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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是想睡主卧的沙发”
车子拐进城南老街时,暮色已经漫过青石板路。私房菜馆的红灯笼亮了起来,在斑驳的墙面上投下晃动的暖光。裴川停好车,绕到副驾替我开门,指尖不经意擦过我手背,像有细碎的电流窜过。
“这儿的蟹粉小笼是招牌,皮薄得能看见里面的汤。”他领着我往里走,木质楼梯踩上去咯吱作响,“上次陪客户来吃过一次,觉得你会喜欢。”
我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宽阔的肩膀在昏黄的灯光里微微晃动。他今天没穿西装,浅灰色的休闲衫袖口卷着,露出的小臂线条利落,少了几分商场上的凌厉,多了点烟火气。
包厢临着街,推开窗能看见对面老槐树的枝叶。服务员很快端上笼屉,白胖的小笼包在竹篾里冒着热气,裴川拿起醋瓶往碟子里倒了点,又加了半勺姜丝,推到我面前:“试试。”
我夹起一个,用筷子轻轻戳开个小口,想先把热气散散,却被那股鲜美的香气勾得没了耐心。刚咬下一小口,滚烫的汤汁“滋”地涌出来,舌尖瞬间像被火燎过似的,疼得我猛地吸了口凉气,眼泪都差点飙出来。
“怎么了?”裴川立刻放下筷子,伸手就来碰我的嘴角,“烫到了?”
我含着舌头说不出话,只能点头,指尖在桌子底下偷偷掐着自己的大腿。他皱着眉起身,倒了杯凉水递过来,又抽了张纸巾替我擦嘴角沾着的汤汁,动作急得带着点慌乱:“跟你说了慢点吃,急什么?”
语气里带着点责备,指尖却轻得像怕碰碎我似的。我接过水杯猛灌了两口,舌尖的灼痛感才稍稍退了些,抬头时撞见他眼底的紧张,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心脏。
“笨死了。”他重新坐下,拿起个小笼包,用筷子小心翼翼地戳开个大洞,把里面的汤汁倒进碟子里,又吹了半天才递到我嘴边,“现在吃。”
我愣了愣,看着他近在咫尺的手,犹豫了下还是凑过去咬了一口。这次温度刚好,鲜美的蟹肉混着姜醋的酸香在嘴里化开,确实好吃得让人眯起眼睛。他看着我满足的样子,嘴角绷着的线条才柔和下来,自己也拿起一个,慢条斯理地吃着。
“下周去家里,不用紧张。”他忽然开口,剥着虾的手指顿了顿,“我爸话少,我妈爱唠叨,但人都很好。”
“嗯。”我嘴里塞着小笼包,含糊应着。其实更紧张的是,这好像是我第一次以“未婚妻”的身份,正式走进他的家庭。
他把剥好的虾仁放在我碟子里,白瓷盘衬得虾肉格外粉嫩:“我妈可能会问东问西,你不想答就看我,我替你挡。”
我抬眼看他,他正低头擦手,灯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心里忽然松快了些,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托住了。
吃完饭出来,老街的夜市正热闹。卖糖画的老人支着摊子,糖浆在青石板上拉出金黄的丝,小孩围着拍手。裴川忽然停住脚步,指着那幅刚做好的龙凤呈祥:“要一个吗?”
“多大了还吃这个。”我拽着他往前走,却被他反手拉住。
“看看嘛。”他语气带着点耍赖的意味,拉着我走到摊前,“老师傅,来个……”他顿了顿,视线扫过我的脸,“来个小兔子。”
老人笑着应好,手腕一抖,糖浆在石板上游走,很快勾勒出只蹲坐着的兔子,耳朵长长的,还带着点俏皮的弧度。裴川付了钱,用竹签挑着递给我:“拿着。”
糖画在夜里泛着琥珀色的光,甜腻的气息钻进鼻腔。我咬了一小口,糖浆粘在牙上,他伸手替我擦掉嘴角的糖渣,指尖带着点粗糙的温度:“慢点吃,没人抢。”
周围有情侣挽着手走过,笑声清脆。我捏着那根竹签,忽然觉得手里的小兔子好像没那么幼稚了。
往停车的地方走时,他手机响了,是裴母打来的。他接起电话,语气不自觉放软:“嗯,在外面吃饭……跟沈妤一起……好,下周一定回去……知道了妈,您早点睡。”
挂了电话,他看着我笑:“我妈催了,说给你准备了见面礼。”
“不用这么客气吧。”我有点不好意思。
“她盼这一天盼了好几年了。”他说得坦然,走到车边替我拉开车门时,忽然低头凑近,“其实我也是。”
晚风卷着槐花香吹过来,他的气息落在我耳廓,烫得我猛地偏过头。他低笑出声,没再逗我,转身上了驾驶座。
车子驶离老街时,我看着窗外倒退的灯笼,忽然想起刚才他替我擦嘴角的样子。这人好像总是这样,前一秒还带着点戏谑,下一秒就能用最认真的语气,说出让人心脏乱跳的话。
回到别墅时,李叔已经备好了水果。裴川把洗好的草莓递过来,自己拿起颗蓝莓扔进嘴里:“明天我要去趟邻市,下午的会,晚上就能回来。”
“嗯。”我咬着草莓,听他继续说。
“给你留了司机电话,有事随时叫他。”他走到客厅中央的落地窗前,看着庭院里的喷水池,“剧组要是收工晚,就让司机接你,别自己打车。”
“知道了,裴总比我经纪人还啰嗦。”我笑着调侃。
他转过身,挑眉:“那沈小姐是想让我明天不去开会,留下来陪你?”
