼未,是前面...”他话未说完,丁兰出声道:“狐狸?你叫狐狸?!那黄大夫人呢?”
胡礼未愣了一下:“他外出采药去了,寻了我来帮他看门。”
“那待他回来后,劳烦你请他配一些医治头晕和跌伤的药,多谢你了。”丁兰行了个礼,掉头往外跑时,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胡礼未赶忙扶起她道:“你没事吧?”
“无事!”丁兰着急地挥了挥手。见她步伐不稳,胡礼未上前道:“这样吧,你留在这儿看门,我去帮你寻大夫,顺便开两副药。”
“这...”感受到脚边的强烈痛感,丁兰无奈道:“有劳狐狸郎君了。”
胡礼未嘴角抽了抽,又是一位将他名字喊错的人,有时还真想击鼓鸣冤呐!
<路宅>
路漓疾步来到榻边,搭了搭路万川的脉搏:“脉象迟缓,气血不足。”她将针囊摊开,在其人中、百会、内关穴施针。捻转片刻后,路万川缓缓苏醒。
屋子里的人都松了口气,路漓收针道:“丁芷,到厨室制碗小米粥来。”
“不用了,阿棋已经备好了。”沈玉玟来到榻边:“万川,你感觉怎么样?”
路万川扶了扶额,坐起呢喃道:“我这是怎么了?”
路漓没好气道:“饿晕了呗,谁叫你不吃饭就往外跑。”
“我还不是被你给气的!气都给我气饱了!”
路漓失笑道:“呵,那看来我还得多气气你,省得你挨饿咯?”
“你!!”路万川一个激动,眼前又花了一下。
沈玉玟扶着他:“万川,是含英施针把你医醒的。”
路万川看了一眼路漓手中的针囊,移开视线道:“算她还有点良心!”
“我!”
丁芷连忙挽着路漓行礼道:“主人主母,我们先告退了!”
沈玉玟点了点头,将粥端到了路万川面前。
屋外,路漓有些担忧:“丁兰怎么还没回来,不会遇到什么歹人吧?”
丁芷自信道:“不会!阿姊身手那么好,等闲的绿林草寇根本近不了她的身。”
走到转角处,四人差点迎面相撞。
“当心!”他一把扶住身前女子,视线交汇之际,路漓手腕处的温热,有些传到了脸上。
丁芷环视一圈,还好四下无人,她轻咳一声道:“明府,还请放尊重一些。”
两人回过神,忙离远了些。
章桓整了整神色:“路少卿怎么样了?”
路漓移开目光:“已经醒了,有劳挂心。”
她语气似乎有意疏离,章桓默了默,邓沅见状忙道:“诚如小娘子所言,我家知县很是挂心,将路少卿送回后,巴巴地等到现在呢!”
章桓略显尴尬地咳了两声。
等到现在?是等主人醒来?还是等小娘子出来?丁芷狐疑地打量着对面两人。
“还未谢过章知县,今日之事幸亏有你。”路漓携丁芷一道行了个礼。
“路小娘子无需言谢。”他顿了顿,柔声问道:“方才,是你在拨弦高歌吗?”
路漓轻点头道:“嗯。”
他毫不掩饰地欣赏道:“今日闻君琵琶语,如听仙乐耳暂明。”
虽不是第一次听见他的赞美,但路漓的心坎还是莫名感到舒畅,她嫣然一笑道:“章知县谬赞了,我不过是一时游戏罢了。”
这两人的视线又对上了,身后的邓沅强忍笑意。
瞥见阿棋端着碗走了出来,丁芷提高声音道:“既然章知县赶时间,我们也不便多留了,您这边请。”丁芷眼神示意,三人随即领悟,一道朝外走去。
走到门口,章桓正经作了个揖,眸光炯炯道:“路小娘子,后会有期。”
丁芷探头嘀咕道:“奇怪,这背影好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回头见到小娘子仍眺望着远处,丁芷笑着碰了碰路漓的手肘:“小娘子别盯着了,人都走远了!”
路漓嗔怪道:“谁盯着了!”
丁芷满脸笑意:“这下,我可全明白了!原来小娘子...”路漓轻轻推搡道:“说什么呢你!”两人嬉闹了一番。
(咚咚咚...)
路漓停下道:“是不是丁兰回来了?”
丁芷开门后,愣了愣:“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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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文小课堂:“今日闻君琵琶语,如听仙乐耳暂明。”改自唐代白居易的《琵琶行》。
注:“林中抚琴曲委婉,群山听懂我悲欢,泪如雨落才知过往剪不断。落花雨,你飘摇的美丽。只陪你,泛岁月的涟漪。”选自许嵩的《山水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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