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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纳追踪礼
寒玉飞舟并未直接驶向那悬浮于云海之上、宛如仙境的云阙主岛,而是降落在主岛外围一座专门用于接待外客、名为“迎客峰”的附属浮岛上。饶是如此,这里的景象也已让江寒眼花缭乱。
亭台楼阁掩映在灵雾之中,廊桥连接着各座山峰,奇花异草遍地,空气中弥漫的灵气浓度远超他待过的任何地方。他被安置在一处清幽小院,虽说是“临时居所”,却也雕梁画栋,陈设雅致,与他那破旧的外门宿舍判若云泥。
封无涯将他丢下后便不知所踪,只留下两名面容肃穆、气息内敛的青袍侍从守在院外,美其名曰“保护”,实则与监视无异。
江寒坐在铺着柔软锦垫的椅子上,浑身不自在。他换下了那身破烂的弟子袍,穿上侍从准备的素净常服,布料柔软舒适,却让他感觉像是偷穿了别人的衣服。眉心的契纹依旧微微发热,体内那丝冰冷的灵力缓缓流转,提醒着他这一切并非梦境。
他摩挲着怀中那块变得沉默的玉佩,心头五味杂陈。从一个朝不保夕的外门弟子,一跃成为修仙界顶级豪门的“准道侣”,这身份的转换太过剧烈,让他无所适从。封无涯那句“引蛇出洞”更像是一块巨石压在心口,让他对即将到来的“合籍大典”和未知的云阙岛生活充满了警惕。
就在他心神不宁之际,院外传来了侍从恭敬的通报声:“江公子,裴玉师兄前来探望。”
裴玉?
江寒眸光一凝。这位内门首席弟子,表面温润如玉,对他这个寒门师弟也向来“照顾有加”,但江寒深知其伪善面具下的狠辣。自己刚被老祖带回,消息恐怕还未完全传开,他竟来得如此之快?
“请裴师兄进来。”江寒收敛心神,脸上迅速挂起惯常的、带着几分拘谨和感激的笑容。
院门轻启,一道靛蓝色的身影缓步而入。裴玉面容俊雅,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意,手持一个精致的红木匣子,步履从容,宛如闲庭信步。
“江师弟!”他朗声开口,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与关怀,“听闻师弟在秘境中受惊,为兄心中甚是挂念。又得知师弟竟与老祖结下如此缘分,更是欣喜万分!特备薄礼,为师弟压惊,也预祝师弟合籍大典顺利圆满!”
他笑容真挚,眼神温暖,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一位关爱师弟的好师兄。
江寒连忙起身,脸上露出受宠若惊的神情:“裴师兄太客气了!师弟何德何能,劳烦师兄亲自前来,还备此厚礼,实在……实在惶恐!”他一边说着,一边上前,双手去接那红木匣子。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匣子的瞬间——
嗡!
胸口的玉佩猛地一震,传来一阵清晰的灼热感!
不是之前共鸣时的温热,更像是一种尖锐的预警!
江寒动作几不可察地一顿,脸上笑容不变,心底却瞬间拉起最高警报。他不动声色地接过匣子,入手便感到一股极其微弱、却与玉佩材质隐隐同源的灵力波动,自匣子四角镶嵌的几粒不起眼的青灰色石子传来。
这匣子本身,就有问题!
“师弟打开看看?”裴玉含笑催促,目光温和地落在他手上。
江寒依言打开匣盖,里面铺着柔软的丝绸,上面放着一束用灵草捆扎好的、色泽金黄、散发着诱人甜香的——糖炒栗子。
“听闻师弟喜好此物,”裴玉语气轻柔,“这是我命人用灵植蜂蜜现炒的,加入了少许宁神花粉末,最能安神定惊,助你好眠。”
安神?助眠?
江寒心中冷笑,他睡眠向来极好,何需安神?这借口找得实在蹩脚。而且,凭借玉佩的预警和他在底层摸爬滚打多年磨砺出的直觉,他敏锐地察觉到,在裴玉说话的同时,其袖口有极其微弱的灵力波动,一抹几乎看不见的银光倏地闪过,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悄然附着在了匣盖内侧。
追踪符?还是别的什么?
“师兄……真是太体贴了!”江寒脸上绽开一个近乎“感动”的笑容,手指却悄然在匣盖边缘细细摩挲,果然在右下角内侧,触碰到一丝极其细微、几乎与木纹融为一体的凸起,像是被灵力巧妙压平的符纸。
好家伙!送礼还带双重保险?盒子本身有古怪,里面还藏了追踪符?这是有多不放心他?
他脸上感激之色更浓,小心翼翼地将匣子抱在怀里,仿佛那是什么绝世珍宝:“师兄厚爱,师弟无以为报!这栗子,这心意,师弟定会好好珍藏,每日……嗯,睡前都看一看,感念师兄恩德!”
裴玉看着他这副“蠢笨”、“感恩戴德”的模样,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与轻蔑,面上却愈发温和:“你我师兄弟,何须言谢?只要你安然无恙,日后与老祖琴瑟和鸣,为兄便放心了。”
两人又虚情假意地寒暄了几句,裴玉便借口不打扰他休息,告辞离去。转身的刹那,他脸上的笑容淡去,化作一片深沉的冷漠。
江寒捧着匣子,脸上的笑容在裴玉身影消失的瞬间也垮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寒。
他走到桌边,将匣子放下,盯着那束糖炒栗子和看似普通的红木匣,眼神锐利。
不能扔。扔了反而打草惊蛇。
也不能用。谁知道这栗子是不是真的只是栗子。
他正思忖着该如何处理这个烫手山芋,忽然,一股极淡却凛冽至极的寒意毫无征兆地笼罩了整个小院!
并非攻击,而是一种无形的威压,如同雪山崩塌前凝固的空气。
江寒猛地抬头,只见院中不知何时多了一道雪白的身影。封无涯静立在那里,银发在微风中轻扬,目光正落在那个红木匣子上,眼神冰冷如刀。
他什么也没说,甚至没有看江寒一眼。
但江寒分明感觉到,就在封无涯出现的刹那,怀中玉佩预警的灼热感瞬间消失了。而院外,似乎传来裴玉离去方向一声极其轻微、带着痛楚的闷哼。
封无涯……刚才对裴玉做了什么?
封无涯终于将目光转向江寒,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语气毫无波澜:“蠢货。别人送什么你都收?”
江寒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师兄一片好意,师弟怎好推辞?再说了,不就是一盒栗子嘛,还能毒死我不成?”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带着点狡黠,“况且,留着它,说不定还能……钓出点别的什么?”
封无涯盯着他看了两秒,眼神依旧冰冷,但周身那凛冽的寒意却似乎收敛了一丝。他未再言语,只是抬手,指尖在空中虚划一道。一道极淡的银色符印瞬间成型,悄无声息地印入了江寒所穿衣袍的内衬,化作一枚形如雪花的暗纹,触之无感。
“戴着。”他丢下这两个字,身影一晃,便如幻影般消失在院内,仿佛从未出现过。
江寒愣在原地,下意识摸了摸衣襟内侧,什么也摸不到,但他知道,那里多了一道护身符。是保护,也是……监控?
他低头,看着桌上那盒暗藏玄机的“安神栗子”,又想起裴玉那温润笑容下的杀机,以及封无涯神出鬼没的警告与庇护,只觉得这云阙岛的水,比他想象的要深得多,也冷得多。
他拿起一颗栗子,在指尖捻了捻,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行,裴师兄,这礼……我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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