“才不要。”我把草莓蒂扔进垃圾桶,“快去忙你的吧,别耽误了正事。”
他走过来,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早点睡,别熬夜看剧本。”
“你也是,别又忙到半夜。”我看着他眼底淡淡的青黑,忍不住叮嘱。
他愣了愣,随即笑了,眼底的光亮得像落了星子:“好。”
回房洗漱完,我靠在床头翻剧本,手机忽然震了震,是裴川发来的消息:【客房的空调修好了。】
我看着那行字,手指在屏幕上敲了敲:【知道了。】
他很快回过来:【但我还是想睡主卧的沙发。】
我忍不住笑出声,回了个“随便你”,把手机扔到一边。过了会儿,听见楼下传来轻微的响动,大概是他处理完工作回房了。
凌晨一点,我起夜去客厅倒水,看见沙发上躺着道身影。裴川睡得很沉,眉头却微微皱着,像是在做什么不轻松的梦。我拿了条薄毯轻轻盖在他身上,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烫得惊人。
他似乎被惊动了,睫毛颤了颤,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是我,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怎么醒了?”
“倒点水。”我缩回手,“你怎么不回客房睡?”
“沙发舒服。”他闭着眼,伸手抓住我的手腕,把我往他身边拉了拉,“陪我坐会儿。”
我被他拽得踉跄了一下,只好在沙发边坐下。他的头枕在扶手上,呼吸渐渐平稳,抓着我手腕的手却没松开,力道不重,却让人没法轻易挣脱。
月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落在他脸上,能看见他眼下的乌青。我忽然想起他明天还要赶早班机,轻声说:“快睡吧,明天要早起。”
他“嗯”了一声,手指却收紧了些,把我的手往他身边带了带,像是在确认我还在。我没再动,就坐在那里,听着他渐渐均匀的呼吸声,直到窗外泛起鱼肚白才悄悄起身。
早上我去剧组时,他已经出发了。李叔递给我一个保温袋,说是裴总临走前让带的:“先生说您早上爱吃甜的,让厨房蒸了桂花糕。”
我捏着温热的保温袋,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车子驶过别墅区的大门时,手机收到一条消息,是裴川发来的:【落地了,晚上准时回来接你。】
我看着那行字,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敲了敲,回了个“好”。阳光穿过车窗落在我手上,暖融融的,像他昨晚落在我发顶的温度。
或许,有些感情不需要急着说破,就像这样,在日复一日的相处里,把彼此的习惯刻进生活,就很好。
裴川的车停在裴家老宅门口时,我攥着裙摆的手指微微发紧。雕花铁门缓缓打开,露出庭院里修剪整齐的冬青,远处的凉亭下坐着位穿旗袍的女士,正朝我们挥手。
“那是我妈。”裴川握住我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别紧张,她比照片上年轻。”
我深吸一口气,跟着他往里走。裴母快步迎上来,保养得宜的脸上满是笑意,眼神落在我身上时,温柔得像水:“这就是小妤吧?果然跟照片上一样俊。”
“阿姨好。”我把手里的礼盒递过去,“一点心意,不知道您喜不喜欢。”
“你能来就是最好的心意。”裴母接过礼盒,却没看,反而拉着我的手往里走,“快进来,外面热。”
裴父坐在客厅的太师椅上,手里捧着个紫砂壶,看见我们进来,微微颔首:“来了。”
“叔叔好。”我规规矩矩地打招呼。
“坐吧。”裴父的声音低沉,看着倒不如裴母热情,却也没什么疏离感。
裴川把茶具礼盒递过去:“爸,给您挑的新壶。”
裴父眼睛亮了亮,放下紫砂壶接过礼盒,打开一看,忍不住点头:“顾派的朱泥?眼光不错。”
“沈妤挑的。”裴川在我身边坐下,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得意。
裴父看我的眼神多了几分赞许:“懂茶?”
“跟着我爸学过点皮毛。”我笑着说,“叔叔要是不嫌弃,改天我给您泡壶尝尝。”
“好啊。”裴父难得笑了笑,“我这正好有罐去年的明前龙井。”
裴母把翡翠镯子拿出来,戴在手腕上转了转,对着光看了又看:“这水头,衬得我皮肤都亮了。小妤眼光真好,比阿川那小子强多了。”
裴川在旁边挑眉:“妈,您这就偏心了。”
“本来就是。”裴母拍了拍我的手,“以后常来玩,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午饭很丰盛,裴母知道我爱吃甜口,特意让厨房做了糖醋小排和桂花藕粉。裴川坐在我旁边,不动声色地把鱼刺挑掉,再把鱼肉放进我碗里,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
裴父看在眼里,没说话,却给裴川夹了块红烧肉。
饭后坐在庭院里喝茶,裴母拉着我说家常,从高中时的趣事说到现在的工作,偶尔提起裴川,语气里满是疼爱:“他从小就倔,小时候跟人打架,明明自己受了伤,回家还嘴硬说没事。”
我忍不住笑,看向坐在对面的裴川,他正被裴父问着公司的事,耳根却悄悄红了。
“说起来,”裴母忽然看向我们,“你们俩的婚礼,打算什么时候办?我跟你叔叔都觉得,秋天就挺好,不冷不热的。”
我手里的茶杯晃了晃,温热的茶水溅在手背上。裴川伸手替我擦掉,对裴母说:“我们还没商量好,不急。”
“怎么不急?”裴母瞪他一眼,“我还等着抱孙子呢。”
我脸颊发烫,低头抿着茶,听着裴川跟裴母打岔,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阳光透过葡萄藤的缝隙洒下来,落在茶盏里,漾起细碎的金光。
临走时,裴母塞给我个红布包,说是见面礼。我推辞不过,只好收下。坐在车上打开一看,里面是对金镯子,样式古朴,却透着沉甸甸的心意。
“我妈就是这样,实诚。”裴川看着我手里的镯子,笑了笑,“收着吧,她盼着你当她儿媳妇呢。”
“谁要当你儿媳妇。”我把镯子包好放进包里,嘴上反驳,心里却甜丝丝的。
车子驶离老宅,我看着窗外倒退的树影,忽然说:“你爸妈好像……挺喜欢我的。”
“那是,也不看是谁的眼光。”他得意地挑眉,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我选的人,能差吗?”
“自恋。”我笑着拍开他的手,却没躲开。
回到别墅,李叔已经备好了晚饭。裴川把裴母给的酱菜拿出来,说:“我妈特意让带的,说你爱吃这口。”
我看着玻璃罐里的酱黄瓜,忽然觉得,原来融入一个人的生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那些曾经隔着的距离,在一次次的相处里,慢慢变得模糊,只剩下越来越近的心跳声。
晚上窝在客厅看电影,他选了部老片子,黑白画面里的人说着慢悠悠的台词。我靠在沙发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他腿上,身上盖着他的西装外套,他正低头看着我,眼神温柔得像夜色。
“醒了?”他声音很轻,怕吵醒我。
“嗯。”我动了动,想起来,却被他按住肩膀。
“再躺会儿。”他伸手替我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指尖的温度落在皮肤上,烫得人心里发颤,“沈妤,我们订婚吧。”
电影里的台词还在继续,我的心跳却突然漏了一拍。抬头看他,他眼里的认真不像开玩笑,月光透过落地窗落在他脸上,轮廓分明。
“你……”
“我不是在开玩笑。”他打断我,语气郑重,“我知道我们是联姻开始的,但现在,我想跟你认真地走下去。沈妤,给我个机会,好不好?”
窗外的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我看着他眼里的期待和紧张,忽然笑了,伸手抱住他的脖子:“裴川,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
他愣了愣,随即笑起来,把我抱得更紧:“是,从高中第一次看见你,就想好了。”
电影还在播放,黑白画面里的人相拥亲吻。我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忽然觉得,原来爱情真的可以慢慢来,在日复一日的相处里,在吵吵闹闹的日常里,悄悄生根发芽,直到长成参天大树。
或许我们的开始并不浪漫,却在彼此的靠近里,找到了最舒服的姿态。未来还有很长,但只要身边是他,好像什么都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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